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已經從曹顧那裏得知了演真宗的起源,但對于這個組織仍舊有着莫名的敬畏。
帝王隻是掌控了整個帝國的疆域,以及疆域上的萬民和文武百官,很多時候卻無法真正地引導帝國的走向,這是天下大勢,是自然規則的演變,不會因爲帝王一人的喜好而發生偏轉。
可如果按照曹顧的說法,演真宗彙聚曆朝曆代的頂尖人才,所做的事情,正是要改變整個天下局勢的走向!
這是用人力來對抗天道的行爲!
所以蘇牧對這個組織,用敬畏二字,一點都不過分,而這個組織吸引蘇牧的地方在于,除了這種強大的力量之外,蘇牧還有着自己的期待。
那就是如果演真宗真的吸納天下有才之士,連自己都被吸納進來,是否也在透露一個信息,如果真的有其他穿越者,演真宗是否也會吸納其中?
畢竟穿越者都是不甘平凡與寂寞之人,即便蘇牧這般平庸,沒有金手指的穿越者,如今都能夠成爲天子近臣,在默默影響着一些事情。
而如果其他穿越者擁有過人的天賦,比如說西醫,比如說工程師,比如說化學天才,這些人會不會早已出人頭地,這麽想來,整個大焱又有多少隐藏在民間或者朝廷之中的穿越者?
如果能夠真正進入演真宗的核心,蘇牧能夠找到這些穿越者,組建一個穿越者聯盟?
當然了,這些并非蘇牧白日做夢,因爲當初蘇清維背後的那個女人,也就是疑似隐宗人物的神秘女子馬四娘,便留給了蘇牧一件讓他匪夷所思的禮物。
從那禮物來看,這個馬四娘即便不是穿越者,應該也和穿越者脫不了幹系!
或許是心裏的期待在作祟,蘇牧已經七八分肯定,演真宗這個組織裏,應該是有穿越者存在的,而且穿越者都不希望别人發現自己的秘密,所以穿越者更有可能在隐宗那邊!
如此一來,蘇牧對這個馬四娘的興趣,也就越發的濃厚了,畢竟他這次北上的秘密任務,同樣跟這個馬四娘有關。
蘇牧捏着這枚金币,陷入了長久的沉思之中,高慕俠等人也不敢打擾。
宴席上正詭異又尴尬地安靜着,外頭突然吵鬧起來,而後一道高大的身影便闖了進來。
童貫童宣帥終究還是找上門來了!
他本還抓破腦袋地在思考,高慕俠有何動機和理由,要抓蘇牧,直到闖進大帳,發現一群人正在吃吃喝喝,他心裏頭才憤怒起來,感情自己也被耍了一把啊!
見得童貫上門來,蘇牧也從沉思之中回過神,将金币收入懷中,才朝高慕俠投去一個隐晦的目光,仿佛在說,看吧,我就說這老太監一定會自己找上門來的。
事實上高慕俠也有些奇怪,爲何蘇牧要讓他派人去抓他,直到後來,神機軍師朱武的提醒之下,他才明白蘇牧要演這一出的真正用意。
童貫乃一軍主帥,與種師道分掌軍權,可以說整個北伐戰争的籌碼,都捏在他們二人的手中,直到曹顧到來,這個權柄才又被分走一部分。
毋庸置疑的是,童貫說話是絕對有分量的,即便高慕俠如今已經成爲皇城司貨真價實的一把手,但在遠離京師的沙場上,他也不敢得罪童貫太狠。
他帶領着繡衣指使軍和暗察子們,在涿州刺探情報,是北伐軍最主要的情報來源之一,另一個來源則是嶽飛韓世忠等人的遊騎斥候兵團。
也就是說,蘇牧這邊的人,其實已經将北伐軍的情報系統,穩穩攥在了手中!
