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擁有一個好演員的自我修養,知曉好的演技必須真假難辨,有時候假戲真做是沒辦法避免的,所以當箫神女選擇突圍之時,他二話不說便抽出一柄彎刀來,跟在箫神女的身後充當掩護!
燕青雖然有一柄不錯的倭刀,但生怕暴露身份,這種東西早早就丢在江甯了,此時拖着遼人行商護衛慣用的彎刀,便護着箫神女往馬群那處方向疾奔。
韓世忠是個浪蕩兵油子,對部下沒有太多約束,但濫殺無辜這種事也不會做,糟蹋女人更是嚴令禁止之事。
然而他麾下的那些軍士見得箫神女的模樣和身段,口水都流了一地,對契丹女人,他們一直有着替天行房,曲線報國的心态,就好像後世一些小憤青想着要到某島國拍動作片以報國仇的那種心态。
于是乎這些騎兵便追了上去,燕青跑到燃燒的馬車邊上,催動内勁,一個膝撞,便将那馬車給頂飛了出去,暫時攔住了追兵,一名騎士還因此人仰馬翻!
這也是他故意使的一個伎倆,這一記肩靠糅合了他相撲的技藝和力量,無論馬步還是腰身配合,都充滿了濃郁的相撲氣息,至于韓世忠能否從招式看出他的身份,也就隻能看造化了。
韓世忠是個武人,眼力自然是有的,而燕青的相撲大名鼎鼎,他又豈能認不出來!
“是他!可燕兄弟又怎會跟那契丹女人攪和在一起?”韓世忠心頭驚詫,他完全沒想到,竟然會在北地,巧遇這麽個老熟人。
燕青是蘇牧的師哥,若說他跟那些北地漢賊那般投靠了遼人,這是打死了也不信的,而燕青與柴進在方臘軍中的卧底行動,早已成爲了大焱軍中津津樂道的傳奇故事。
念及此處,韓世忠自然而然就想到,莫不成燕青是在做着細作密探的勾當?
如此一推測,那麽這個逃走的契丹女人,想來身份也是不簡單了。
他雖然不清楚燕青的計劃,但從燕青進行了易容,又不敢跟他相認,就可以判斷出來,燕青應該是沒有取得那女人的信任的。
否則那女人就會失去價值,燕青也就不需要再這麽賣命地保護她了。
韓世忠是個外粗内細之人,短短時間之内能夠通過燕青一個動作,推敲出這麽多的信息,已經是非常不容易的一件事情了。
他本想将那些騎兵給喊回來,可若讓燕青二人走得太容易,又不合情理,生怕會壞了燕青的大事。
他又怕騎兵們下手沒個分寸,倒不是怕騎兵傷了燕青,而是怕燕青迫不得已要殺掉他的騎兵來做戲,那可就虧大了。
念及此處,韓世忠便策馬追了上去,用長槍磕了磕騎兵的兜鍪,大聲下令道:“廢物!滾回去,老子親自收拾他們!”
韓世忠平日裏對士兵極其寬容大方,有什麽好處都樂意分享,又常常跟士兵們賭錢,經常是軍饷到手就數個褲衩都不剩,這也使得麾下士兵對他言聽計從。
見得韓世忠如此,那些騎兵也是嘟囔道:“五哥也忒不地道,想要吃獨食明說不就完了麽!”
衆人聽得這等抱怨,也是哈哈大笑,皆以爲韓世忠想要自個兒享用那個契丹女人,便轉頭回去打掃戰場,死掉的就割下頭顱充當軍功,受傷的就俘虜回去,連同那些牛羊馬匹和車上的貨物一同拉走。
也有親衛不太放心,跟在了韓世忠的後頭,沒走多遠就見得那一男一女搶了一匹馬,正往涿州方向逃走。
這些個親衛們都是一等一的精銳斥候,韓世忠的戰馬神駿非常,根本就不擔心會追不上。
可這裏距離涿州并不算太遠,加上他們才剛剛擺脫了涿州怨軍遊騎的追殺,若與這些遊騎中途遭遇,麻煩可就大了去了。
于是親衛們相視一眼,便有箭法出衆的,取了馬弓,一箭就射在了燕青的馬屁股上!
“希律律!”
燕青和箫神女乘騎的并非戰馬,而是商隊的馱馬,耐力出衆,短時間爆發力也很可觀,奈何負重太大,吃了一箭之後,便失了前蹄,将燕青和箫神女給摔了下來!
“小心!”
燕青從後頭環抱住箫神女,就地一滾,卸去了沖勁兒,這才站穩,便朝箫神女問道:“你沒事吧?”
箫神女臉色蒼白,隻是輕輕搖了搖頭,燕青往回一看,追兵已經臨近,他便咬了咬牙,朝箫神女說道:“騷娘兒們,你自個兒逃回北面去吧,我幫你擋着,我是南人,相信他們不會殺我的。”
燕青是個十足的老戲骨,這番話有情有義,合情合理,箫神女心頭一顫,隻感動得眼淚直冒,頗有生離死别的悲壯。
正要跟燕青表明心迹,卻被燕青一腳踢了出去:“别婆婆媽媽的,快走,别浪費了老子的一條命!”
