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黃的晨曦之中,蘇牧早早便起床,在院子裏打了一套拳,直到頭頂蒸騰起白汽,這才收了勢,沖了個澡之後,便在彩兒的服侍下,用了早點。
桃園的接風詩會已經過去小半月,宋知晉和趙鸾兒幾成笑柄,不過這場接風宴的規模不算太大,雖然文人圈子裏津津樂道,對那首《人面桃花》也小有傳唱,但蘇牧之名卻沒能夠借機鵲起,大抵宋趙二家已經在背後刻意打壓了吧。
因爲與趙家徹底決裂,也讓蘇家的生意受到了影響,爲此,蘇瑜與父親蘇常宗還到了老太公面前,将當日情況分說清楚,老太公雖有歎息,但也無可奈何,畢竟與宋家結盟,對于趙家而言,确實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在商言利,兩位老人之間那點香火情分也變算不得什麽了。
聽說蘇牧轉性,以一首詩作便破了局面,老太公還特意召見了蘇牧一次,簡單的交談之後,便發現蘇牧确實有了極大的改變,整個人變得沉穩深刻了許多,想起當初讓他外出遊學的決定,老太公也是我心甚慰。
蘇牧趁熱打鐵,提起平日裏讀書的空閑想去家族的工坊看看,增長一些見識雲雲,老太公自然也是滿心歡喜地答應下來,不過還是提點他不要荒廢了學業。
其實蘇牧心裏也清楚,自己那點水平,抄抄一些名篇佳作或許尚可,若真要他參加明經科考,卻是強人所難的事情。
一來他再也不想整日枯燥讀書,二來哪怕考中了,他也無意進入官場,畢竟他想着的是見識這個朝代的人文風貌,遊戲人間,過上逍遙自得的日子。
蘇瑜的心性沉穩,城府極深,遠超同齡之人,對于詩會之事,也沒有太過放在心中,但每每想起,還是頗爲揚眉吐氣大快人心。
這日天氣晴好,蘇牧吃過早點之後,便與蘇瑜一道,下到工坊去視察家裏的生意,蘇瑜對此倒頗有微詞。
他已經失去了讀書考取功名的機會,在這個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年代,權必定能夠生錢,但錢想要生權卻并不太容易,科考制度雖然也有纰漏之處,但想要借由漏洞利用錢财來鑽空子,需要的财力卻是難以想象的。
雖然大焱朝的經濟空前發達,但商人畢竟是賤籍,地位上的提升并沒有想象之中那麽大,若無官府的背景支撐,生意想要再往上走,就變得更加困難。
這也是爲何趙文裴高中之後,宋家和其他大戶都争相與之結盟的原因了。
也正因此,無論是蘇瑜還是蘇家,都将讀書考功名的希望,寄托在了蘇牧的身上,如今的蘇牧既然已經轉性了,憑借他的聰慧,想要考取功名,想來是不難的,起碼這是蘇家長房的一緻想法了。
所以對于蘇牧想要接觸家族生意這件事,蘇瑜是沒辦法感到太欣慰的,但二人畢竟在桃園詩會上遙遙配合過,也算是并肩作戰,兄弟情誼又有了回暖,蘇瑜也不好當面訓斥,關心家裏的生意,蘇牧才能更加明白家裏要他讀書的初衷。
蘇家兄弟在工坊視察之時,宋家的後院卻響起乒乒乓乓的響聲,這也不知是宋知晉打碎的第幾隻瓷瓶了。
“爲何會這樣!他明明就很在乎鸾兒的!難道失蹤了半年,将往日情分都忘記了?他分明就沒有太多的才氣,爲何能夠做出這樣的詩作來…不對!一定有人在背後幫他!”
宋知晉摔打一番,發洩了怒氣之後,也慢慢冷靜了下來,開始着人調查那個替蘇牧作詩的幕後之人。
經曆了桃園接風詩會的風波之後,趙鸾兒也不知自覺被蘇牧羞辱了,還是被家中禁足,與宋知晉的來往也少了,除了将怒火發洩在府中丫環身上,宋知晉已經召集府中幕僚,決意做出反擊。
想要打擊蘇家,無非從兩方面着手,一個便是商場上的對戰,另一個便是官場或者說考場上的壓制,前者能短時間内打擊蘇家元氣,後者則是未雨綢缪,将蘇家的希望都徹底斬斷。
當然了,作爲杭州十大商家大戶,蘇家的底蘊不可謂不深厚,想要一蹴而就搞垮對方,就算聯合趙家和其他家族,也不可能在短時間之内辦到,在這裏一點上,宋知晉也是心知肚明的。
雖然大的計劃需要商榷與籌謀運作,但也不影響他在短時間之内給蘇牧制造麻煩,商議了一陣之後,幕僚紛紛散去,宋知晉不禁想起趙鸾兒來。
此女乃趙家的千金明珠,姿色自不必說,雖然讀了些書,但又不似尋常千金小姐那般嬌柔,反而有種難以馴服的刁蠻野性,讓人看了便産生征服的沖動。
念及這趙鸾兒已經很多天沒有與自己見面,宋知晉心頭頓時瘙癢難耐,雙眸之中滿是渴望之光,身邊侍立着的婢女察覺到自家少爺不太對頭,已經吓得瑟瑟發抖,她如今才十三歲,也沒想過成爲少爺的人會得多少好處,隻是發自本能地感到害怕。
宋知晉最喜歡看到别人顫抖着,恐懼着,心頭的邪惡瞬間便被激發了出來,也沒去關門,就朝那小丫頭撲了過去。
此時的趙鸾兒并不知道宋知晉因爲思念她而又禍害了一個青澀的良家,因爲她正帶領着三五個惡仆,守候在蘇府的附近,打算禍害另一個良家!
