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見柔夫人?爲什麽?”我奇怪地看着三夫人,她既然要見柔夫人,爲什麽不在三皇叔在的時候說?
三夫人似乎猜到了我心裏的想法,她揮了揮手讓身旁的人退下,等她們将門關上以後才緩緩道:“娘有不得不見柔夫人的理由,但是娘現在不能告訴你,曉曉,你願意相信娘嗎?”
三夫人的神色很坦然,眼神也純粹,完全是一副願意接受我檢閱的樣子。
我看着她酷似柔夫人的樣子,總感覺有說不出的怪異,也許是我見了太多次假的三夫人,已經對這張臉有了一定的防備心理,一旦這張臉說出超過我預期的話,我總會感覺渾身不舒服。
我看着三夫人笑了笑道:“曉曉當然是願意相信娘親的,隻是曉曉也不知道柔夫人被關在了哪裏,要不等三皇叔回來,曉曉問一問?”
我這話說得半真半假,我的确不知道柔夫人被關在了哪裏,但我知道是在黑騎的手裏,隻要問一問黑騎,便能知道柔夫人的下落,所以這半真半假的話也足夠讓我面對三夫人的審視了。
不過三夫人倒是沒有多說什麽,她隻是從手腕上褪下了一隻镯子遞給了我:“如果你能見到柔夫人,幫娘将這個交給她,她見了這個镯子應該能想通很多事,不會再這麽執迷不悟下去了。”
我伸手接過了镯子,這個镯子十分普通,所用的玉也不過是市面上最常見的玉,價值應該不超過一兩銀子,但從玉裏的雜質來看,這個玉镯應該陪伴了三夫人很多年。
我好奇地問道:“娘,柔夫人和您究竟是什麽關系?爲什麽你們會長得這麽像?”
三夫人歎了口氣,她掙紮着想要站起身,但因爲太過虛弱沒有成功,我立即下床扶住了她,她就着我的手走到了窗邊。
北疆的天氣很惡劣,才初冬便已經開始下雪,晶瑩的雪花飄散在空中,落在地上,積起厚厚的一層雪,有宮人正在費力地清掃着宮殿兩旁的雪,想要清理出更加寬闊的通道來。
兩個小宮女一人拿着掃帚,一人拿着簸箕,合作着将雪鏟到旁邊的水車裏。
她們不時地擡頭互相對望一眼,而後開心地笑着,冰冷的雪花落在她們的頭上,卻沒有蓋住她們的笑容。
眼前這副美好的場景似乎勾起了三夫人的回憶,她淺笑着說道:“柔夫人是我的親妹妹,我們是一母所生的雙胞胎!”
我倒吸一口冷氣,果然和我猜測得差不多,如今聽到三夫人親口承認,我的内心還是有點震驚的:“可是柔夫人假死去幫助三王爺奪位的時候,三皇叔查過她的記錄,北疆皇室隻記載了一位庶出的公主,這究竟是怎麽回事,難道是皇室記錯了?”
三夫人搖頭:“因爲我的母妃不受寵,所以宮裏的太監們隻随意地找了一個接生的産婆,那産婆沒有經驗,接生完我以後,便急着和父王去領賞錢了,加上我隻是一個公主,所以父王并不看重我。但沒想到的是,母妃肚子裏還有一個,那就是晚出世的柔夫人!”
“後來呢?”我焦急地問道。
在冬翎,女子若是能夠生下雙胞胎那是極大的榮耀,是大吉之兆,就連普通婦人也能得到皇帝的召見進行封賞,可謂是風光無限。
可是在北疆卻是另一番場景,北疆人擅長用毒,毒畢竟是至陰之物,所以在北疆人看來,女子生一個是正常的,要是一下子生兩個那就是大兇之兆,是要被殺頭的。
任何人都不想招惹殺生之禍,可是生孩子的事誰能料得準呢?
