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與會,随他而來的還有二房三房的幾個堂親兄弟,隻是諸人身份敏感,衆目睽睽之下,也不便離席退場去提醒蘇牧,倒是蘇瑜的貼身護衛尋了個空當,快馬趕了回去。
蘇牧并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爲了桃園詩會的絕對主角,此時他正召喚了府中的家丁和小厮,在主屋的院落裏蹴鞠,陸青花由彩兒陪着,四處參觀了大宅院之後,也是感歎不已,而後與彩兒在涼亭之中喝茶吃果子,看着男兒們揮汗如雨地争搶那皮球兒。
“少爺以前從來不會做這樣的事...”女孩家之間總是能夠很快建立起友誼來,彩兒雖然是蘇牧的通房丫頭,在府中地位稍高一些,但平日裏也沒少幹粗活,與陸青花倒是有些共同語言的。
陸青花本想出言嘲諷,但發現蘇牧不在,再嘲諷也沒甚麽效果,便故作随意地問起:“你家少爺以前是怎樣的一個人?”
“以前啊?以前...少爺他...”彩兒本不太喜歡論人是非,可八卦之心,乃是女人的本能,如今少爺又不在,她覺着與陸青花這個大姐姐又親近,便吧啦吧啦小聲說了起來,但說到遊學歸來之後的蘇牧,話鋒便是一轉,連眸中眼色都變得柔和起來。
蘇牧也是見着天氣不錯,一時興起,便想見識一下大焱朝的足球運動,于是就讓徐三斤去操辦,徐三斤先前那般表現,也擔心少爺會責怪他,沒想到在陸家的時候,蘇牧不計前嫌,還請他吃餅,倒是讓徐三斤心服了。
他雖然隻是個市井出身的小厮,但也自認爲是條漢子,否則也不會真的履行諾言,到陸家的包子鋪去幫工。
得了蘇牧的吩咐之後,他便架起蘇府的幌子,到齊雲社請了幾個蹴鞠好手過來,陪少爺好好玩耍。
這齊雲社乃是杭州城内小有名氣的蹴鞠社團,裏面個個都是蹴鞠好手,本以爲蘇牧少爺隻是見識一番,沒想到少爺撸了袖子親自上場,而且腳底功夫居然還不錯,連齊雲社的好手們,都驚訝不已。
蹴鞠早在盛唐就興起壯大,到了大焱朝之後,風靡天下,但讀書人自恃身份,不願做這等有傷大雅之事,但蘇牧不認爲自己是讀書人,下場踢球也就無關緊要了。
在這個時空裏,曆史的軌迹似乎從隋唐開始就發生了變化,李太白并沒有成爲詩酒仙,反而成爲了西域綠林的高手榜第一,許多人物和事件也都有着極大的差别,連蹴鞠所用的球兒,都是充氣的皮球,而非毛發填充的實心球。
蘇牧在現世之時并非什麽球迷,但學生時代也曾經狂熱過,如今跟一幫子古代人踢球,心裏的惡趣味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此時的蹴鞠運動隻有一個球門,兩根高杆豎起的球門極大,但真正能夠射門得分的,卻是球門上面的一個小門,喚作“風流眼”,球手們也大多注重觀賞性,将踢球玩出許多賞心悅目的花樣動作來,倒有些像花樣足球的感覺。
踢得累了,蘇牧便吩咐府中仆人端上涼茶糕點,好生招待這些球手,其中一名球頭身材颀長,細腰乍背,目光靈動,頗有幾分儒雅氣質,倒是讓蘇牧多談了幾句,可當他自我介紹的時候,蘇牧卻驚呆了。
“你剛才說叫什麽名字?”
“哦,在下高俅。”
“哈,原來你就是高俅。”
“蘇公子聽說過在下?”
