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千人對于動辄數十萬大軍的大焱和遼國而言,隻能算是九牛一毛。
可對于總數也隻有二萬餘的女真鐵騎而言,四千人便是五分之一的兵力,可謂損失慘重了。
不過完顔阿骨打的心情卻異常欣喜,因爲此役過後,大薩滿始可汗的瓊樓被毀,女死士死傷大半,連頂尖高手都死了好幾個,若非那灰衣老者護着始可汗,完顔希尹的後手刺殺,絕對能夠将始可汗除掉!
眼下的局面正是完顔阿骨打最希望看到的,與先前他跟完顔希尹預期的相差不大。
遼國人被打殘打廢了,金國打出了讓人聞風喪膽的士氣,把持着金國命脈的大薩滿不知所蹤,但勢力被遼國突襲的奇兵鏟除了絕大部分,再難構成威脅。
而完顔希尹等金國的智者,已經将火炮的技術完全掌握,戰後甚至還特意将那些匠師和炮兵都召集了回來。
即便不動用火炮,女真鐵騎也是威震天下,如果碰到攻城的血戰,他們自然要動用火炮。
而那種刺激人體潛能,毫無人性的茶湯,雖然完顔希尹掌握了配方,但他們并不打算使用。
在完顔宗望和宗翰等一幹青年勇壯的操持之下,他們很快就在龍化州,以及後方占據的通州、沈州,乃至黃龍府和遼陽府,以及回跋部,招募了大量的民壯和輔兵。
遼東經曆了戰亂,剛剛得到休養生息,眼下又要被抽調物資和人丁,一時間也有些捉襟見肘。
不過好在完顔希尹對漢人文化及其精通,擅長治理地方和複興民生,一系列減免賦稅的利好優惠政令發布下去,民衆百姓也沒有太多的怨言。
耶律大石戰死的消息對于風雨飄搖的遼國,無疑是雪上加霜,可對于金國卻是雪中送炭,他們整頓了大軍,便聚集在了龍化州,打算再度攻打遼國上京。
而此時的隐宗大宗主始可汗,卻在灰衣老者和女死士的保護之下,躲在儀坤州境内舔舐傷口。
“天殺的完顔阿骨打!這些蠻夷果然是養不熟的狼!竟然反咬本座一口!”
始可汗氣急敗壞地罵着,本想着摔摔打打,又或者折磨一下這些女死士來撒氣,可見得灰衣老者在旁邊,終究還是忍了下來。
當初他剛來到這個時空,也是受盡了苦難,這才漸漸适應過來,若非灰衣老者發現了他的秘密,将他帶回隐宗,他也無法達到今時今日的地位。
可惜禀性難移,他在現世之時便是個乖張孤僻的禦宅族,心裏充滿了對異世界的幻象,來到這個時空,無疑讓他得到了發洩的渠道。
雖然他是宗主,但事實上對于隐宗秘密的了解,他并沒有想象之中那麽的深刻,一切其實都有賴于這位灰衣老者的幫助。
可自從他扶持女真,漸漸開始得勢之後,便将一幹漢人長老全部放逐或者誅殺,也不再尊重這位灰衣老者的意見。
老人并沒有太多責難,隻是冷眼旁觀,直到他面臨生死危機,才出手将他救了下來。
他本想讓人保護着,跟在完顔阿骨打的大軍後頭,回到龍化州,伺機将完顔阿骨打搞垮台,重新掌控金國。
然而老人的分析,徹底打消了他的沖動而愚蠢的念頭,細細回想起來,他才後知後覺,原來完顔阿骨打早就想着要他死了!
在研究科技方面,他或許是個天才,即便是站在後世巨人的肩膀上,能夠在這個朝代,利用有限的技術和人力物力,開發出能夠大規模使用的火炮,甚至是超乎想象的戰争藥劑,就已經算是了不起的創舉了。
但在爲人處事和玩弄陰謀方面,他卻隻是小孩子的水平,他就像個任性乖僻古怪的易怒孩子,做事從來不會考慮後果,甚至沒有太多分辨善惡的能力,隻憑借着自己的喜好去行事,仿佛整個世界,都是他的玩具。
甚至連下毒來控制完顔阿骨打,也是身邊這位灰衣老者在操持,他根本就一無所知。
在他向這個世界宣洩着自己的瘋狂欲望之時,是這位灰衣老者,一直在後頭默默地替他縫縫補補,替他遮風擋雨。
灰衣老者也不想這樣,但悔不當初,他若早一些接觸蘇牧,将蘇牧當成隐宗宗主來培養,也就沒有始可汗什麽事了。
眼下顯宗和隐宗正式開戰,若沒有了始可汗的技術和創意,隐宗很難再與顯宗抗衡。
特别是如今顯宗已經發展壯大,大焱軍隊脫胎換骨,竟然攻陷了遼國中京大定府,這可是大焱朝,乃至于前朝五代十國時期都未曾有過的絕世功績!
蘇牧就像潤物無聲的春雨,不斷澆灌着大焱,嶽飛韓世忠徐甯等人就像一枚枚生機盎然的種子,撒播到大焱軍中,慢慢浸潤和影響着大焱的軍隊,雖然他們沒有太多充滿了王霸之氣的碾壓大勝。
但就這麽無聲無息之間,他們已經完成了收複燕雲十六州的大半,還打下了南京幽州,中京大定府,單從地域戰果來比較,大焱的勝利果實甚至比金國還要大一些!