“因爲産婆跑了,宮女們見母妃生了個女兒也知道母妃出頭無望,所以伺候得并不盡心。母妃憑着毅力自己生下了柔夫人,剪完臍帶後,她終于是體力不支倒在了床榻上。當時母妃的貼身宮女進來看到母妃生了兩個女兒,吓得不知如何是好,爲了活命她将柔夫人抱去了宮人去世後埋葬的地方,但她到底做不到親手埋了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所以她隻是将柔夫人放在了那裏!”
三夫人柔和的聲音緩緩地說着往事,她擡手指了指外面的雪天,說道:“我們出生的時候正好也是這樣的天氣,母妃醒來以後便發現柔夫人不見了,貼身宮女這才告知了實情,當時已經過去了五個時辰,母妃哭得泣不成聲。不過幸運的是,當貼身宮女打算趁着雪天去看看柔夫人的時候,發現柔夫人竟然還活着,于是她便大着膽子又将柔夫人抱了回來。”
說到這裏,三夫人的視線落在了我手上的镯子上:“可惜母妃因爲生産沒有得到好的照料落下了病根,在我們剛剛學會走步的時候便死了。後來是母妃身邊的貼身宮女撫養了我們,這镯子便是她的,我和柔夫人一人一個,我們曾經當着她的面發過毒誓,這一生都不會離棄對方。”
可是現實卻是,柔夫人一次又一次地迫害我娘,還将我娘傷成了這樣,她自己也弄成了不人不鬼的模樣。
她們兩個能在宮女的病榻前發誓,足見當時她們兩個的感情一定很好,在人吃人的北疆後宮中,隻有互相扶持才能永遠守住這個秘密。
“那後來發生了什麽事,爲什麽你們會漸行漸遠呢?”我捏着玉镯問道。
三夫人咳嗽了幾聲,有些體力不支地往一旁歪了過去,我連忙扶住了她:“娘,您怎麽了?”
“娘受了很嚴重的内傷,恐怕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調養好,你不必擔心!”三夫人伸手握住了我的手,她似乎還要再講她和柔夫人的故事,可是終究因爲太過虛弱而放棄了。
我扶着她回到房間,三夫人疲累地躺在床榻上,她伸手捏緊了我的手指,虛弱地說道:“你一定要将手镯交給柔夫人,讓她不要一錯再錯了,等她煉成了巫術,一切都無法回頭了!”
我看着她蒼白的臉心裏很是擔憂,連忙順着她的意思點了點頭,三夫人這才放心地閉上眼睛休息。
等她睡熟以後,我才走出房間,一直跟在三夫人身邊的女子叫住了我:“少閣主!”
我看了一眼四周,這裏隻有我和她兩個人,所以我想她叫的應該是我:“你爲什麽叫我少閣主?”
那人抿了抿唇,似乎很是懊惱自己一時嘴快說錯了話,她咳嗽兩聲扯開了話題:“淩皇妃是打算拿着镯子去見柔夫人嗎?”
我想了想搖頭道:“本皇妃并不知道柔夫人被關在哪裏,所以得等三皇叔回來才能去看她。”
那人聽我這麽說,情緒有些激動地想要和我說話,但又顧及到房間裏的三夫人,便朝我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淩皇妃,可否借一步講話?”
我點頭,我們走到了隔壁的偏殿中,她關上門,壓低聲音道:“夫人她心善,所以對柔夫人處處留情,可是柔夫人卻對夫人下死手。她們兩人之間的心結已經解不開了,所以淩皇妃,您還是不要去浪費口舌了。柔夫人那個人冥頑不靈,誰的話都聽不進去,不如還是早點殺了她了事!”
我知道柔夫人是我的親姨娘以後,我依然不待見柔夫人,但我想殺她是一回事,被勸着殺她又是另一回事。
我晦暗不明地看着面前的人問道:“你爲什麽要殺她?”
她看着我,眼神漸漸變得兇狠起來:“因爲柔夫人抓了我剛剛出世的女兒,她殘忍地将我女兒扔到了毒蟲堆裏,讓那些毒蟲将她活活咬死,然後吃掉,連具屍骨都沒有留給我,我和她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我眯着眼睛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突然瞥到了她手腕上有一個雄鷹翅膀的紋身,我的腳步不由自主地朝着門口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