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雄城幅員三十六裏,單是城牆就高達三丈,寬一丈五尺,若非蘇牧等人,想要強攻拿下這座要塞,卻是不知要耗費多少軍士的性命。
很難想象,這座城内竟然有三十萬人,除了遼國契丹人和北地漢兒,還有奚族人、渤海人和女真人等,混居一處,分布于城内二十六個坊之間。
過了丹鳳門,童貫才發自内心地感激蘇牧等人的功績,這可是遼國五京之一的南京,是析津府啊!
是的,幽州就是遼國的南京,至于蘇牧即将要去的南京析津府,隻不過是幽州陷落之後,遼國人臨時改的南京,也就是元泰等人曾經路過的順州。
析津府又喚燕京,乃遼國陪都南京,下轄六州十一縣,幽州就是治所雄城,初時名爲幽都府,而後才改稱之爲燕京。
在遼國的五京之中,上京的地位最高,中京占地最大,其餘陪都皆各有千秋,而南京析津府則以富庶著稱。
燕京地理位置極其關鍵,乃戰争之中的必争之地,幽燕之地自古以來就是經濟發達的農耕區,商賈往來密集,人口衆多,又是賦稅重地,實在是一塊膏腴之地。
與遼國的其他四京想比,南京析津府物産豐富,人丁昌盛,城池繁榮,南京之中更有壯麗的宮殿,遼國皇帝四時“捺缽”,南京城乃是皇帝們來得最多次,停駐時間最長的一座都城。
有鑒于析津府的特殊性,大焱每年繳納給遼國的歲币,都在析津府進行交割,而遼國在涿州和新城等地設置“榷場”,大焱也在雄州等地設置同樣的“榷場”,雙方進行互市貿易,析津府就是管理這些榷場的主要地點,可以說析津府就是遼國的錢袋子,對遼國的重要性也就可見一斑了。
而且幽州城中還有宮城,遼國皇帝的捺缽行宮,以及各種皇親國戚的府邸,都在這幽州城之中。
這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北伐軍已經取得了最大的階段性勝利果實,将遼國五座京城之中的南京攻克,不是百年難得的奇功,又是什麽!
根據最新的線報,遭遇耶律餘睹的背叛,耶律大石被大金國的軍隊打敗之後,連遼國東京遼陽府都給丢了。
也就是說,遼國人接連丢了兩座都城,也難怪他們會遣使議和,若繼續讓戰局如此發展下去,大焱和大金國的軍隊兩面夾擊,遼國夾縫求生,隻怕再難抵擋!
較之于幽州,順州同樣隸屬于析津府,隻不過無論是城池還是人口規模都比不得幽州。
盧俊義和裴樨兒先前就是在順州城内被人揭穿了老底,所以心有餘悸,對入城有着心理陰影。
好在繡衣指使軍和常勝軍的弟兄們早做好了接應,蘇牧等人就在順州城中休整了三天。
三天之後,雅绾兒和扈三娘護送着裴樨兒南返,盧俊義本想跟着蘇牧一同北上遼陽府,但蘇牧卻讓他返回上京,畢竟燕青孤身一人,總需要有個照應。
盧俊義想了想,也就同意了蘇牧的建議,抛開他與燕青的私人情誼不說,眼下蘇牧說話的分量已經舉足輕重,誇張一點來說,蘇牧的一言一行,都幹系到這次北伐的勝負,是半點也馬虎不得的,誰能想到浪子燕青竟然搖身一變成爲了大遼國的股肱棟梁耶律大石?
送走了雅绾兒等人之後,蘇牧帶着巫花容,押着馬娘姒,仍舊由常勝軍的密探開路,一路往遼陽府而去了。
雖然他們一路風餐露宿,馬不停蹄,但仍舊還是到了四月上旬,才抵達遼陽府。
情報果然不假,女真人已經占領了遼陽府,正四處招兵買馬,更是将遼東的熟女真都策反,壯大了隊伍,準備對遼國的心髒,上京臨潢府發動最後的進攻!
遼陽府乃是僅次于上京臨潢府的最重要都城,在遼國皇帝心中的地位,比幽州都重要。
相傳早先遼太祖滅了渤海國,在修建了上京臨潢府之後,第二個修建的便是這座遼東雄城,因爲遼太祖曾經在這裏射殺過猛虎!
東京遼陽府模仿漢制,與幽州一般,城高三丈,幅員三十裏,設有敵樓和角樓等,本該是易守難攻的要塞,奈何耶律餘睹臨陣反戈,将這座雄城拱手獻給了完顔部的女真人。
蘇牧等人從天佑門進入了遼陽城,暫時找了個地方住下來,常勝軍的弟兄們早就将相關的情報都遞交到了蘇牧的手中。
這裏是遼東的中心地帶,當初常勝軍的弟兄們正是在這裏發迹,也曾經在這裏反抗過遼人的統治,對這個地方,對這座城池,都有着極其複雜的感情,當然了,也對這座城市熟悉到了極點。
事實證明,蘇牧讓常勝軍到遼東來開路,是萬分正确而明智的決策,常勝軍的弟兄們進入遼陽城之後,很快就打探到了關于大光明教的消息。
據說這段時間遼陽城内也是人心惶惶,先是女真人與耶律大石死戰了一場,雖然有耶律餘睹充當内應,開門獻城,但雙方仍舊殺得屍橫遍地血流成河。
這才剛剛平定下來,又有大光明教的武林高手時常潛伏刺殺金國的文臣武将,遼陽城戒備重重,每到夜晚即便實行宵禁,街道上仍舊不斷出現各種械鬥和死傷。
雖然沒有打聽到楊紅蓮的消息,但确定了大光明教的人就在遼陽城内,蘇牧也就放心了。
于是在當天夜裏,他就将巫花容和馬娘姒留了下來,讓甄五臣帶路,将整個遼陽城逛了一遍,在很多地方都留下了大光明教的接頭印記。
回到客店之後,蘇牧便讓甄五臣等人離開,自己卻是如何都睡不着了。
回想這一路的曆程,自己做了很多事情,可也錯過了很多事情,将楊紅蓮和陸青花丢在荒島上,或許根本就是最大的錯誤。
若楊紅蓮有個三長兩短,這輩子他又如何能夠原諒自己?
