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摩尼教的現任教主,這個位子雖然是方臘奪來的,但他還是進入了聖教的禁地,得到了龍象功的秘笈,并修煉有成,成爲天底下數一數二的絕頂高手!
撒白魔與安茹親王相輔相成,這一出手便是石破天驚,撒白魔撞入敵陣之中,血花當空噴灑,竟無人能夠抵擋!
方臘又豈能坐視自家弟兄白白喪命,手中長槍一抖,便迎上了撒白魔的劍!
撒白魔手中的劍并不如蘇牧的混元玄天劍,那柄有些鏽迹的鐵劍樣式普通到了極點,甚至讓人覺着脆弱不堪,然而卻将方臘的長槍給逼退了回去!
安茹親王與諸多大光明教的高手從密林之中殺出,如燒紅的利刃切割着熟牛油一般,撕開了方臘這邊的陣型!
“嗡嗡!”
安茹親王的铠甲之中響起一陣陣的低吟,那是龍象功的氣勁與古甲撞擊引發的共鳴,借助古甲的反彈堆疊,他能夠将龍象功的威力,硬生生提升三成!
“叮叮叮叮!”
他的拳頭直接轟在了對方一名高手的刀尖之上,那寶刀便如同冰晶一般被擊碎,而安茹親王的鐵制拳套卻隻留下了一個小小的凹痕!
這一拳砸碎寶刀之後,餘威未減地轟在了那高手的胸膛之上,後者前胸沒有半點異常,後背卻嘭得炸開一個人頭大的血洞,心肺内髒被轟成碎末,與鮮血一道,噴濺而出,當空開起一朵碩大的血牡丹!
一拳轟死爲首的敵人之後,安茹親王左手的金剛杵揮灑開來,他便俨然化身爲發狂的巨犀,橫沖直撞,又有何人能夠抵擋半分!
有着撒白魔與安茹親王開路,身後的大光明教高手根本不需要耗費太多力氣,一路掩殺而來,呼吸之間已經殺了個對穿!
方臘面色平靜到了極點,并沒有因爲弟兄們被殺而被激怒,他将手中長槍猛然投擲出去,那長槍便如同被巨大的床弩激射出來的一般,瞬息之間洞穿了數名大光明教高手的身子!
丢了長槍之後,方臘有緊握寬刃直刀,堪堪與撒白魔拼了一擊,撒白魔那不起眼的鐵劍,竟然一下将方臘的刀頭給削了下來!
然而方臘不驚反喜,哈哈一笑,丢了那刀柄,張開五爪便抓住了撒白魔的劍刃!
“嗤嗤!”
雖然有着龍象功護體,但劍刃還是割開了方臘的手掌,可他竟然渾然無覺一般,死死抓住撒白魔的劍刃,任由後者如何發力,那劍刃便像卡在了巨屍之中一般,再也無法抽回來!
方臘左手抓住劍刃,右掌卻是平平無奇地推向了撒白魔的胸腹!
一股熱浪撲面而來,撒白魔須發倒飛,一張臉瞬間漲得通紅,而後随着他深吸一口氣,那臉上的血色頓時被抽空了一般!
“嘭!”
二人的手掌終于對撞在了一處,雖然隻是一聲悶響,二人的腳便似生根了一般,紮根大地,巋然不動!
然而他們身周方圓半尺之内的綠草,瞬間便被氣勁燒得枯黃,身邊之人,無論敵我,竟然被二人對撞的内勁推飛出去,吐血不已!
氣功内功一說,自古有之,且帶着極爲濃烈的玄幻意味,尋常人等不得親見,自有道聽途傳,添油加醋,人言内功深厚者,開碑裂石,不過舉手投足之間耳。
然則練武之人卻是非常清楚,内功自然是有的,但也不是誰撿着一本秘籍,就能夠修煉得出來。
方臘和撒白魔顯然都是武道宗師級别的強者,甫一出手,便震撼了所有人!
“喀嚓嚓!”
撒白魔的手臂冒出密密麻麻的血珠,骨折之聲不斷傳來,顯是被方臘廢掉了!
然而方臘這邊也是以死換死玉石俱焚的打法,他的袖子嗤啦啦碎裂,碎布片如花蝴蝶一般四處飛散,肘關節處陡然爆裂開來,露出參差不齊的骨刺!
雖然有言在先,方臘必須要交由撒白魔來收拾,可見得二人如此慘烈的戰鬥,安茹親王也是心頭擔憂不已。
既然撒白魔執意要殺方臘報仇,那麽方臘這邊的小魚小蝦,安茹親王自然要徹底掃除!
各自毀了一條手臂之後,方臘和撒白魔徹底陷入了瘋狂之中,鮮血染紅了他們的身子,他們卻渾不在意,如同兩頭發狂的雄獅一般纏鬥在了一處!
“嘭!”
撒白魔一記頭槌撞入方臘的懷中,後者卻用膝蓋頂了上來,本以爲撒白魔會退縮,沒想到後者結結實實接下了這記膝撞!
鮮血從額頭不斷滑落,淹沒了撒白魔的頭臉,他卻終于削下了方臘半個手掌!