“嗯...聽說過,你,很好,好好踢球,本公子看好你。”
“公子謬贊,高某實不敢當,不過還是謝謝公子誇獎。”
蘇牧隐約記得,在另一個時空,高俅應該是蘇轼蘇東坡的一個小書童,并非不學無術之人,反而有些文學功底,若單憑踢球便成爲當朝太尉,那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不過這個時空并無蘇轼這個人,高俅的身份經曆也便有所不同了。
如此交談了一番,高俅又帶着球手們下場去踢球,蘇牧卻是留在了涼亭之中,吩咐彩兒到帳房去支些賞錢過來,一會分發下去,還特意囑托,給高俅的那一份要厚重一些。
陸青花見彩兒離開,涼亭裏隻剩下她和蘇牧,又想起彩兒剛才對她透露的信息,不由将身子挪遠了一些。
蘇牧察覺到這老姑娘眼中有些忌憚和生疏,也是不明所以,還以爲自己一身臭汗把人都給熏跑了,正打算回去換身衣服,卻見得一人從門外疾走而來。
蘇府雖然是商戶人家,但大門大院也講究規矩,這些仆人們從小就能夠進入蘇府的私人書院讀書識字,若無大事,絕不會如此失态。
那人穿過院落,朝蘇牧行了一禮,見陸青花在場,便在蘇牧耳邊低聲禀報了一陣,蘇牧微微皺眉,而後擺了擺手,那人又急匆匆出了院子。
“喂,你若有事,我...我就先回去了...”早在那仆從過來的時候,陸青花就想借機離開,不過覺得有些失禮,也就沒敢動,如今見蘇牧神情不悅,生怕這纨绔之徒發怒會殃及池魚,就開口告辭。
“哈?沒事的,你坐,等會兒讓彩兒送你出去。”蘇牧察覺到陸青花的不安,便淡淡笑着說了一句,而後靠在涼亭的欄杆上,微閉着雙目,似乎在思考着事情。
涼亭安靜了下來,陸青花就更覺得尴尬,可又不好就此離開,偷看了蘇牧幾眼,隻覺得這人跟彩兒口中那個纨绔惡少,似乎有些不太一樣了。
這種尴尬的安靜并沒有持續太久,因爲過了片刻,便有府中門子過來禀報:“少爺,有思凡樓的李曼妙姑娘在外頭,說是來找少爺的。”
“思凡樓的?李曼妙?”陸青花雖然是市井人家,但這個年代,才子佳人的佳話傳唱不衰,一些個青樓女子也是聲名鵲起,而且每年的中秋元宵之類的節目,各大青樓都會組織表演,尋常百姓也是認得一些有名氣的人物的。
陸青花還在回憶關于李曼妙的傳說,蘇牧已經睜開了眼睛,朝那門子淡淡地說道:“讓她等着,你去取紙筆來。”
“這...”這門子似乎是知道李曼妙與蘇牧曾經有過一些旖旎事迹的,估計李曼妙也曾經登門拜訪過,蘇牧少爺曾經一度成爲李曼妙的入幕之賓,此時太陽猛烈,讓李曼妙這麽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家在門外候着,到底有些不懂憐香惜玉了。
“去。”
“...是!”
蘇牧擺了擺手,那門子也便不再多言,倒是陸青花終于想起了彩兒說過的事情,一面覺得蘇牧浪蕩羞人,一面又覺得蘇牧不懂憐惜,不由鄙夷道。
“呐,你好歹是個漢子,怎地讓人家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在外面曬太陽...”
蘇牧扭頭看了陸青花一眼,淡然笑道:“無妨的啦,青樓裏的姑娘白天睡覺,晚上幹活,見不了太多光,多曬曬太陽是有好處的,補補鈣嘛...”
前面半句聽得陸青花一臉羞紅,後面補鈣什麽的,她自然以爲這位蘇牧少爺又在發瘋了。
兩人又争了幾句,那門子便将筆墨紙硯取了過來,鋪好在涼亭的石桌上,蘇牧扭了扭手腕,調整了一下呼吸,懸筆凝神,而後唰唰唰落筆,一氣呵成,不多時便大功告成。
拿起紙張吹了吹墨迹之後,蘇牧将之交給門子,揮了揮手道:“就說本公子有恙在身,不便出門,讓她回去便是。”
“是...”門子這次倒是爽快地答應了下來,正準備走,又聽蘇牧補充道:“哦,你先下去踢會球,小半個時辰之後再出去打發她。”
門子:“... ...”
門子下場踢球之後,蘇牧見陸青花一臉鄙夷,不由起了頑性,嘿嘿笑道:“包子妞,不如本少爺教你寫字好了。”
陸青花聽得蘇牧叫她包子妞,正想發怒,可察覺到蘇牧說這三個字的時候,目光從她的臉上往下移了三分,頓時明白蘇牧那促狹的心态,臉色登時通紅滾燙,起身甩袖而去,臨走還罵了一句:“無恥!”
蘇牧看着陸青花憤憤而去的背影,倒是有些洋洋得意,而後摸着下巴自語道:“嗯,不多,不是包子妞,應該叫包菜妞...”
陸青花三步兩步出了蘇府,果見得門外停了一輛馬車,由于烈日當頭,車廂内悶熱無比,車簾子早已掀了開來,她掃了一眼,見到了傳說之中的青樓紅牌李曼妙。
那女子果是姿容出衆,想起蘇牧将這等樣的女子拒之門外,讓人家曬着大太陽,而自己卻可以坐在涼亭之中品茶吃果,心裏倒是是有些優越感的。
不過想起蘇牧惡趣味地喊自己包子妞,不由羞澀起來,内心卻不滿地覺着:“包子才多大...叫包菜妞還差不多...”
如此想着,臉頰越是滾燙,羞臊難當地跑過了街道,李曼妙見一高挑女子捂臉疾行而過,似乎已經知道自己爲何被冷落在門外了。
“這該死的,又禍害了一個良家...”
這邊等得期期艾艾,桃園詩會那邊卻已經熱鬧非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