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大火倒是救了下來,可有人聽到李逵死前大罵狗官,這髒水便直接潑到了朝廷這邊來,甚至潑到了他童貫的身上!
沒有人會将宋江的死牽扯到簡單的複仇之上,因爲從種種迹象來看,宋江喝毒酒都是自發自願,沒有強迫的痕迹,甚至李逵也是如此。
無論真相如何,宋江死在這個節骨眼上,給童貫帶來的麻煩不可謂不大。
從平叛伊始,梁山軍便一路先鋒,又一路披靡,到了最後,梁山軍的精英死傷折損極爲嚴重,甚至十不存一。
童貫是知曉官家内心想法的,這些诏安來的草寇軍團,素來爲官家所忌憚,折了也就折了。
可眼下平叛取得大捷,宋江卻被毒殺,童貫是黃泥巴掉褲裆裏,隻能火燒屁股般離開了杭州,回東京擦屁股去了。
蘇牧早已料到會是這般局面,翌日便過來求見,與童貫說明了情況,要順道去往江甯省親,童貫也沒閑工夫理會蘇牧,自是答應了下來。
過了中午,蘇牧又跟高慕俠秘密見了一面,兩人歡叙一場,念起這一年多來的變遷,也是唏噓不已。
誰能想到,一年多前蘇牧還是剛從南方負笈遊學歸來的一個不成器的纨绔子,原名高俅的高慕俠也隻是個“玩物喪志”的足球小子。
這一年多過去之後,高慕俠已經是太尉義子,天子近衛皇城司的大勾當,而蘇牧則在杭州攪風攪雨,成爲了杭州百姓口中的“蘇三句”。
所謂蘇三句,是杭州百姓最近才風行的一個綽号,蓋因蘇牧從南方回來之後,便占據了杭州輿論的風口,幾次三番成爲杭州老百姓茶餘飯後的話題人物,故有“三句不離蘇牧”的說法。
而蘇三句的另一層意思則是蘇牧平素裏太過低調,雖然整個杭州都在流傳着他的傳說,可尋常人想要見他一面卻不太容易,想跟他說上三句話更是難上加難。
這蘇三句的說法很是有趣,于是一夜之間便得以流傳開來。
二人在酒樓裏緬懷過去,少不得展望一下未來,高慕俠自然希望蘇牧繼續留在皇城司,事實上他這次回京,最急于完成的便是這件事情。
不過事關蘇牧的前途,他自然要跟蘇牧打個商量。
童貫那邊也對蘇牧表示,今後會提拔蘇牧,讓蘇牧在兵部有個安身之地,當然了,童貫的話也隻是随便聽聽就好。
蘇牧對于皇城司暗察的身份還是比較感興趣的,且不說高慕俠的皇城司一直在保護他,單說這皇城司與後世錦衣衛相差無幾的工作性質,就很符合蘇牧錦衣夜行的風格。
所以兩人的商量也是順水推舟,高慕俠又囑托了一番,兩人約定了入京的時間,這才盡興而歸。
翌日,蘇牧又去拜訪了柴進朱武等人,也見到了傳說中的玉麒麟盧俊。
對于宋江的死,盧俊義等人也是兔死狐悲物傷其類,隻是他們早早跳脫了梁山軍的窠臼,看清楚了宋江的真實面目,對這位大首領自然再無憐憫。
這些人都是英雄豪傑,此事一了,今後海闊天高,少不得一番大作爲。
結束了拜訪之後,蘇牧又與楊挺徐甯嶽飛和韓世忠等人見了一面,剛好碰到宗儲和李演武孟璜幾個,擇日不如撞日,幹脆湊成了一桌。
大家都是出生入死的好弟兄,也沒太多拘束,暢談歡飲,大嘴而歸。
徐甯是蘇牧一手塑造起來的,他自然是不太願意離開蘇牧,甚至想着常伴蘇牧身邊,給蘇牧當個長随。
可蘇牧卻知道,徐甯今後可是要當八十萬禁軍教頭的,留在自己身邊隻能是暴殄天物。
至于嶽飛和韓世忠等人更不用多說,往後幾十年還要靠他們支撐這個時代的脊梁。
蘇牧也沒想到,因緣際會,竟然讓自己結識了這麽多青史留名的大人物,一時間心裏感慨萬千,千言萬語都彙聚到了酒碗裏。
過得兩日,童貫便離開了杭州,兄弟們也都随着大軍班師還朝,皇城司留下了很多暗察子,繼續觀察着方臘餘孽的動向,高慕俠卻率先回京複命,蘇牧又清閑了下來。
于是他便帶着陸青花正式拜見了陳氏,此次前往江甯,而後又到東京去,也不知何時才能回到杭州。
陳氏需要留在杭州守喪,再者,老人家安土重遷,是不可能離開故土的,所以聽說蘇牧要離開杭州,陳氏也是老淚縱橫。
不過好男兒志在四方,對于蘇牧的離開,陳氏也表示了支持,倒是陳妙音一直想跟着蘇牧同去,可惜自己尚未服阕,隻能怏怏作罷。
回到了住處之後,陸擒虎正在喝着小酒,蘇牧和陸青花便坐上了桌。
與陸擒虎幹了一杯之後,蘇牧不由長長舒了一口氣。
故事的開始,他牽着那匹長毛瘦馬,行走在煙雨長街之上,而後住進了陸家的小院。
經曆了這麽多事情,終于安生下來,仍舊剩下他和陸家父女,隻是這期間出生入死,跌宕起伏,想想都讓人後怕,卻又有着激蕩人心熱血沸騰與蕩氣回腸,也有着兒女情長英雄氣短,想來恍如隔世,如何讓人不唏噓?
