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尚師傅托付我找這個奇怪的人後,我經常問尚師傅爲什麽要找這個人,尚師傅也從來沒告訴過我。我隻知道尚師傅找這個人從七零年找到了現在九九年,都沒找到。
有一次我在尚師傅擺的算命攤子旁看他給人算命。找尚師傅的人是個七八十歲的老太,穿着那種六七十年代人愛穿的那種俗稱“藍螞蟻”的藍色衣服。
她滿臉的皺紋,雪白的銀發看着就讓人心酸。
聽那老太說自己的兒子四十幾歲了突然瘋了,醫生就說是精神分裂,但她認爲是鬼上身,所以到處找法師希望能治好自己的兒子。
爲了清靜尚師傅和這老太走到僻靜的巷子裏,我自然也跟了過去。
隻見尚師傅端出一個碗來,又從礦泉水瓶裏倒了點水在碗裏,拿出一張事先畫好的符咒嘴裏念念有詞,我從來沒見過尚師傅弄符咒當下靜靜的看着尚師傅。
大約念了一分鍾的咒語,尚師傅掏出一個打火機把符咒點燃放到水碗裏。那符咒竟然飄在水面上燃燒得幹幹淨淨。
這徹底把我僅存的一點物理觀打破。正好奇的看着尚師傅。卻見尚師傅表情越來越凝重,他鄭重的問老太,“你兒子是不是白天睡覺晚上起來鬧”。
老太連連點頭,“對對對”。
尚師傅又問,“你兒子是不是以前打死過蛇啊黃鼠狼啊這些。”
老太頭不停的點,“是啊,是啊,拆老宅時他打死了一條白蛇”
尚師傅聽了正色的說,“這個事我辦不了,你兒子也确實不是精神病,他就是打死了蛇精,被蛇精的魂魄附身找他報仇。”
那老太眼淚一下就流了出來,整個眼裏全是淚水,一張老臉滿是傷心,又帶了點欣喜,還有些疑惑和着急。
老太本來坐在小凳上,聽尚師傅說完直接給尚師傅跪了下去,“師傅救命,師傅救命,,,,”
老太的眼淚水一下就湧了出來,跟着就要磕頭,尚師傅連忙攔着老太又扶她起來。
尚師傅看着老太,說到,“我師父隻教了我治鬼上身,這種修煉了很久的精怪上身我的修行還不夠,我帶你去見我的師父,他救不救你就看緣分吧,唉”
尚師傅還有師父,我特别好奇,尚師傅都六十幾快七十了,還有師傅,他師傅還在,我一定要見識一下,隻是爲什麽救不救還要看緣分,救人一命不是勝造七層寶塔嗎?
我求尚師傅可不可以帶我一起去,想見一下他師父。
尚師傅看了看我,同意了。
尚師傅說他的師父姓毛,今年已經七十八歲了。叫我就在旁邊看,不要說話不要亂動。
這我肯定滿口答應,就跟着尚師傅在小巷裏穿梭。
沒走十幾分鍾,我們最後停在一間大院門口,直到尚師傅打開了院們,我才明白尚師傅說的救不救要看緣分是爲什麽。
院子裏有一個木質的輪椅,輪椅上坐了個面容有些憔悴的白胡子老者,穿着黑色的棉布對襟。一頭銀色的絡腮胡讓人覺得這老者仙風道骨,再看他雙眼有神,雖然憔悴卻目光如電,兩眼上橫着一道銀白色的長眉。
見我們進來看向我們的眼神令我有些驚慌,在我看來他就像是寺院裏的金剛塑像,讓人不寒而顫,不怒自威。
這就是尚師傅的師父毛師傅。
尚師傅給他師父介紹了那老太和我,毛師傅看向我這裏,一直把我看着。男人看着我我從來不會把目光移開的,可毛師傅一直看着我,我卻不敢和他對視,頭轉來轉去的假裝看院子的風景。
尚師傅把這老太的情況告訴了毛師傅,沒想到毛師傅卻是很爽快,毛師傅又問了那老太幾句,又看了看我,向我招了招手。
我向毛師傅走去,不知怎麽的對這個白胡子老頭很是畏懼,有點忐忑,小心的走到毛師傅身邊,毛師傅看了看我,和藹的問我“小夥子,你可以幫忙推我嗎”
“好啊”,原來是幫忙推車,松了一口氣。
尚師傅到裏屋背了一個黑漆漆的大木箱在背上,這木箱看上去可有些年頭了,六十幾歲的尚師傅背着大木箱,讓我有點擔心。
于是我自告奮勇的站出來對尚師傅說“尚師傅,讓我來背吧”
沒想到尚師傅卻哈哈大笑,一邊放下大木箱,一邊對我說“小帥,你來試試”
尚師傅突然改口叫我小帥讓我有些不适應,平常尚師傅都叫我小李,我長輩和同學們才叫我小帥。也好,這樣叫有些親切。我幾下大步走到木箱旁就去提木箱,這一提,木箱盡然沒動。
奇怪了,我額頭有些冒汗,雙手使勁用腰力往上提,木箱這一頭被我提了起來,但另一頭還杵在地上,這簡直,,,簡直太重了。
這怕有兩百多斤吧?隻有放下木箱不知所措。
身後傳來毛師傅的聲音,“小夥子,你來給我推車”
轉過身來,突然覺得毛師傅不太讓我感到害怕了,一大圈白色絡腮胡和額頭的皺紋讓人感覺很慈祥。但我還是不敢直視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好像在往外放光,那一根連在一起的白眉橫在眼睛上好是嚴厲。
不好意思的走到毛師傅身後掌住那木輪椅兩個把手。毛師傅對尚師傅說道“尚允,走吧”
尚師傅就往屋裏走去,這時我才看到院子裏那屋子門口挂着一張有點舊了的黃布門簾,門簾上畫了個巨大的符咒。這就是把一個巨大的符咒挂在門口,奇怪這麽顯眼的黃色門簾我居然這時才看到?
