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些仍舊安于享樂和争權奪利的諸侯王們,卻一個個忐忑不安,生怕下一刻,屠刀便要落到自家弟兄們的頭上!
生逢亂世,莫不是富貴險中求,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也有豪強本色半分不改的枭雄人物,帶領諸多弟兄奮起反擊,結果卻被鄧元覺的紅巾軍與顔坦的五行旗軍,殺了個片甲不留!
呂師囊乃浙江台州仙居人,原是摩尼教台州分舵的總舵主,方臘篡位之後,他也帶着分舵的弟兄,投入了方臘的麾下。
此人也稱得上能文能武智勇雙全,綠林人送匪号“乾坤無敵手”,如今受封爲南國東廳樞密使,主掌一方軍事大權,眼看着就要與“江南十二神”一同駐防潤州,因爲諸侯齊聚,多了一份結交知心,遲了幾日啓程,沒曾想就被卷入了清洗之中。
方七佛獨斷專行,或者說他想将永樂朝推往另一個方向,希望能夠将聖公軍這個最大的盜匪團夥,搖身一變,成爲天下爲之矚目的正統勢力,不再被人視爲烏合之衆。
然而他的諸多舉措,無一不是觸動了諸多豪強首領的切身利益,他們身上有着盜匪的劣根性,不尊幾率,而方七佛治軍又極其嚴謹,雖然被老百姓越發的接受和崇敬,卻早已失去了這些豪強們的人心。
也有人私底下吹捧呂師囊,将之與方七佛相提并論,更妄言永樂朝可以沒有方七佛,卻不能沒有呂師囊!
大家都是綠林草莽出身的堂堂熱血男兒漢,豪邁不羁,天大地大老子最大,被弟兄們吹捧,自然是得意洋洋。
直到方七佛此時展現了雷霆手段,呂師囊才從頭涼到腳底闆,“江南十二神”雖然隻是統制官,但人人手裏握有兵權,呂師囊作爲大檔頭,權柄更是不可小觑,加上諸多弟兄們的慫恿,方七佛不對他動刀,都對不起諸多看客!
眼看着追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們要遭受血洗,自己的權力也有被架空的危險,甚至說不得連自家小命都危在旦夕,呂師囊也按下慌亂之心,匆忙來到了太子府。
可在這個節骨眼上,太子殿下居然擺出了隔岸觀火的中立姿态,竟然閉門謝客!
呂師囊無可奈何,隻能找到了新晉大元帥之位的皇侄方傑,雖然方傑被蘇牧所傷,心情抑郁難當,還躺在床上休養将息,聽說乾坤無敵手呂師囊來了,還是拖着傷體,親自出迎。
這錦上添花人人會做,雪中送炭卻難能可貴,見得方傑如此看重自己,呂師囊也心頭大喜。
方傑乃聖公親侄,既然敢公開質疑太子方天定,說明還是極其受到聖公疼惜的。
這也難怪,方天定雖然也有幾分本事,但平素裏纨绔氣太重,又養些優伶男*娼,鬥雞走狗的事情也沒少做,方臘等一衆老人都是雙拳四手打江山的人物,根本就看不上方天定這樣的粉頭小子,倒是勇武過人的方傑,實在讓人心喜。
方七佛收拾這些諸侯王,總不可能将所有兵馬都握在自己手中,否則連哥哥方臘都要忍不住猜忌他,最後難免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縱觀曆朝曆代,這種建功立業之後,兄弟阋牆手足相殘之事,難道還少見嗎?
且不說大唐朝的玄武門之變,單說這大焱朝還有人人諱莫如深的“斧聲燭影”呢。
這些兵權收将回來,必然會着落在方天定和方傑的手中,至于哪個得多些,哪個得少些,除了看聖公和軍師的心思之外,剩下的就隻能自己争取了。
方傑剛剛當上大元帥,腳跟還未站穩,這新官三把火都來不及燒,就栽在了蘇牧這條小陰溝裏頭,想要報複卻又苦于無人可用,或者說無人敢放心去用,見得呂師囊來投,莫說親自出門,便是倒履相迎也不以爲過!
莫看呂師囊如今丢魂喪膽的模樣,人家當初可是帶着台州的老本,押送着巨量的錢糧來投奔的,手中更是足足五萬南兵,戰船三千多艘,否則諸多兄弟也不會如此勤快地推舉他,方七佛更不會如此堅決地要動他。
形勢危急,呂師囊也不想繞彎彎,數萬弟兄還在等着他的佳音,方傑也不羅嗦,不過凡事終究有個規矩,特别是綠林草莽的好漢子們,縱是救危救死,道上的規矩也不能省,更不能廢。
呂師囊也知道,自己想要獲取方傑的信任,并不是單純表表忠心就可以的,也别說歃血爲盟這等幼稚的把戲,怎地也要拿出一份投名狀來。
方傑這廂慢悠悠喝着茶,一副你急我不急的要死樣子,呂師囊卻是心思急轉,想着這投名狀該着落到何處。
眼見方傑肩膀上還綁着紗布,這大冷天的也隻能光着半個膀子,呂師囊也是心頭狂喜,人都說想瞌睡就有人送枕頭,他呂師囊眼前,不正正有個大枕頭麽!
蘇牧乃方七佛力保之人,方傑卻屢屢在他手中吃癟,早先尚未攻下杭州之時,便是蘇牧這小子,聯合了大光明教的餘孽,用奸計将他呂師囊和方傑騙得團團轉,最後更是燒了後軍的糧草,還殺了皇叔方垕!