她是一隻高傲的孔雀,她需要别人的吹捧和敬仰,她知道,以自己的姿容,或許并非天底下的男人都将她視爲傾人城國的美人,但也絕不能被人如此幹脆的無視!
她以爲蘇牧将她視爲女神,對她言聽計從,對她俯首稱臣,她覺得蘇牧沒有了她,就會痛不欲生,她以爲自己與宋知晉的結合,會讓蘇牧遭受到緻命的打擊。
但很顯然,蘇牧并未将她放在眼裏,雖然她喜歡的是宋知晉,但她卻同樣不能容忍蘇牧已經不在乎她。
她的自尊容不得受到任何的挑釁,這幾天她都沒有去找宋知晉,而是帶着人手蹲守在蘇府外面,既然蘇牧能夠打傷宋知晉,蘇牧能夠在外出遊學的時候差點喪命,那她又爲何不能将蘇牧暴打一頓?
無論是趙家宋家,亦或者是蘇家,到了他們這樣的程度,大打出手往往是最後的選擇手段,可在自小養尊處優,驕縱刁蠻的趙鸾兒眼中,動手卻是最爲直接有效的方式!
她不是一個能吃苦的人,但爲了這件事,她親自帶着僞裝改扮的護院惡仆,在蘇府附近守了幾天,一開始還覺得新鮮刺激,但越到後面,便越覺得憤怒難當。
因爲她發現除了貼身的丫頭彩兒之外,與蘇牧接觸最多的,居然是對面街包子鋪的那個老姑娘!
想起蘇牧對她的決絕與無視,看着蘇牧與陸青花恬靜淡然地交談,蘇牧甚至還幫包子鋪售賣一種奇怪的卷餅!
“爲了一個沒人要的老姑娘,居然自甘堕落至此!”這是趙鸾兒無法接受的一件事情,在她的眼中,大大咧咧的陸青花俨然已經成爲了蕩*婦一般的存在。
雖然她不喜歡蘇牧,但也絕不容許蘇牧無視自己,而去巴結交好一個無論哪一點都比不上她的老姑娘陸青花!
就這樣,她的仇恨怒火,慢慢便蔓延到了陸青花的身上,相對而言,羞辱陸青花比羞辱蘇牧要簡單得多,而羞辱了陸青花,也便等同于羞辱了蘇牧,無論如何考量,陸青花都已經成爲了趙鸾兒的目标!
今日天晴,陸青花戴上了頭紗,挎着一個竹籃,神色黯淡地出門,而後往城外走去,趙鸾兒覺得時機終于成熟了,便帶着護院惡仆,悄悄跟了上來。
趙家勢力龐大,護院都是來自三教九流的狠辣江湖人,對于嬌滴滴無病**的青樓嬌花并無太大興趣,反倒身材高挑豐腴的成熟姑娘情有獨鍾,常年操持店鋪的陸青花充滿一種讓這些漢子欲罷不能的健美氣質,一看就是難以馴服的野馬,哪怕沒有趙鸾兒的刻意囑托,這些漢子都知道該如何羞辱陸青花了。
陸青花雖然年紀成熟一些,但畢竟久居治安狀況不錯的杭州城,警覺心也沒有那麽的敏銳,竟然對身後的“尾巴”毫無察覺,隻是走到城西的一處酒坊,似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不正是那讨人厭的蘇牧大公子麽!
她想着過去打一聲招呼的,可見到蘇牧認真地與蘇瑜在交談,她也覺得如此上前有些唐突冒昧,加上今日她要出城辦的事有些隐秘,踟蹰了片刻,最終還是沒有過去。
不過蘇牧倒是朝這邊看了一眼,雖然陸青花戴了面紗,但她的身材高挑出衆,蘇牧很快便認出她來,于是他笑着點了點頭,朝陸青花揮了揮手。
後者見自己被蘇牧發現了,似乎有些心虛,也沒太多回應,便低着頭匆匆而過了。
“又不是你什麽人,揮個勞什子的手!裝腔作勢!”陸青花心中罵了一句,但嘴角還是不自覺地浮現出了笑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