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他不想摻和,也沒有能力摻和,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至于大焱軍能夠把握這次機會,一舉收複燕雲,大概也隻能看造化了。
起碼從童貫和種師道兩人之間的龃龉來看,這場大戰會失敗,也就不是很冤枉了。
蘇牧曾經見識過大焱的地方鎮軍,對邊軍的戰鬥力雖然不是很了解,但從禁軍的素質來看,大焱的軍隊也并沒有後世所诟病的那般不堪。
若真能将相和睦,一體同心,衆志成城,在遼國如今内憂外患分崩離析的形勢之下,想要達成收複失地的目标,其實并不是很困難的一件事。
然而蘇牧也很清楚,這種官員見明面上和和氣氣,背地裏暗流湧動的狀況,哪朝哪代都很常見,很多時候并不是敵人太強大,隻是自己人不團結,這也是華夏民族的根性,僅此而已了。
進入雄州之後,曹顧便開始召集諸多将領,進行軍議,順帶傳達官家的旨意。
不過蘇牧并沒有資格參加這樣的會議,而且他還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去措置。
童貫還是很念蘇牧的情,特地派了身邊的親衛,帶着蘇牧去尋找軍中老友。
一想到楊挺徐甯嶽飛宗儲和韓世忠等人,想起自己的密信和計劃,蘇牧心裏頭也是燃起濃濃的希冀來。
扈三娘和雅绾兒扮成了親兵的模樣,相随左右,蘇牧身上有燕青送給他的生根面皮,她們的身材又高挑健美,穿戴打扮起來,身姿筆挺如槍,顧盼之間英氣勃發,根本就看不出她們是女兒之身。
至于彩兒丫頭,爲了安全起見,蘇牧終究還是将她留在了曹嫤兒的身邊,而巫花容和裴樨兒,一個要追随祖父,一個要尋找燕青,也就跟了過來。
裴樨兒早在進入雄州之後,便帶着貼身的死士,開始打探燕青的消息,蘇牧也将他與燕青聯絡的一些師門暗号和印記,都交給了裴樨兒。
而巫花容乃是曹顧的失散多年終于認祖歸宗的寶貝孫女兒,其中更是牽扯到曹家的複仇秘事,所以曹顧是如何都不讓巫花容離開自己的視野。
蘇牧與扈三娘雅绾兒,在童貫親兵的帶領下,很快就騎馬來到了城西的一處營地。
這營地就矗立于城西一條渠河邊上,與其他營地簡單的搭建不同,這營地完全照着戰地上的标準,挖了壕溝,設了拒馬和鹿砦,箭樓上還有軍士連夜執勤。
蘇牧雖然對軍事一知半解,但看着這個營地,再看看營門處那些個全神戒備的哨兵,便感受得到這是一支散發着男兒骨氣和血性的鐵軍!
而且這些兵士的站姿筆直挺拔,便如同落地生根的木樁一般,任由寒冷的夜風如何吹襲,便是連伸手到嘴邊哈哈氣的小動作都不曾有,一看就知道是用自己的練兵理念打造出來的!
而更讓蘇牧欣喜的是,進了營區之後,在那渠河邊上的空地處,竟然搭起了大片的馬廄,馬廄的四周用草料層層堆疊,如同一座座小山包一般!
戰馬,這可是大焱軍隊最爲缺稀的東西了!
大焱到了此時,國内戰馬的産量已經可以忽略不計,戰馬需要從西夏或者大理等地的互市邊貿之中購買,隻是這種方式杯水車薪,使得大焱如何都建立不起大規模的馬軍騎兵。
這等形式之下,大焱也隻能大力發展步軍,大焱的步人甲重達六十餘斤,堪稱精良之極,加上刀牌之類的武器,負重也是極其恐怖。
而軍中良将與謀士也一直在鑽研以步克騎的戰術,另一方面則大力培養弓手,雙管齊下,兩手準備,希望能夠在缺失戰馬的情況下,最大程度地去遏制遼國的騎兵。
在北地這等開闊到一馬平川的戰場之上,騎兵可謂所向無敵,所以大焱軍隊雖然在數量上占優勢,但敵人卻是在精不在多,這也不得不讓大焱的軍方感到非常的無奈。
看到這些馬廄之後,蘇某心頭歡喜非常,因爲在他看來,自己提出的建議終究還是被韓世忠等人采納了,這種反打草谷的練兵之法,看來已經初見成效,而且成效還格外的顯著!
童貫的親兵将蘇牧帶到指揮營,營外肅立着的衛兵下意識便将手按在了刀柄上。
就憑着這份警惕,起碼能讓他們在戰場上多活幾天了。
蘇牧滿意地點了點頭,那親衛便過去通報了一聲,幾個衛兵如同見了怪物一般掃視着蘇牧,直到看見蘇牧臉上的金印,才肅然起敬,朝蘇牧行了個軍禮道。
“先生請稍後,俺這就進去通報!”那衛兵一臉崇敬,深深地看了蘇牧一眼,而後才快步走進了中軍大帳之中。
過得片刻,楊挺和宗儲就匆匆趕了出來,他們甚至沒來得及披上大氅,就隻穿着薄薄的小棉袍。
“你小子可算是上來了!哈哈哈!”
