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昨晚之事,虞白芍也隻能苦笑一聲,用蘇牧的話來說,這便是不按正常劇本走,本該美好豔麗的一個夜晚,就這樣平白浪費掉了。
若她是傳統的姑娘,男未婚女未嫁,在蘇牧房中過夜自然是萬分不妥的,可她又是傳統的青樓姑娘,才子佳人的雅事非但不會受到道德譴責,反而會被傳爲佳話的呢。
她本是個非常自持穩重的姑娘,從未想到過自己會有這麽一天,被一首詞作感動,如此迫切地想要去接近一個近乎陌生的男人。
這一切看似唐突荒缪,可放在文風鼎盛的大焱朝,卻又覺得那麽的理所當然。
她乃青樓花魁,蘇牧一首詞讓她将汴京第一花魁李師師都壓了下去,她又是精通詩詞的女校書,被蘇牧的才華所折服,連自薦枕席都不算過分之事。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蘇牧要的并不是她那清白的身子,而是要她那靈巧的雙手。
至于與蘇牧的徹夜閑聊,對她來說确實有些新鮮又溫暖,她不是個長舌的婦人,也不會唠唠叨叨自己的命途多舛,人生坎坷。
因爲她知道,在男人面前自揭傷疤,對方非但無法分擔你的痛苦,反而會讓自己體無完膚罷了。
而對于蘇牧來說,虞白芍确實是極大的誘惑,他是個正常男人,若說在這等情況下一點心猿意馬都沒有,那簡直就是騙人的鬼話。
然而他一直在爲刺青的事情發愁,好不容易虞白芍自己送上門來,他當然不能放過,至于後續的影響,他也早已有所預料,昨晚虞白芍留宿在他房中,雖然兩人好事未成,但遲早會傳遍整個杭州城,這将會變成一個極爲典型的才子佳人的愛情佳話。
對于這一點,蘇牧倒是看得很開,他也不會活在别人的口舌和眼光之中,隻要對陸青花有所交代便可以了。
另一方面,他雖然給了虞白芍最大的信任,讓他參與到這件事情當中,但那也僅僅是因爲虞白芍隻負責刺青的事情,無法看清楚整個計劃的全貌。
在現世之時,他嘗聽過一句話,有毒的草開漂亮的花,害你的人說贊你的話,所以防人之心,特别是防女人之心,蘇牧還是一刻都不敢放松的。
至于不敢采摘虞白芍這朵花的另一個原因,便不太好開口了,一想到這個原因,蘇牧隻想大聲罵娘。
如果你的房梁上挂着一個手持雙刀的死老道,時刻準備着要閹掉你,你還有心情做那種少兒不宜之事?
不過蘇牧的想法确實有些冤枉喬老道了,這老鬼起初确實也有這樣的想法,若蘇牧真敢跟虞白芍作那苟且之事,就算不骟了他,起碼也要好好教訓一番的。
可當他看到蘇牧背後的刺青圖案之後,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如果說先前他還有些看不起蘇牧,那麽見到這刺青之後,他便再也不敢輕視蘇牧了。
他曾經見過這個刺青圖案,并且很清楚這個刺青圖案背後擁有多麽重要的意義。
很顯然,蘇牧這小子又在下一盤很大的棋,而且是膽大包天的一着棋!
從另一方面來看,他也能夠看得出來,蘇牧這小子已經察覺到大勢所趨,這段時間他一直跟在蘇牧身邊,對蘇牧的行蹤最是了解,别看蘇牧整日裏優哉遊哉,實則暗地裏卻做了不少事情。
而讓喬道清感到意外和震驚的是,蘇牧的每一件事都看似簡單随意,甚至有些愚蠢,但卻極有針對性,至于針對的是什麽,連喬道清自己都不太敢去想象。
他甚至一度在想,若蘇牧當初沒有離開摩尼教的睦州分舵,方七佛他們眼下或許會有很大的麻煩了。
喬道清也算是讀書人出身,隻是後來被狗官所害,被迫落草,才開始習武,而後遇到了羅道人,修習幻術,才闖出了幻魔君的诨名。
所以他比尋常綠林武夫都明白,有時候一個人的智慧,能夠擁有多麽強大的力量。
但他先前并沒有想到,這樣的想法會被自己用在蘇牧的身上,哪怕自己被蘇牧設計,落入陷阱之中,他也隻是覺得此乃雕蟲小技,不足道耳。
直到一路看着蘇牧的一步步計劃和安排,他才對這個年輕小子暗暗佩服起來。
喬道清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之時,蘇牧已經穿好衣服走出房間去了。
因爲擔心會牽扯到後背的刺青,蘇牧今日并沒有鍛煉,彼時的刺青技術可沒有後世那麽先進,雖然虞白芍心靈手巧,技術不錯,但想要整個背部紋繡停當,也需要很長一段時間,虞白芍成爲蘇府常客,那已經是可以預見的事情了。
所以有些事情蘇牧還是要提前支會一聲的,于是他到了陸家鋪子,吃了個早點,順便見了陸青花一面。
到了陸家小院,蘇牧才發現自己并不是最早的,彩兒丫頭居然已經在陸青花的房裏了!