眼下方七佛顧着清洗聖公軍,蘇牧雖說失去了工坊這種家底,但保不齊軍師還沒有放棄這個狡詐的小狐狸,若軍師想殺蘇牧,那麽方傑必定是第一個知曉,如今又豈會郁郁不快?
想清楚了這其中關節,呂師囊便打定了主意:“元帥,某雖不才,手底下還是有幾個能用的漢子,今夜便将蘇牧那狗賊的腦袋,提來見元帥,權當獻與元帥的見面禮!”
人都說呂師囊有勇有謀,方傑頓感傳言不假,聽得呂師囊請命,心頭頓時大喜,表面上卻故作鎮定,隻是難掩眸中喜色:“好!”
呂師囊知道自己算是投其所好,成功獲得了方傑的初步信任,正打算帶着親兵去殺蘇牧,卻又聽得方傑的難以遏制聲音中的激動,顫聲囑托道。
“呂将軍,莫要提頭來見,抓活的,本座要将他生吞活剝了去!”此話說完,便将自己腰間的九蟒玉佩丢給呂師囊,這便相當于給呂師囊一道護身符了!
蘇牧對此自然不知情,此刻他仍舊窩在房間裏,雅绾兒在他的床上昏迷着,蘇牧前前後後搜索過小院,竟然吊詭萬分地沒有找着任何一點點蛛絲馬迹,仿佛陸青花便如此這般人間蒸發了!
他心裏也不确定方七佛對他是什麽态度,但很顯然,國師的待遇是不可能再有了,他思考的不是方七佛會不會殺他,而是如何殺他,方七佛才能得到最大的價值!
現在他唯一的優勢便是床上的雅绾兒,因爲方七佛太過相信雅绾兒的能力,也低估了蘇牧的警惕性。
他以爲經曆了這麽多,蘇牧多多少少會對他産生一些感恩之心,可蘇牧心裏從來都很清楚,一直對方七佛保持着警惕,也從未因爲雅绾兒的美色和特殊,而松懈過一時半刻!
顯然,正在如火如荼清洗聖公軍勢力的方七佛,絕對想不到蘇牧已經制服了雅绾兒,那麽到底是誰帶走了陸青花呢?
時間緊迫,蘇牧從黑暗之中站起來,終于下定了決心。
無論是誰帶走了陸青花,既然沒有當場格殺,說明他們比有所圖,既然留了活口,一定會主動聯絡蘇牧,眼下還是跳脫這場危機再說,一旦方七佛發現雅绾兒失手,反而落在了蘇牧手裏,那麽蘇牧便是真的插翅難飛了!
蘇牧的謹慎使得他不能見一步走一步,他最終還是列出了三五個選擇,而後挑選了危險性最大,但效果卻最好的一個方案。
那就是去找驸馬爺柯引,也就是改名換姓、改頭換面的大卧底,柴大官人!
以柴進在永樂朝的勢力,配合金芝公主的金貴身份,如今也是蘇牧最可靠的一處庇護所了。
當然了,也不能完全排除高慕俠率領的皇城司暗察出手相助的可能,隻是就算高慕俠派人接走了陸青花,遲早也會跟蘇牧聯系,所以爲今之計,蘇牧也隻能按下心頭的擔憂,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說。
雅绾兒雖然身材颀長高挑,看起來如蘭如蓮又似竹,但該豐腴的地方異常豐腴,盆骨寬大,身子也是不輕,蘇牧總不能如采花大盜一般扛着一個花姑娘走街串巷地亂逃。
于是他含了一口冷茶,噴在了雅绾兒的臉上,将她弄醒了過來。
雅绾兒是何等警覺之人,長而彎的睫毛微微顫抖着,卻仍作昏迷之态,妄圖猝然暴起,制住蘇牧!
可在裝瘋賣傻這方面,蘇牧可算是老祖宗,又豈會坐視雅绾兒班門弄斧!
雅绾兒這廂還未發動,蘇牧已經将那根洞箫硬生生插進了雅绾兒的嘴裏!
“還動!腦袋不要了麽!”
雅绾兒就算看不見,也知曉蘇牧那洞箫突火槍是何等厲害,原本就是冰霜美人兒的她,一想到突火槍從嘴巴轟開,後腦稀爛的畫面,心裏就一陣犯嘔,果然不敢再動。
但她這麽一個冰清玉潔的大姑娘,嘴裏被人粗魯地插進一根管狀物,簡直跟蘇牧将那男人的話兒插入嘴巴相差無幾,慢提有多麽的羞憤了!
蘇牧冷哼一聲,也不跟她啰嗦,洞箫稍稍傾斜,箫管裏的一粒藥丸骨碌碌便滑進了雅绾兒嘴裏,後者被嗆了一下,那藥丸子便入了肚腹。
“你個卑鄙無恥的狗賊!”
喂藥下毒乃綠林好漢最慣用的制人手段,雅绾兒又豈會不知,隻是沒想到蘇牧狗急跳牆,無所不用其極,竟然連這等下三濫的手段都使了出來!
“绾兒姑娘是個聰明人,我也不想爲難你,乖乖跟我走吧。”時間緊急,蘇牧連說個霸氣側漏的毒藥名來吓唬這妞兒的心思都沒有,将洞箫拔出來,挎上早已準備好的包袱,自顧走出了房門。
雅绾兒心頭怒火便如炮筒裏打轉的烈焰,卻又無從發洩,隻能強行壓下,乖乖跟上了蘇牧的腳步。
别人或許不清楚,但她卻心知肚明,這蘇牧得了幻魔君喬道清的真傳,那老道士的陰人手段足以寫一本《論好漢的三千四百八十六種死法》,包道乙死了,聖公軍中還有誰敢拍胸脯保證一定能解得了雅绾兒身上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