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兒無奈,她隻得有一搭沒一搭的道:“榮華富貴?這是什麽?”
秦少遊道:“炒白菜。”
“好名兒……不過……你們這裏有沒有,那種……唔,不需要做的菜。”
秦少遊一頭霧水:“什麽叫做不需要做的菜?”
上官婉兒道:“譬如葡萄。”
“……”秦少遊愕然,你要吃葡萄,你跑來這裏做什麽?他搖頭道:“沒有!”
“梨呢。”
“也沒有。”
“那你叫個人去街上買一些來,我吃這個。”
秦少遊感覺自己受傷了,至于嘛,好不容易來一個客人,結果竟是讓自己上街去買水果洗幹淨給她吃,這個人是來砸場子的?
秦少遊的眉頭皺起來,道:“小姐這是什麽意思?”
上官婉兒淺笑,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道:“沒什麽,就是想吃梨。”
陰謀,這一定是陰謀,一定是周家派來消遣他的。
秦少遊憤怒了,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憤怒,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是不能侮辱我的專業,你們可以謀奪我的家産,但是不能這樣落井下石。
欺人太甚!
秦少遊壓住怒火,瞪着上官婉兒:“莫非吃我的菜比挨刀還可怕?”
轉眼之間,這個如沐春風的書呆子就成了怒目金剛。
上官婉兒訝然,她從未見過這樣情緒變化不定的書呆子,身邊的幾個侍衛想要動手,她美眸一轉,示意他們不得造次,旋即笑吟吟的道:“我素來愛潔淨。”
“還有呢?”
“我挑食。”
秦少遊氣得發抖,**裸的挑釁,這絕對是**裸的挑釁,欺我秦家無人啊。愛潔淨,就是污蔑如春酒樓的飯菜有問題,說挑食,無非是說做的不好吃,你吃都沒吃,就下如此論斷,不是尋釁滋事是什麽?姓周的,和你沒完!
秦少遊二話不說,便抓住了上官婉兒的手腕,他下手很重,直接在這晶瑩如雪的玉腕上抓住一道淡痕。
誰也不曾想到,秦少遊竟敢行兇,他一下抓住了上官婉兒的脈門,幾個侍衛紛紛要拔刀,卻又顧慮上官婉兒的性命,反而有些失措。
上官婉兒吃痛,哎喲一聲,正待要反擊,秦少遊卻是拖着她,怒氣沖沖的道:“我和你們有什麽仇,什麽怨?如春酒樓的聲譽何至于被你們這樣诋毀?你們嫌飯菜髒是麽?那就讓你們親眼看看後廚,哪裏髒了?不能下咽,你就瞧瞧什麽叫做美味佳肴……”
他拖着上官婉兒,直接往後廚去。
上官婉兒打了個趔趄,又羞又怒,小腿上一崴,她頓時疼得眼淚都出來,咬着朱唇道:“我腳崴了。”
秦少遊放聲大笑道:“哈哈,魑魅魍魉,你們的陰謀詭計,我會看不穿麽?不要啰嗦,既然壞我酒樓聲譽,便是辱我名節,壞我節操,今日不讓你們開開眼,我秦字倒過來寫。”
秦少遊直接拉着上官婉兒到了後廚,幾個侍衛也忙搶上前去。
後廚裏的秦壽聽到動靜,見狀,大驚失色的道:“堂弟……”
秦少遊起了性子,天王老子也不管的,他又恢複了狂态,用着不容置疑的口吻道:“打下手,熱鍋。”
秦壽咂舌,連忙添柴去了。
後廚狹小,容不了許多人,幾個侍衛進不來,秦少遊卻還抓着上官婉兒,幾乎是用一種居高臨下的口吻斥道:“客官,你要吃什麽?”
上官婉兒驚魂未定,俏臉微紅,大口喘着粗氣,以至于發出了鼻音,她自幼生在宰相府裏,錦衣玉食,後來父親獲罪,自己被充入宮中,可是有武則天庇佑,也素來是高人一等,何受受過這樣的對待,可是眼前這個‘書呆子’,既沒有将他當作高高在上的上官制诰,也沒有憐香惜玉之心,可恨又可畏。
她還是有點被秦少遊的氣勢所攝,卻勉強着自己冷靜道:“我……我不知道……”
“很好,你不知道,那就是什麽都吃了。”秦少遊不再理她,朝秦壽道:“刀!”