一個老姑娘,一個小丫頭,兩人面帶憤怒地盯着蘇牧,顯然在爲昨晚留宿虞白芍之事而生氣了。
彩兒丫頭也是守候了一晚上,見得虞白芍離開,便進房去伺候蘇牧,結果看到床上有鮮紅的血迹,縱使她隻是一個未滿十四的小丫頭,也明白昨晚發生了些什麽,她沒想到少爺真的沒有抵住誘惑,竟然跟虞白芍做了羞人的事情!
女人就是這樣,論起勾心鬥角,女人比男人可要兇狠得多,而且花樣也比男人要更加的複雜,當隻有兩個女人的時候,她們會相互看不對眼,可當第三個女人出現的時候,兩個女人又會變成盟友,一同對付第三個女人!
這種情況在紅蓮到來的時候就出現過,現在紅蓮遠走天涯了,又輪到虞白芍了。
蘇牧隻能自嘲的苦笑一聲,擡手招呼道:“早啊。”
陸青花和彩兒都沒有給他好臉色,蘇牧也是有些尴尬,待得彩兒癟着嘴去準備早餐的時候,他才坐在了台階上,有些出神地看着晨霧。
他看了看陸青花,拍了拍身邊的台階,朝陸青花笑道:“過來坐一坐。”
陸青花心裏其實是拒絕的,但看到蘇牧這賤人淡笑的樣子,腳步又不聽使喚地走了過去,矛盾着坐了下去。
兩人靜靜地坐了一會,蘇牧便從口袋裏取出一個小巧的盒子來,遞到了陸青花的面前。
“昨晚就想給你的,後來…後來耽擱了…”
陸青花本還失望,覺着蘇牧沒有送乞巧節禮物,心頭很是落寞,沒想到這賤人果然給自己準備了禮物,心裏頓時暗喜了一下。
不過這種喜悅很快就被驅散了。
“這是今天才準備的吧?你心虛了才故意要讨好我嗎?”陸青花不滿地譏諷道。
蘇牧收回盒子,笑着反問陸青花:“我爲什麽要心虛?我爲什麽要讨好你?你是我什麽人,值得我讨好?”
其實他們兩人之間的關系雖然沒有明說,但兩人心裏早已有底,蘇牧故意這樣說,便成功将陸青花的怒氣給激挑了起來。
“你個渾人!說得真對,我算你什麽人嘛!”陸青花憤然站起身來,素來堅強的老姑娘,居然被蘇牧幾句玩笑話給起得落淚了。
“呃…”蘇牧也沒想到陸青花會有這麽大的反應,但想想昨夜留宿虞白芍,又怎能責怪陸青花會胡思亂想?
眼看着陸青花生氣要走,蘇牧也急了,輕歎了一聲道:“你跟我進房來,有東西給你看。”
陸青花正在氣頭上,哪裏會聽蘇牧的話,扭頭就要走,可蘇牧又怎會讓誤會越來越深,也不考慮,一把拉過陸青花,橫抱着就往房裏走,陸青花拼命扭打掙紮,臉都紅得要滴血,這可是她的家裏呢!
蘇牧将陸青花強抱回房之時,陸擒虎正在院子外擺弄包子攤,仿佛自言自語一般說道:“你家閨女被欺負了,要動手趁早吧。”
喬道清那神出鬼沒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陸老漢的身後,将雙刀塞入到推車的底下,而後幫着陸老漢擺蒸籠。
“就不是你家閨女?你怎麽不動手?”喬道清沒好氣地反問了一句,兩人相視一笑,隻是不語。
彩兒丫頭從廚房出來,還端着熱乎乎的早餐粥點,卻見蘇牧已經抱着扭打的陸青花走進房間去了。
她不得不吐了一口氣,略帶羞澀地想着:“少爺也太不注意身體了…能受得了嗎這樣…青花姐姐也真是的…怎麽就這樣認輸了…”
不過還好,沒過多久,兩人就從房裏出來了,陸青花衣服和頭發都整整齊齊,想來二人也沒做什麽羞人事,倒是陸青花的态度發生了極大的轉變,手裏的木盒子格外顯眼。
這木盒子裏裝着的,是一隻小蜘蛛,這個送蛛盒的方式,也屬于乞巧節的風俗之一,稱之爲喜蛛應巧。
起碼蘇牧的記憶之中是這樣的,在乞巧節當夜,将小蜘蛛裝進盒子裏,等到第二天早上打開,誰的盒子裏蜘蛛結網最密最大,便說明她更加的心靈手巧。
他确實提前做了準備,但沒想到在白玉樓這麽一鬧,也就忘記了要送給陸青花。
但有一件事蘇牧卻估計錯誤了,這個喜蛛應巧的風俗起于南北朝,最開始也隻是乞巧讨喜的含義,可到了大焱朝之後,男子送蛛盒給女子,含義卻發生了變化。
送結網的蛛盒給女子,所代表的寓意是,喜結良緣。
也難怪陸青花會如此歡喜,因爲這無異于蘇牧正式向她告白了!
而對此風俗寓意毫不知情的蘇牧,還傻傻地以爲,陸青花這老妹也太不講究了,一個蛛盒就搞定了…以後要好好**一下她的個人品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