橫豎睡不着,他就披了衣服,想出來院子裏走一走,不過想了想,這裏畢竟是女真人的地盤,又是隐宗的地盤,還是小心爲上,便把刀劍都帶上。
正要出門,蘇牧的心裏終究無法安甯,又将包裹裏的兩支短铳給帶上。
這短铳是他在軍營裏頭造出來的,比突火槍威力更大,但由于材質的原因,并沒辦法反複使用太多次,加上攜帶火藥不多,每支短铳發射二十來次已經是極限。
雖然他的武功已經登堂入室,踏入武道宗師的境界,但雙拳難敵四手,他還是不敢太過大意。
做足了準備之後,蘇牧才走到院子裏頭,這客店并不安靜,院子四處傳來客人喝酒戲耍的聲音,其中更是充斥着女子的郎笑或尖叫,蘇牧越發煩躁起來,便草草回到了房間。
巫花容和馬娘姒就住在隔壁,蘇牧先去敲門,确認一切無異,才回到自己房間,吃了些冷飯,草草躺下,和衣而睡,武器都放在了觸手可及的床邊。
隻是也該是他太過多慮,過得大半夜都不曾有什麽動靜,一路奔波勞累,加上心裏對楊紅蓮的憂思,實在讓蘇牧消耗太大,打了一會兒盹之後,他也就漸漸睡了過去。
夜色更加的深沉,即将進入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段時刻,月光都被雲朵遮蔽了起來,客店的人也全部都陷入了安靜的沉眠,仿佛有人摁下了這世界的開關,進入了無聲模式一般。
這詭異的死寂讓蘇牧陡然驚醒過來,一股夜風從窗外溜進來,帶着淡淡的血腥味,以及隐隐約約的腳步聲和金鐵相擊之聲!
“果然有情況!”蘇牧猛然從床上跳下來,将短铳插在腰間,刀劍執于手,閃身到了門後的陰影之中。
隔壁房間傳來輕微的響動,顯然巫花容也察覺到了異常之處,這小丫頭乃是斑人部落出身,對危險的感知比野獸還要靈敏,而且她還有無數蟲子幫她放哨,既然連她都确認了,說明是真的有危險在臨近了!
院子裏頭冷冷清清,走廊上的燈籠早已經熄滅,黑漆漆也見不到人,隻聽得呼呼的衣袂之聲,憑借着敏銳的聽覺和老道的戰鬥經驗,蘇牧可以确定已經有很多人進入到院落之中,并在激烈的厮殺,至于都是些什麽人,他暫時還無法确認。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在如此漆黑的環境之中,不斷有人中刀中劍,不斷有人倒下,甚至能夠聽到鮮血嘶嘶噴薄的聲音,但卻沒有人發出任何哀嚎或者悶哼的聲音!
這說明了兩個事實,其一是這些人都是狠辣之極的武林高手,都是心存死志的刺客,再來便是,這些人都不是庸手,電光石火之間高下立判,沒有勝負,隻有生死!
直覺告訴蘇牧,這将是他有史以來最爲艱難和兇險的一戰!
蘇牧将刀劍都抽出來,緊握于手中,想要潛到隔壁房間,與巫花容并作一處,可正當他開門之際,一道火箭沖天而起,啪一聲炸開一朵朵火樹銀花,那閃光的照耀之下,院落和一二三樓的走廊之間,全部都是正在厮殺的高手!
這些人都穿着黑衣,很難想象他們是如何辨别敵我,但接着這閃光,蘇牧卻認得其中一人!
不是因爲閃光太過明亮,也不是因爲那人發出聲音,更不是因爲他的穿着,而是因爲他的體型實在太過顯眼!
是的,正在院落之中遭遇圍攻的,正是失蹤了許久的北玄武安茹親王!
而安茹親王的身邊還有兩名苦戰的護衛,其中一名揮舞着劈風刀,掄着流星錘,正往三樓蘇牧的房間殺上來,可不正是曾經方臘麾下第一猛将石寶麽!
石寶身邊一人抖落長槍上的鮮血,才剛要暴起,便被一支袖箭射入肩頭,但他卻不爲所動,槍出如龍,眨眼間将一名敵人刺透,猛然用力,将敵人的屍首給甩飛出去,那白蠟亮銀槍使得灑脫之極,可不正是石寶的生死弟兄王寅麽!
安茹親王,王寅和石寶,這三人都是大光明教之中縱橫天下的大高手,可眼下卻各有傷勢,可見這些刺客是多麽的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