這是什麽樣的眼神?
那眼眸似是幽邃的深泉,深不可測,卻又清澈無比。
秦少遊恍然,這個手腕高明,殺人如麻的女皇帝,除了貴氣逼人之外,那眼眸流轉之間,嘴角微微勾起,嫣然含笑,竟有少女般的神韻。
呃……
秦少遊方才還懷着很不可告人的目的,耍弄着他的心機,可是現在,卻有點不知所措了,被一個女人盯着,竟讓他不知所措,真是失敗。
武則天抿嘴,她的眼眸立即收了回去:“你叫秦少遊?”
秦少遊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道:“草民便是。”
“哦。”
隻是哦了一聲,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武則天伸出芊芊玉手,上官婉兒連忙上前,伸出臂膀來,武則天則是将手輕輕地搭在了上官婉兒的小臂上,然後徐步進入酒樓。
上官婉兒則是恨恨地朝秦少遊瞪了一眼,顯然對于秦少遊的表現甚爲不滿。
可是秦少遊卻沒功夫搭理上官婉兒。
他很糾結,有些灰心喪氣,花費了這麽多功夫,他娘的隻換來了一個‘哦’,雖然女皇陛下竟然還記得自己的名字,這是一件值得可喜可賀的事,可是你們也不能把酒樓當自己家啊,這是我的酒樓好麽?
隻怕在女皇陛下眼裏,自己和蝼蟻怕是沒有多少分别。咳咳……有點受打擊了。
不過……不怕,哥臉皮厚,繼續……
秦少遊要尾随進去,卻被一個孔武有力的武士攔住,這武士努努嘴,大意是,滾一邊去。
秦少遊怒了,道:“這是我的酒樓。”
武士沉吟片刻,終究還是側了身,秦少遊快步進去,便見此時,武則天已在一行宮人、宦官的擁簇下坐在了一張靠窗的胡凳上,她倚着桌子,臉微微側向窗外,似在凝望什麽,秦少遊看不到她的臉,可是她紋絲不動的嬌軀卻如雕像。
她在看什麽,在想什麽呢?
這個背影留給了秦少遊很深的印象,背影雖是嬌弱,卻有一種别樣的孤冷,天下萬物似乎隻成了她的陪襯。
秦少遊歎口氣,他突然意識到了小人物的悲哀,這樣的大人物,身邊縱有仆從萬千,可是在她的眼裏,卻和草木沒有什麽分别。
接下來,還是做菜吧。爲了成爲大人物,爲了不被人當作草木,更該努力。
秦少遊索性直接去後廚,誰曉得這後廚竟也有武士和宦官,這些人狐疑地看着秦少遊,不過想來也曉得秦少遊的身份,而沒有刁難。
可秦少遊進了後廚的時候,卻發現這兒竟被幾個宦官包場了。
一個老太監已經系起了圍裙,手裏拿着勺子,其他幾個小太監,切菜的切菜,熱鍋的熱鍋,一副熱火朝天的勞動場面。
可是……秦少遊火了。
你娘的……這是我的酒樓,是我的廚房,是我的地盤,你們這樣,還有沒有天理?
他正要上前,一個小宦官推開他:“閑雜人等,走開,走開。”
秦少遊被他的氣勢弄得莫名其妙,話說,誰給你這樣的底氣,你們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什麽時候,我成閑雜人等了?
“我是這裏的東家,陛下大駕光臨,理應我來……”
那老宦官這才注意到了秦少遊,他一手拿着勺子,一邊側目過來,旋即冷笑道:“你是何人?”
“本店東家兼主廚,秦少遊是也。”
老宦官笑得更冷:“秦少遊,沒聽過,你是什麽東西,陛下來了這裏,吃的也理當是禦宴,你一個小小刁民,也敢在這兒造次?陛下吃的東西是你能做的嗎?出去!”
“……”秦少遊目瞪口呆,卧槽,你居然還有理了。
“我若是不出去呢?”
“來人……”老宦官風淡雲清,并不把秦少遊放在眼裏,隻是慵懶地叫了一句,外頭已經有侍衛堵在了廚房門口,來意不善!