陸擒虎這次除了來尋找女兒之外,更重要的是将喬道清的情報送過來。
喬道清這位師父特立獨行,蘇牧也早就習慣了,不過聽說喬道清救下方七佛,要去奪取七星島,蘇牧仍舊不得不由衷佩服喬道清的高瞻遠矚。
雖然蘇牧将七星島的計劃告訴了撒白魔等人,想要讓大光明教的人奪取這片群島,但他心裏也有着自己的顧慮。
他既然已經決定要爲這個朝代做些事情,那麽無論成敗與否,總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很顯然,七星島就是最佳選擇,可如果單憑他一個人的力量,很顯然是吃不下這個島的,所以他隻能讓大光明教這樣的勢力去争奪。
畢竟有着楊紅蓮的關系,以後大事不妙了,自己可以通過楊紅蓮和安茹親王撒白魔等人,在大光明教尋求庇護。
隻是這樣的話,七星島終究沒有掌控在自己的手裏,大光明教看着鐵闆一塊,實則内部紛争也不少,撒白魔又失去了一條手臂,安茹親王最終還是要出去遊曆的。
撒白魔能否鎮壓得住整個大光明教,坐穩教主的位子,還是兩說之事。
所以穩妥的法子,顯然是由他蘇牧掌控這個島。
如今喬道清親自出馬,蘇牧總算是放心下來,師徒倆能夠想到一出去,也不枉蘇牧真心實意将喬道清當師父來孝敬了。
三人正喝着小酒,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侍女卻進來通禀,說是燕青公子上門來求見。
蘇牧也是有些意外,這些天拜訪了這麽多弟兄,愣是不見燕青這位便宜師哥露面,本以爲他跟着朝廷大軍回京了,沒想到竟然還留在杭州!
兩人來到書房,侍女上了茶便出去了,蘇牧輕笑着問起:“我記得宣帥那日有說過,要給師哥尋個忠義郎的官職,師哥怎地還在杭州?”
燕青慢悠悠呷了口茶,瞥了蘇牧一眼,沒好氣地說道:“一個混吃等死的閑散虛職,要了有何用,難道還在乎那點俸祿和表面風光?”
蘇牧也是自嘲一笑,燕青确實不需要這些東西,這位千面郎君縱橫江湖,自是千金散盡還複來,他又慣了改頭換面的刺激生活,風風光光顯耀人前的事情,他自然是不屑一顧的。
“那師哥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面對蘇牧的發問,燕青竟然有些窘迫,臉色難看地朝蘇牧說道:“有什麽打算?你有什麽打算?”
“什麽意思?”
“你有什麽打算我就有什麽打算啊,從今往後我跟着你幹了。”
“什麽?!!!”蘇牧仿佛聽錯了一般,燕青素來心高氣傲,起初連他這個師弟都不想承認,現在卻說要跟着自己幹,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燕青對蘇牧的驚訝反應表示很滿意,輕輕舒展了一下身子,漫不經心地解釋道。
“宣帥已經放話了,大勾當那邊也沒意見,我已經是皇城司的人了,暫時先跟着你,等待上頭的新命令。”燕青灑然一笑道。
他本就是行走于黑暗世界的人,又沒有柴進朱武那樣的官場頭腦和手腕,更沒有楊挺等人的打仗能力,思來想去,皇城司暗察的差事,根本就是爲他量身打造的!
“原來是這樣...”蘇牧一臉的恍然,而後又故作随意地問道。
“不知師哥眼下在皇城司得了什麽官職?”
燕青嘴角抽搐了一下,悶聲道:“皇城司的暗察差事官...”
“哦...那師哥可知師弟我是什麽官職?”
燕青:“... ...”
蘇牧将繡衣暗察的腰牌輕輕放在桌面上,指節不緊不慢地叩着桌面,不懷好意地笑道。
“聽說繡衣暗察可便宜行事,有節制暗察差事官之權,但有調遣,不得違逆,向來師哥已經知曉皇城司的規矩了吧?該怎麽拜見上官來着?”
燕青看着蘇牧小人得志的模樣,頓時咬牙切齒,要不是爲了到江甯去玩耍一陣,見識見識秦淮河畔的無邊風月,他堂堂千面郎君,又何須受蘇牧的鳥氣!
“屬下拜見繡衣指使...”燕青微微拱手道,蘇牧輕輕呷了口茶,點頭微笑道:“嗯,好好幹,小夥子,我看好你哦!”
蘇牧沒能得意太久,因爲燕青幹咳了兩聲,而後朝蘇牧道:“這算是拜完了吧?”
“拜完了。”
“拜完了就好,那麽接下來該你拜我了,師父不在了,長兄如父,你就給我磕三個響頭吧!”
蘇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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