尚師傅掀開門簾,我好奇往裏面看去,裏面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到,再看那窗戶緊閉,裏面還拉上了厚厚的窗簾。這一切都太反常理了。
我往門簾後面的黑暗看去,那種黑暗隐隐約約有一種攝人心魄的感覺,好像在召喚我進去,我不自覺的腳向前跨了一步。
“嘭”的一聲關門聲,尚師傅吧房門關上,背上木箱對我說了聲“走吧。”
門一關上那種感覺就消失了,我就推着毛師傅出了院門。
那老太帶路和尚師傅在前面走,那老太心裏高興,着急,弓着身子一雙小腳走得飛快,一會她們就走在了前面。
要去收妖,我是很興奮的。但推着這木輪椅,又不敢推快了,生怕把毛師傅颠到地下,巷子裏的路又非常颠簸。都是住戶們自己往外敷的水泥,時間久了很多地方都裂開來,坑坑窪窪的,還有不少老鼠洞。我推得更是小心了。
前面是一個很長的下斜坡,坡度有點大,我就把車子倒過來,我在下,車在上,慢慢的一步一步往下放。
一不小心,我踩到了一個坑,腳踩滑了,我一下摔到了旁邊,那木輪椅滑車帶着巨大的響聲快速向下坡滑去,我一下大駭,心都要跳出來了,眼看着毛師傅和輪椅滑了下去。
啊。我反應突然變得奇快,大叫着三步兩步往斜坡下沖去,心裏極大的驚恐。
巨大的慣性帶着我往斜坡下沖去,眼前滑車上的毛師傅卻一點也沒害怕的表情。
我沖到滑車旁邊,滑車裏坐着的毛師傅向我伸出了右手,我右手往前一下抓住毛師傅的手上。
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從手臂傳來,我被拉得一個趔趄,就往下栽。
那一頭銀發的毛師傅卻穩穩的站在了地上,就靠這一拉之力,毛師傅就從坐在輪椅上一下穩穩的站在了地上。
又一股巨力傳來,我往前栽的姿勢變爲了往下栽,這一股巨力來自毛師傅的手上,我就像拉到了一個大石頭,隻把毛師傅拉得往前踏了兩步。
一個十歲的老人能有這樣的力量,讓我瞬間非常驚訝,但依然不敢借毛師傅手上的力量站穩,慌亂中左手伸出去在地上一撐,跪在了地上。
一下幾十種心情交雜在一起。目前最擔心的是毛師傅和尚師傅怪我一個大男人推個車都推不好。
心裏又暗暗奇怪毛師傅不是雙腿殘疾嗎?,明明坐輪椅上現在又穩
穩站在地上。
擡眼看去毛師傅沒有責怪我,心裏反而讓我更不好受了,毛師傅要是斥責我一下,我心裏可能還好受些。
尚師傅已經在下面把木輪椅又推了上來,毛師傅慢慢的坐上去,對我說,“你叫小帥吧,還是你來推”
這下我更小心了,慢慢的把滑車放到平緩的地面,又轉過來在後面小心的推着滑車跟在尚師傅身後。
坐在前面的毛師傅一點都沒有怪責我的意思,對我說“我這腿不是癱了,是寒氣侵體不能站太久,我這大徒弟才給我做了這個輪椅讓我坐。”
“大徒弟?”滑輪車滾動時發出的響聲讓我聽不太清楚,把頭低下來聽毛師傅說道,
“恩,我還有個小徒弟,小徒弟是個和尚”
“啊,和尚”心裏想和尚拜毛師傅爲師學什麽啊。
心裏正奇怪呢,毛師傅又說道“你也覺得奇怪吧,最開初我也覺得奇怪,一個和尚跟我學道術。”
“毛師傅,你是道家的嗎”
“當然了,所有法術都是道家的,不然怎麽叫道術”
“這幾十年我一直研究道術和佛法之間的共通之術,見這小和尚學佛學得不錯才收了他,我傳他道術,也從他身上學佛法”
轉過一個彎,白雪,白雪從對面走了過來。
心跳又開始加快,低下頭推動滑輪車加快了速度。
待走得近了,擡頭一看,不是白雪,這才松了一口氣。
毛師傅在前面問道“小帥,你有煩惱嗎”
難道毛師傅誤會我是?趕緊解釋到“剛才我以爲遇到同學了”
“有煩惱不能躲避,要挑戰你的煩惱,戰勝你的煩惱,那樣你就沒有煩惱了。”
毛師傅好像在用佛法在告訴我什麽,
“毛師傅,出家人削發持戒,不就是爲了躲避煩惱,禍就能轉爲福嗎”
“你躲避煩惱,煩惱就沒有了嗎。漢傳佛教叫你躲避煩惱,但煩惱還在那裏。藏傳佛教叫你直接面對煩惱,挑戰煩惱,你有哪方面的習氣,你就去挑戰哪方面的境界”
看來我看的書上講的東西太少,聽毛師傅說心裏有些明白了,但還是有些不服氣,又問道“挑戰完了以後,煩惱就沒有了嗎,可能還會憑添更多的煩惱”
“那隻能說明你挑戰的時候沒盡全力,畏縮了。你七分的挑戰,它就熄滅七分,你十分的挑戰,它就熄滅十分。”
我一路上回味着毛師傅的開示,毛師傅現在在我看來不僅是一個威風的道長,也是一個擁有大智慧的高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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