這麽長時間不見,楊挺身上那股武道宗師的氣質已經發生了極大的變化,他身上的殺氣變得更加的濃重,一雙眸子卻沒有散發任何淩厲逼人的光芒,反而更加的内斂,讓人有些心裏發緊。
而宗儲則仍舊是一副老兵都管的模樣,笑呵呵的跟着走出來,朝蘇牧抱拳行禮。
蘇牧也沒太多斯文禮節,任由楊挺一拳砸在他的肩窩上,而後被挽着手拖進了大帳裏頭。
也難怪他們隻穿着小棉袍,那大帳裏頭燒着幾個大火盆,雖然煙熏火燎,但其實溫暖得很。
而且中間一口大鍋咕噜噜住着鮮嫩酥爛的羊羔肉,韓世忠剛把一些幹香草丢進去,一邊攪動着肉湯,一邊偷吃着滾燙的羊肉,被蘇牧等人這麽走進來,登時做賊一般吓了一跳,嘴皮子都差點燙出泡來。
他本就是個大老粗,也不興出門迎客這一套虛禮,性子直爽豪邁,反正蘇牧遲早要進來,有楊挺和宗儲出去迎接,也就夠了,他正好趁着這口當,多吃兩口羊肉還好過。
偷吃被抓包,韓世忠沒有半點愧色,反而抱怨蘇牧等人在外頭寒暄太短,說什麽也要讓他多喝兩杯酒彌補回來。
大焱軍人的待遇好,這是衆所周知的,因爲全國七八成的财政收入,其實都用在了軍隊的身上,這也是一個讓人有些匪夷所思的事實。
此時的大焱軍隊就如同後世的國足一般,動用資源無數,但仍舊爛泥扶不上牆,恨鐵不成鋼,可你也不能一味讓球員背鍋,體制才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蘇牧面對韓世忠這憊懶貨色,也是哭笑不得,待得楊挺等人給他倒酒,他而是豪邁不羁地接過,隻是輪到扈三娘和雅绾兒之時,他卻有些尴尬地将雅绾兒手裏頭的酒給推了回去,朝楊挺讪笑道:“有沒有馬奶羊奶之類的?”
楊挺幾個是何等的眼力,可仍舊看不出扈三娘和雅绾兒乃是女兒之身,直到蘇牧這麽一開口,他們才醒悟過來,娘的還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本以爲他們反打草谷,讓遼人和那些北地漢兒不敢出門,還能吃着掠虜而來的牛羊肉,喝着草原上的青稞酒,就已經是頂好的小日子了。
沒想到人蘇牧出來,還不忘帶着一個女人,哦不對,經過蘇牧這麽一提醒,他們的目光轉移到扈三娘身上,發現其實是兩個!
扈三娘在男人堆裏呆慣了,酒量也不是一般的好,脾氣性子更是豪爽不已,這一路走過來,早已被寒風吹得受不了,一碗酒下去,整個人都暖了起來。
而雅绾兒因爲左眼的原因,不能喝酒,蘇牧便貼心地給她讨了些溫熱的馬奶。
韓世忠就顧着吃,楊挺和宗儲卻是将這幾個月的成果告訴了蘇牧。
蘇牧一邊聽着,一邊在心裏尋思,時而點頭,時而又問了幾句,有時候眉頭微蹙,有時候又舒展開來,恨不得放聲大笑。
久别重逢,話也就多了起來,韓世忠雖然一直就是這麽個粗大的性子,但兩斤酒下肚,話比楊挺和宗儲兩個人還要多。
吃吃喝喝将近半個時辰左右,外頭的衛兵突然走進來通報:“嶽指揮他們回來了!”
雖然楊挺他們已經說過,嶽飛徐甯還有北玄武已經出去五六天了,想必今夜就該回來了,但聽到這個消息,蘇牧還是心頭一震。
他已經見過韓世忠,并沒有失望,反而超過了自己的預期,所以他心裏很是期待,嶽飛和徐甯這兩個小将,會成長到什麽樣的地步。
他與楊挺等人走出營外,這一次連韓世忠都出去了,可見這位大老粗漢子,對袍澤們其實關心得很。
夜色之中,寒風烈烈,營裏的軍士早已打起火把來,營區裏頭的大火盆熊熊燃燒着,火光和煙氣之中,營門處響起了戰馬的噴鼻。
嶽飛和徐甯騎着神駿的高頭大馬,臉上身上的血迹還沒有清理幹淨,就這麽帶着三四百騎兵,緩緩踏馬而來!
但見嶽飛一進營門就罵道:“入他娘的狗賊,隻殺了老六,又讓甄五臣給跑了!”
這話音未落,嶽飛已經将大槍丢給身後的親衛,從馬背上取下幾個人頭,丢在地上,咕噜噜滾将開來。
徐甯也不甘示弱,依瓢畫葫蘆,丢下幾個戰功人頭來,早有錄事參軍上前來,清點人頭和記錄戰功。
而蘇牧目瞪口呆的是,這隊騎軍,在嶽飛和徐甯做出這樣的舉動之後,紛紛效仿起來,就這麽眨眼功夫,營區的空地上,已經滾滿了人頭,粗粗掃視,便像走進了一片沒有藤葉隻有瓜的西瓜地!
“這小朋友...到底還是被韓世忠這位怪叔叔給帶壞了啊...”想起初見嶽飛之時,十五六的嶽飛還曾經是個羞澀儒雅的白衣小校,而如今,活脫脫的就是韓世忠第二了...
而那邊的嶽飛和徐甯也發現了蘇牧,慌忙滾鞍落馬,也顧不上什麽鳥儀态,快步走過來就抓着蘇牧的手。
“先生,你終于來了!”
諸多騎兵早就習慣了嶽飛和徐甯的高冷範兒,這兩位練兵之時可是出了名的嚴苛,誰人曾見過這兩位營指揮如此的激動失态。
或許有人會想,韓世忠這種老油條,練兵應該很寬松,因爲他對手底下的兵确實好到沒邊,吃喝用度且不說,連戰功都會分給底下的兄弟們。
但也隻有營裏頭的弟兄們才清楚,這位韓五哥練兵的時候,比嶽飛和徐甯還要嚴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