秦壽拿了菜刀,直接往秦少遊這邊飛來,這是秦少遊教他的絕技,秦少遊的手在頭上虛空一伸,這一面菜刀便穩穩當當的握在他的手裏。
外頭幾個侍衛本要搶進來制服秦少遊,可是被秦少遊這一手吓住了,上官婉兒離秦少遊很近,若是他們沖進來,激怒了這個家夥,誰能保證此人不會狗急跳牆,拿着菜刀暴起傷人。
所以侍衛們都沒有動,俱都石化。
這時又聽秦少遊道:“菘菜。”
又是新鮮菘菜抛來,秦少遊在半空用刀面一拍,這菘菜便啪哒一聲,直接砸在了砧闆上,他此時已經陷入渾然忘我的境界,爲的隻是要争一口氣,菘菜一落案,手上的菜刀立即動了。
菘菜即後世的大白菜,不過秦少遊直接用刀去了菜根,留了菜葉,而菜葉切成了長條狀。
啪啪啪啪啪啪啪……
聲音急促,而且極有節奏,這切菜到了他的手裏,純粹成了藝術的欣賞。
以至于方才還憤恨不已的上官婉兒也不禁被吸引,禦廚們做菜,她是見過的,事實上,宮廷中許多宴會都是由上官婉兒負責安排,她當然識貨,這宮裏最好的名廚,固然也是刀功了得,卻也未必有秦少遊這般,将刀功玩成了揮毫潑墨般的藝術境界。
刀功其實是東方烹饪的最重要一環,直接影響到菜色的味感和觀感,而秦少遊的刀功堪稱一絕,片刻功夫,菘菜便已切好,秦少遊緊接着道:“豆腐。”
而這個功夫,幾塊豆腐就已落入了秦少遊的刀面上,他手中的刀一轉,宛如在半空跳舞,緊接着,豆腐便如雕花一般,被轉成了一個個玻璃彈大小的圓球,竟是沒有絲毫的細碎破損,令人歎爲觀止。
秦少遊并不急于将豆腐下鍋,此時鍋裏已經煮了熱騰騰的水,他直接将菘菜抄起,倒入鍋中,反手拿起一個盆子,将豆腐裝入,随即在豆腐上放了油,撒了細鹽,将一根小蔥切碎撒上去。
上官婉兒見了,禁不住道:“豆腐爲何不放進鍋裏。”
秦少遊聽了上官婉兒的話,卻是側目看了上官婉兒一眼,道:“住口,這裏沒有你說話的份。”
好霸道!
上官婉兒愠怒,氣得香肩顫抖。
而此刻,秦少遊手中拿着長勺,隻看着火候,仿佛每一刻的火候和時間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對于上官婉兒的幽怨,卻是渾然不覺。
片刻過後,鍋中的菘菜熟了。
秦少遊直接将熱騰騰的菘菜湯倒入了一盆豆腐之中,這滾燙的菘菜湯與豆腐一接觸,立即發出滋滋響聲,一股白煙升騰而起。
旋即,濃濃的豆腐與菘菜香氣充盈在廚房之内,不隻是如此,那如珍珠一般的豆腐與翠綠的菘菜交雜一起,單單隻是品相,就已讓上官婉兒禁不住食指大動。
秦少遊淡淡道:“這是珍珠翡翠羹,小姐覺得如何?”
“……”上官婉兒不答。
秦少遊微微一笑,不以爲意,最後吩咐秦壽:“拿那個白瓷瓶來。”
秦壽二話不說,捧着一個白瓷的小瓶子到了秦少遊跟前,秦少遊接過,将瓷瓶的蓋子揭開,裏頭是黑乎乎的粉末。
秦少遊用小勺舀出一勺粉末,灑在這珍珠翡翠羹上……
一股濃香驟然撲鼻,這種香味,不再隻是原先的菜香,而是一種奇異的香味,讓上官婉兒的食欲徹底的被勾了起來。
而秦少遊往珍珠翡翠羹裏所放的則是雞精。雞精的利用在後世很是廣泛,可是在這大周朝對飲食界卻是一片空白,雞精的制作很簡單,秦少遊因材而作,将蘑菇、雞肉、蝦皮、豬肉幹燒熟、烤幹碾爲粉末,再加上蔥姜粉等物,攪拌均勻,便可大功告成。
别看這東西在現代毫不起眼,可是放在大周朝,卻無疑是殺手锏中的殺手锏,這個時代的人,調味無外乎就是油鹽醬醋罷了,和後世相比,天差地别。
上官婉兒已經意動了。
隻見秦少遊将這碗‘珍珠翡翠羹’推到她的面前,那漫天的濃香氣息更是讓她垂涎三尺。
秦少遊不客氣地道:“吃!”
“……”上官婉兒踟躇,她很想上前去嘗試,因爲這色香俱全的湯似乎在勾魂奪魄般的誘惑一樣,使她有了胃口,隻是她有些氣惱秦少遊的無禮,于是帶着幾分執拗,正待要說你好大的膽子。
上官婉兒此時冷靜下來,想來此前種種關于秦少遊的流言,心說這個小子若是廚藝當真好,何至于生意如此冷清?難道他以爲她會被他的花把式所欺騙?
于是上官婉兒不禁後退一步。
可是秦少遊從她的眼中看出了鄙夷,便忍不住冷冷一笑,下一刻,拿起菜刀,狠狠朝砧闆一甩,啪的一聲,刀鋒入木,帶着磕磕的顫抖,他目露兇光,瞪着上官婉兒:“吃不吃?”
上官婉兒頓時驚得下意識的道:“我吃。”
這世上,哪裏有被人拿着菜刀逼迫着人吃湯的呀。
可是眼見秦少遊兇神惡煞,上官婉兒隻得忍下這樣的屈辱,眼睛滴溜溜的看着秦少遊,生怕這個‘呆子’暴起傷人,芊芊細手卻是不敢怠慢,舀起一口湯來,小心翼翼的吹涼一下,放入口中。
“……”
香……
一股奇特的鮮味頓時進入了肺腑之間,與濃香一道入腹的,還有豆腐和菘菜的濃稠味感,這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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