如此一來,童貫成功說服種師道,決定招降郭藥師之後,在人選上的選項其實已經不多,而蘇牧無疑是最合适的人選之一。
大佬們在重大決策上的考量,其實并沒有太大的出入,他們所需要衡量的,隻不過是決策後續所帶來的影響與利弊,這是眼光和大局觀所決定的,僅此而已。
蘇牧之所以要演這一出,其實是在告訴童貫,想要讓他當走狗不是不行,但要擺正姿态,不要将蘇牧當成用完即棄的棋子,而是以合作者的身份。
這也并非蘇牧擺架子,事實上他從杭州到現在,從未将官職和權望放在心上,因爲他手裏頭的資源,已經足夠他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這種資源就是他手裏的人脈,無論是高慕俠還是燕青、柴進嶽飛等在廟堂或是軍界的人,無論是撒白魔的大光明教這樣的武林龍頭,亦或是石有信這樣的江湖地頭蛇。
他需要的正是這樣的人脈資源,是長期穩固,建立在深厚的個人情誼之上,不易被打破的關系,而非童貫種師道這等相互利用或者單方面被利用的不平等合作。
所以他一直不願在官場上打拼,反而利用這個機會,把兄長蘇瑜以及趙文裴劉質等人推了上去,再加上趙宗昊趙文瑄趙如靖等人,蘇牧的資源可謂豐富深厚。
而且在加上蘇牧在文壇上的成就和聲望,他根本就不需要一個高品的官職來證明些什麽。
可他必須要讓童貫知道自己的能量,便如同宋江帶着弟兄們找死一般不斷折騰,就想讓朝廷看到自己的價值,招安梁山一般。
但這其中卻又有所不同,蘇牧确實想要讓童貫看到自己的能力,卻不想被童貫招安,招安意味着要當走狗,他不會當任何人的走狗,不僅僅是童貫,甚至官家趙劼,甚至隐藏在背後的演真宗。
他蘇牧不是任何人的走狗,他要做的都是自己真心想要去做的事情,這不是他自大自傲,狂妄無人,也不是優越感爆棚,自持穿越者的身份。
他想要的是一個不一樣的大焱,隻有保持自己的自由度,才有可能做到這一切,否則自己也隻能随波逐流,溫水煮青蛙,漸漸被這個奢靡的時代所同化。
高慕俠的配合是非常到位的,柴進朱武等人的演技也是毋庸置疑的,效果自然也就是非常明顯的了。
童貫見得蘇牧等人竟然在吃酒,心裏也是火氣,可轉念一想,也就明白了。
早在他派親兵去請蘇牧之時,他就已經看到了蘇牧的能量,看到了截然不同的蘇牧,已經不再任由自己拿捏和過河拆橋的蘇牧。
而蘇牧如今聯合高慕俠,展現出來的姿态,也足以說明這一點。
看似久别重逢的兄弟們的一場鬧劇,其實也是在無傷大雅的前提下,隐晦地提醒童貫,蘇牧可以爲你所用,但他絕不是馬前卒,更不是棄子!
“宣帥莅臨,蓬荜生輝,小子何其幸也,宣帥還請上座!”高慕俠連忙起身,柴進等人雖然心裏竊笑,但面上卻保持着驚詫惶恐,真真是配合得默契十足。
童貫有了台階下,自然也不能把怒氣給撒出來,呵呵一笑,朝高慕俠笑罵了一句。
“本帥還打算找兼之好生長聊,你小子倒好,把人給抓到這裏來了,若不知你二人情比金堅,本帥還真以爲那個不長眼的狗才,竟然敢動咱家的愛将呢!”
童貫這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點明了蘇牧與高慕俠的深厚兄弟情誼,也順帶将蘇牧摟到了自己的麾下。
總之聰明人也不需要太多言語,點到即止,童貫即便加進來,也在蘇牧的預料之中,宴會仍舊其樂融融地進行着。
酒過三巡之後,童貫終究還是離開了,畢竟自己是一軍主帥,能夠坐下來吃杯酒已經是很給面子了。
不過臨走之時,他還是朝蘇牧笑罵了一句:“可别喝醉了,本帥還有軍機要事交給你去辦,喝酒誤事,僅此一次,下不爲例,若差事辦好了,回頭本帥親自給你擺慶功宴!”
蘇牧呵呵一笑,朝童貫拱手道:“宣帥但有差遣,蘇牧又豈敢不從…”
童貫滿意地點了點頭,心知這事情就這麽定下來了,心裏的怒氣也就消于無形了。
北伐軍中其實不乏能人,憑借着三寸不爛之舌讨生活的謀士贊畫幕僚也是數不勝數,按說想找一個能招降郭藥師的人,其實并不難。
可綜合各種因素,還真就蘇牧最合适。
其他的謀士贊畫幕僚固然有着出衆的智慧和機變之才,可他們都是無根浮萍,攀附着東家過日子,底氣上自然不足。
而蘇牧不同,他對北伐軍的情況知根知底,對童貫和種師道等人的戰略也是深有領悟,甚至擁有着自己的見解。
若遇到突發狀況,尋常謀士自然也有應對的法子,可若想要郭藥師一錘定音,必須擁有起碼一部分自己能夠做主的權柄。
身上戴着官家最喜歡的蟠龍佩,與曹顧有大恩,高慕俠是他兄弟,繡衣指使軍是他幕後組建的,嶽飛等人全賴他的提拔和栽培,能夠拿下雄州,甚至還要靠他的練兵之法。
甚至如今能夠讓郭藥師忌憚,形成招降郭藥師的時機,都間接得益于蘇牧的點子。
這個男人在江甯和汴京城吟詩作賦,與虞白芍李師師等女子寫盡風流之時,已經影響到了遠在千裏的戰局!
這才是真正的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啊!
在蘇牧如此低調卻又耀眼的光環之下,其他幕僚謀士自是黯然失色,若不用蘇牧,他童貫還真不知道該用何人去擔任招降使者了。
也正是因此,蘇牧也就有了自恃身份的本錢,也足以讓童貫對他子侄稱呼,足以讓童貫忍下他們稍顯冒失的試探舉動了。
在童貫的眼裏,蘇牧和高慕俠等人演的這一出抓人戲碼,實在有些拙劣,甚至已經引起了他的不快,可在利益面前,童貫還是忍下這口氣。
這也正是蘇牧想要的效果,如果童貫能夠忍下這口氣,說明他已經接受了自己的條件,将自己當成合作者而非走狗。
童貫或許對這樣的小把戲呲之以鼻,但對于蘇牧而言,卻是擁有着很深遠的意義的。
既然答應了下來,那麽接下來,蘇牧就要面臨挑選副使和随從,正式前往涿州,招降郭藥師的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