而始可汗就像一把肆意燃燒的烈火,雖然能夠驚天動地,能夠破而後立,來勢洶洶,有着開創新紀元的強大勢頭,每每出擊,總是聲勢駭人,但他的性格就像一柄雙刃劍,傷人傷己,充滿了不可預知的不穩定性。
他就像一劑起死回生的猛藥,但也有可能耗盡病人最後的一點點元氣,而蘇牧就像一枚溫潤滋養的蜜丸,每日一粒,注重養生,潛移默化,慢慢将身體強健起來,疾病自然也就消除了。
事已至此,懊悔也于事無補,沒有了瓊樓,沒有了數以萬計可供驅使的民夫輔兵和奴隸,甚至連女死士都所剩無幾,隐宗的高手更是紛紛趁亂逃離,始可汗除了憤怒,心裏也開始發慌了。
他是禦宅族,而且還是禦宅族之中是死宅,對于一些科技知識,還是擁有着不錯的底蘊,可若說華夏民族的曆史,他隻知道個大概就已經很不錯了。
對于曆史走向,以及其中更細節的東西,他也是兩眼一抹黑,所以隻能向灰衣老者投來了求助的目光。
因爲正是灰衣老者的建議,他才會選擇女真作爲扶持對象,其實一開始也是因爲他嫉妒蘇牧,而且隐宗也想要趁機打掉大光明教,這才将女真列爲扶植的對象。
隻是他和灰衣老者都沒有想到,歪打正着讓他們撿到了寶,女真人的鐵騎果然是威震天下!
然而現在爲時已晚,女真人是被扶植起來了,但卻也脫離了隐宗的掌控,而且以完顔阿骨打這樣的性子,又有完顔希尹輔佐,他們很難再重奪金國的權柄了。
完顔阿骨打此時正滿天下追殺始可汗以絕後患,又怎麽可能再讓他們回到金國的權力中心來?
灰衣老者微微閉着雙目,仿佛在沉思,更像打起了瞌睡,讓始可汗感到不悅,卻又不得不耐心等待着。
老者想起了在杭州隐龍寺,第一次見到蘇牧之時的場景,想起了蘇牧這一路走來的種種曆程,更想到了最終自己不得已将密信遞給蘇牧的無奈。
他的腦海之中又浮現出了始可汗的模樣來,想起他的所作所爲,不知道接下來到底還該不該繼續培養這個隐宗大宗主。
因爲這個宗主,隐宗的長老團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損失,雖然隐宗的勢力急劇膨脹起來,但也隻是昙花一現,如同焰火一般,一閃而逝。
或許他已經沒有回頭路了,他是隐宗的守護者,眼下已經不可能再挽回蘇牧,也隻能一條道走到黑,隻希望自己能夠找到有效的策略和手段,在今後的發展之中,遏制始可汗,給這個瘋狂奔湧的狂流,建築一條河渠,不讓他沿途肆虐,将之引導上正确的路途。
老者似乎打定了主意,終于睜開眼睛來,臉上的疲憊一掃而空,雙眸之中熠熠生輝,仿佛又充滿了生機和氣力。
“吾等北上,到蒙古部族去。”
“蒙古?”始可汗心裏不樂意了。
若非爲了打擊蘇牧,爲了打散大光明教,當初他也不太樂意到女真這樣窮苦的蠻夷部族裏頭去。
眼下這老家夥竟然又選擇了一個更加窮苦的少數部族,他到底是有多青睐這些異族人!
始可汗如何都放不下對完顔阿骨打的仇恨,他想要前往遼陽府,在金國大後方攪風攪雨,即使不能重新奪回金國的權柄,也不能讓完顔阿骨打順利壯大起來。
然而老人的目光卻堅定不移,使得始可汗心裏有些發緊,他拼命地搜索着記憶,搜索着有關蒙古部族的曆史軌迹。
在後世那個時空裏,女真人的金國崛起之後,先滅了遼國,而後又滅了大焱,将大焱的漢人徹底趕到了江南,縮在南方苟延殘喘了數十年。
而這數十年裏頭,湧現出了嶽飛韓世忠宗澤等救國名将,這也是始可汗嫉妒蘇牧的原因之一,因爲這些人,此刻都已經成爲了蘇牧的至交。
直到大焱的南朝滅亡,女真的金國才被突然崛起的蒙古部族所踐踏,蒙古人才建立了一個舉世無雙的新朝代。
這就是他腦子裏關于這一部分曆史的記憶。
可在他的印象之中,蒙古人距離建國還有上百年的遙遠距離,等到那個時候他早就化成黃土了,現在到蒙古部族去,又有什麽用?
然而老者的目光,似乎激發了他内心之中的靈感,他陡然醒悟過來,蘇牧能夠改變曆史,他也能夠改變曆史啊!
蘇牧能夠讓嶽飛韓世忠等人提前崛起,他始可汗爲何就不能讓蒙古部族加速提前崛起,利用蒙古部族,徹底毀滅女真人的大金國!
蒙古人天生注定了就是女真人的克星,便如同女真人是遼國契丹人的克星一般,他能夠讓女真人加速崛起,就一樣能夠讓蒙古部族加速崛起!
再者,蒙古部族與回鹘等異族接壤,隻要自己聯合這些草原部落的力量,這又将是一支足以争霸天下的軍事力量了!
“好,吾等北上蒙古!”
始可汗露出陰鸷的笑容,仿佛又找到了新玩具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