遼人本就以強者爲尊,說得難聽一些,便都是一些受虐狂,那箫神女被燕青這麽一踹,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感動得一塌糊塗,如此霸道之極的男人,自己果然沒有看走眼啊!
她也想過要跟燕青同生死共進退,然而她是北庭的貴族,背負着家族的使命,商隊隻不過是她南下遊玩的掩飾和借口,沒了也就沒了。
起初跟燕青兩情相悅,也是玩樂之心作祟,可這一路上早已愛上了燕青,昨夜還想着要跟燕青坦白自己的身份,隻是兩人親熱太過火,消耗太大,竟然就睡着了,沒想到又遇到這些該死的南朝斥候。
一想到這裏,她便朝燕青喊道:“如果活着,記得到北庭找我!”
箫神女丢下這句話,果然撇下了燕青,頭也不回就往前方疾奔而去!
“入娘的,真是個沒情意的騷娘們兒!感情隻是睡你小乙哥玩個耍子!”
見得箫神女丢下自己跑路,燕青心裏也是失望透頂,但韓世忠已經來到眼前,他也隻能站起來。
正打算給韓世忠表明身份,幹脆将那娘們兒抓回來,一番嚴刑拷打也要榨出一些有用的情報來,可一想起跟她不知多少次的歡好,燕青竟然遲疑了,大抵是入戲太深,真就喜歡上這匹狂野的契丹母馬了!
而且他想要探聽那個組織的消息隻是其次,他還有更大的野心,那就是經由箫神女,潛入那個組織,這樣才是最大的赢面!
做細作也需要魄力,要幹,就幹一票大的,小打小鬧根本就不是他小乙哥的風格!
想通了這一點之後,他便操起彎刀來,韓世忠已經拍馬而至,那些個親衛手裏都是臨時點起來的火把,照着燕青那易容之後有些陌生又熟悉的臉龐。
韓世忠正要開口,卻見得燕青朝他搖了搖頭,又給他使了個眼色,便拖刀殺了過來!
韓世忠心領神會,擡起長槍就往燕青身上搠,燕青虛晃一刀,卻是高高躍起,将韓世忠撞下馬背來,二人滾打了一番,又撿起武器,一刀一槍,竟然在夜色之中酣戰起來!
韓世忠起初抱着配合演戲的心态,下手極有分寸,燕青也是拿捏着火候。
可燕青的演技已經深入到生活當中,最容易入戲,打得酣暢之時,俨然忘記了隻是逢場作戲,大笑一聲便真刀真槍幹了起來。
韓世忠也是仰慕英雄漢子的貨色,見得燕青刀法娴熟,比軍中那些廢物好太多,一時技癢難耐,兩人果真是激鬥起來!
刀法不是燕青的本命手段,相撲和弩箭才是,可軍中刀法講究簡單粗暴,以殺傷爲主,沒有太多花哨,而江湖武人的刀法卻虛實難辨,打起來非常好看。
以刀對槍,燕青本來就吃虧,可他仗着自己靈動的身法和速度,竟然絲毫不落下風!
這也正是激起韓世忠好勝心的原因了。
他也算是槍法的高手,雖然與金槍徐甯和嶽飛有些差距,但經驗老道至極,沒想到竟然會在使刀的燕青面前讨不到便宜!
那圍觀的親衛也是看得目眩神迷,竟然暗暗叫好,全然忘了燕青極有可能是北地漢賊的身份。
這廂裏一來一往,酣戰正熱,燕青使了個虛招,誘敵深入,韓世忠半推半就,一槍搠過來,卻被燕青順勢夾住槍杆子,彎刀便削向了韓世忠的虎口!
“撒手!”
燕青一生大喝,韓世忠臉色劇變,隻能松開了槍杆子,燕青卻是揉身而上,使了相撲的絕技,環住韓世忠的熊腰,想要将他連根拔起!
可就在此時,韓世忠卻嘿嘿一笑:“小子,你還是嫩了些!”
話音未落,韓世忠已經老樹盤根,馬步如數根一般深深紮進地面,反手将燕青扭了過來,仗着體重和力氣的優勢,竟然将燕青投擲了出去!
“好!”燕青也被打出了火氣,剛剛落地,便捉刀繼續撲殺上來,而韓世忠已經将長槍從地上挑起,一槍搠過來,竟然還是先前那一招!
“這無賴厮!”燕青心中暗罵,因爲他也吃不準韓世忠是不是故技重施,适才大意已經上了一次當,這次如此明顯,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實在讓人不好判斷。
理不出頭緒便隻能快刀斬亂麻,燕青躲開韓世忠那一槍,想要斜劈過去,卻發現韓世忠早有準備,突然起腳,踢在了燕青的手腕上,那彎刀竟然遠遠飛出去,落在前方的地面上,嗤一聲就插入了半截!
燕青還未反應過來,韓世忠已經一腳踢中他的心窩,後者倒飛出去,韓世忠卻沒有給他任何喘息機會,拖槍疾行而來,就要将燕青搠死當場!
然而正當此時,前方陰影之中,一道人影飛奔而來,抓起燕青那柄倒插于地的刀,便來到燕青的身前,将燕青護住!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