秦少遊反而氣定神閑起來,他很快明白了原委,女皇陛下來這兒隻是将這裏當作一個舞台,吃飯是小事,可是追思先太子,懷念自己的親生骨肉才是關鍵。說穿了,今日她來這裏,就是給天下人看的,是要破除那些有心之人的流言蜚語。
至于吃不吃東西,讓誰來做菜,對于女皇陛下來說,這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既然微不足道,當然也不會過問,于是乎,宮裏的大廚來了,陛下沒有說誰做菜,他們卻已默認爲女皇提供膳食是他們的職責。
如此一來,秦少遊就被排除在外了。
他的飯碗被搶了……
秦少遊笑了:“我若是不滾呢?”
老宦官眯着眼道:“你好大的膽子,莫非不怕死麽?”他朝門口的侍衛努努嘴,侍衛會意,已是氣勢洶洶地進來。
秦少遊心說,你當我是吓大的?笑呵呵的道:“好啊,那麽就看我們兩個誰怕死,陛下來這兒是來追思先太子的,天下多少人在矚目,這個時候,你們這些該死的奴才若是鬧出了什麽亂子,你想想看,陛下會怎麽樣呢?我再小小的提醒你一下,待會兒,我會叫的!叫的聲音會有些大,可能會有些吵。”
老宦官的臉色變了。
陛下的來意,他當然知道,他又豈會不知這是一出戲碼,是演給天下人看的?陛下當然不在乎今日吃什麽,可是若這兒鬧出點事傳揚出去,眼前這個讨厭的家夥雖然該死,可是難保陛下不會遷怒自己。
這個家夥……好不要臉皮,好大的膽子。
隻是偏偏,竟是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秦少遊看這老宦官遲疑,便曉得自己的恫吓湊效了,于是理直氣壯的道:“真想把事兒鬧大,我可不怕你,這裏是我的地方,該滾的是你!”
老宦官大怒道:“你也懂做菜?”
秦少遊道:“我祖祖輩輩都在這裏經營酒樓,怎麽會不懂做菜?”
老宦官冷笑道:“你這是做給尋常小民吃的,陛下是什麽人,怎能吃那些粗野的東西。”
秦少遊笑呵呵地道:“先太子能吃,陛下爲何吃不得?先太子都說我爹做的菜好吃,按理來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我是我爹的兒子,做出來的菜,爲何就粗野了?你莫非是說先太子也粗野麽?”
老宦官答不上來了。
他臉色發青,踟躇了老半天,竟有點難以招架。
秦少遊卻是幽幽地歎口氣,道:“算了,我是個講道理的人,咱們就各讓一步吧,這菜嘛,咱們分開做,你做你的,我做我的,索性就來賭一場,且看誰的手藝好。”
老宦官打起精神,現在秦少遊給了台階,他沒有不下的道理,況且他是宮中主廚,當然是信心十足,于是冷笑道:“輸了怎麽辦?”
秦少遊道:“賭錢不好,格調太低;若是誰輸了誰學狗叫,想來我是吃虧的,我是完人,你是宦官嘛……”
說到這裏,老宦官的老臉抽了抽,很有一勺子下去,砸死秦少遊的沖動。
卻聽秦少遊繼續道:“不妨如此,誰輸了,誰就拜師吧,好,不許甩賴,現在開始。”
老宦官覺得自己吃了虧,自己可是堂堂禦廚,即便赢了,還不是這小子占了便宜?不過他實在吃不消秦少遊那張嘴,索性先赢了再說,于是二話不說,直接吩咐小宦官道:“殺雞、倒水入鍋、拿筍……”
秦少遊聽罷,便曉得這老宦官要做什麽了,雞和筍,這老宦官要做的是如意羹,當年自己的爹就是靠這個羹使先太子胃口大開,才題的字,這老宦官還真是不客氣,直接就做這個羹,天子來這兒追思先太子,吃着當年先太子在這裏吃過的羹,少不得要感伏萬千,這道羹,且不說做得如何,首先就增加了不少的印象分。
“老東西,你沒有運動精神啊,說好了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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