複仇的快感已經将撒白魔的理智淹沒,壓抑了如此之久的仇恨怒火,已經将他的靈魂徹底燃燒起來!
他同樣畏懼死亡,但他卻不畏懼痛楚,因爲這無數個日日夜夜,他都飽受思念與心如刀絞的煎熬,哪怕屠蘇酒,也難以轉移和掩蓋這種痛楚。
相對而言,身體上的痛苦,也就算不得什麽了。
而方臘已經看透了這世間,徹底做到了放下,他唯一想要做的,便是沖破一切阻礙,回到家人的身邊!
想要沖破阻礙,不拿出拼命的架勢來,他根本不可能活着離開這裏!
高慕俠的暗察子們已經來到了左近,他們已經發現了邵皇後和方百花等人的蹤迹,許多人已經跟大光明教的高手,以及司行方和呂師囊的人交上了手。
也有一些倒黴鬼來到了這裏,看到了如此驚人的一幕,而後被大光明教的高手發現,還未來得及逃脫,便成了刀下之鬼!
滿臉鮮血的撒白魔微微擡頭,一雙眸子仍舊深邃如藍色的冰海,手中鐵劍已經成爲了他最大的優勢!
“嗤!”
鐵劍破空而來,方臘卻沒有再退縮,因爲他們都是站在武道最高處的人,隻要後退一步,便是輸!
可他沒有了右臂,左手掌也隻剩下一半,無法握槍和執刀,又該如何抵擋撒白魔的鐵劍?
大道至簡,返璞歸真,當你無法抵擋的時候,那便隻有承受,隻有置之死地才能後生!
方臘迎着鐵劍而上,任由鐵劍刺入了他的肩膀,左手的半隻手掌卻搗向了撒白魔的心腹!
若被擊中,撒白魔的心髒就要被方臘擊碎,這一戰充滿了最原始的野蠻與血腥,兩人都像在求死一般的發狂!
沒有人能夠想象得到,一個人的心志和力量,竟然能夠到達這樣的一種極緻,在他們的眼中,無論方臘,亦或是撒白魔,都已經不再屬于人類的範疇!
他們是情感的奴隸,他們的身軀僅僅隻是皮囊和外殼,他們在用自己的靈魂戰鬥!
撒白魔到底還是松開了劍柄,否則他的心胸就要被方臘的斷掌洞穿,他的舍棄也爲他赢來了時機!
“呼!”
他的左腳猛然往上飛踹,方臘的斷掌直沖變橫削,指骨從撒白魔的咽喉處劃過!
“嗤!”
撒白魔的咽喉被割開,鮮血噴湧而出,而他的左腳則踢在了方臘的左腋窩之上!
“喀嚓!”
方臘整條左臂被踢飛了出去,半個肩膀都已經血肉模糊,然而失去了雙臂的他卻不管不顧,一頭撞入到撒白魔的懷中,一口咬在了撒白魔的右邊脖頸上!
二人的武藝其實能夠分出高下,方臘的内功比撒白魔要強大,拳腳也厲害一些。
但靈魂卻不如撒白魔強大。
因爲早在師娘被方臘殺死的那一刻起,撒白魔的靈魂就隻爲複仇而生,他的生命裏再沒有生與死,隻有複仇。
如果不是複仇的執念支撐着他,他早就想随着師父師娘死去了,連死亡都不再畏懼之人,力量該是何等的強大?
而方臘心裏還有念想,他還想着要見一見自己的家人,他的邵皇後,他的皇太妹方百花。
有人說不怕死的人并不是最強大的,怕死的人才是最強大的,因爲恐懼,會激發人最大的力量,爲了抵禦恐懼,生出來的力量才是最強大的!
人的生命是最寶貴的,捍衛生命的力量,永遠要比毀滅生命的力量要強大。
可事實上,當你萬念俱灰之時,才能忘記一切,這種絕望,遠比恐懼的力量還要更加的強大!
撒白魔比方臘終究多了一條左手,當方臘撲過來撕咬自己脖頸之時,他的左手輕而易舉地刺入了方臘的胸腔!
天地間不再有聲音,遍地的屍體漸漸消失在方臘的視野之中,那些慘死的弟兄們,那些仍舊傲立着的大光明教高手,甚至眼前的撒白魔,都已經不在他的視界之中。
他看到了邵皇後,看到了自己的家人,想起了被俘虜的太子方天定。
他的心髒在撒白魔的掌中跳動,他甚至能夠感覺到撒白魔手掌的繭子。
他沒來由想起了年少讀書時的一首詞。
“常羨人間琢玉郎,天應乞與點酥娘。自作清歌傳皓齒,風起,雪飛炎海變清涼。
萬裏歸來年愈少,微笑,笑時猶帶嶺梅香。試問嶺南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
他也不知道這首詞放在這裏是否妥帖,他隻知道,這是他最後能夠記起的文字。
因爲那是他和邵皇後颠沛流離之時,她寫在素箋之上,用來安慰他的。
他又想起了那個相伴一生的女人,也不知道她如今在哪裏。
他的目光開始渙散,微微擡起頭來,看着天上的大日,慘笑着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