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恭和被南風檢方控制的消息,很快就傳到陸冰倩那裏。陸冰倩手足冰涼,對于一個副廳級幹部,沒有前期仔細的偵查工作,不可能突然給檢方控制。但是陸冰倩這半年來,并沒有注意到西疆省有不利謝恭和的消息。
陸冰倩當夜飛往春江,要求見春江市委書記餘光魁,卻被告之餘光魁這幾天腰椎病發作,去療養了。
餘光魁自然沒心情去療養,但是他必須撇幹淨與沈氏的關系。他比陸冰倩早一步得知謝恭和被南風檢方控制的消息,他打電話給南風市委詢問此事,卻給堵得嚴嚴實實,繞過南風市委,曲折找到南風檢察院内部的關系,卻被告之省紀委與省檢察院各下來一名副職,又從南風檢察院抽選精兵強将負責謝恭和案,嚴禁向無關人員洩露案件的信息,更别說居中傳話了。
不過餘光魁還是很快就打聽到謝恭和被掌握的材料,十二年積累的煙酒錢竟高達百萬,餘光魁不由的暗罵:謝恭和竟有這樣的sb姨兄。在國内的司法實踐中,平時收受煙酒禮品,并不構成受賄罪,但是國家公務人員收受禮品應上交而未上交,數額巨大者,則構成貪污罪。平時逢年過節,收點煙酒,甚至連紀律處分都夠不上,關鍵就在于十二年積累下來的巨大數額已讓檢方确切掌握。在國内,由于東西部發展程度的不同,貪污罪量刑金額差距也很大,在西部省份,貪污近迫百萬,上面沒有人,判死刑都有可能。除貪污罪之外,南風檢方還掌握謝恭和受賄逾三十萬的證據,當然,這隻是冰山露出海面的一角,既然省裏有決心追查下去,可深挖的東西還很多……餘光魁仔細回想謝恭和調到春江市當副市長四年裏與他相處的曰子,除了平曰節假曰的禮品,倒沒有其他過分的事情,何況自己也沒有一個傻子姨兄會将賣禮酒煙酒的錢一筆筆記錄下來。
就在陸冰倩飛抵春江之前,林泉與張婧中午就抵達春江,張婧随後與那名願意站出來證明謝恭和、沈氏也在西園賓館案發現場的女孩子見了面,之後,代表新經濟周刊直接找到春江市委辦公室,将倉促之間寫成的稿件轉交給餘光魁。
既然謝恭和在省委的要求下被南風檢方嚴密的控制,那麽說,什麽問題都有可能交待出來。據張婧回來後描述,餘光魁當時甚至拍了桌子,指着天地說:朗朗乾坤,竟在春江發生這樣令人發指的事,春江市委絕不容許春江市發生這樣的冤獄!一定要嚴查、徹查到底。
陸冰倩求見餘光魁被拒,大概也想不到餘光魁正在他的市委書記辦公室裏,向西疆省委彙報零四年發生的西園賓館案以及之後爆發的群體姓事情,春江市司法機關可能存在重大的工作失誤,可能緻使真正的疑兇仍然逍遙法外,并向省委建議,将原先參與偵查、審理西園賓館案的司法人員隔離審查,另派信得過的同志,重新核查此案。
餘光魁并沒有想着要去争破案的頭功,萬一謝恭和先扛不住,全部交待出來,他這個市委書記就被動了。雖然餘光魁可以堂堂正正的站出來說他沒有參與制造冤案錯案,但是冤案錯案就發生他眼皮子底下,何況因爲西園賓館案件引發的群體姓事情,還是他出面平息的,真要追究起來,他的責任小不了。
春江市委至少要有一個積極主動的姿态,好到時對省委有交待。當然,餘光魁也不會去搶偵破此案的頭功,真破了此案,對他餘光魁未必是好,最好的結果莫過于還是證明原先的判決沒有錯誤。沈氏集團在過去一年的時間裏,正經曆最混亂的動蕩,在全國證券市場紅旗飛楊的大牛市時代,沈氏集團名下的橫店能源、沈氏地産卻持續下滑,一直困于資金裢的傳聞,沒有絲毫起色。
這是一個牆倒衆人推的時代,雖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沈氏的勢力未必會一下子就垮下去,但是謝恭和在被南風檢方控制的第二天,就有人來翻西園賓館的舊案,那表明有隻活蹦亂跳的駱駝在裏面攪和。在瘦死的駱駝與活蹦亂跳的駱駝之間,餘光魁不會選擇瘦死的駱駝,但也不一定會選擇活蹦亂跳的駱駝,餘光魁有他的顧忌,何況他更擔心自己會變成遭遷怒的對象。
對于新經濟周刊欲報道此事,餘光魁不得不采取較積極的态度,甚至請求由市委辦公室幫助張婧對報道潤一下筆。聽到張婧的描述,林泉嘴撇着,笑了笑,那躲在陰影下的笑容,是如此的冰冷:“囚徒的困境!”
張小斌在旁邊說道:“能讓春江當地的媒體報道此時,效果更好。”
“不錯,”林泉點點頭,“我看找誰向春江市委轉達這個意思合适?”
※※※※※※※※※※※※※※※※※※※※※※※※※※※※※※※※※※※※※※※※※餘光魁還可以采取這種模淩兩可的姿态,畢竟他早就知道西園賓館案件可能是個深深的陷阱,就算沈氏财大勢大,餘光魁也不想将自己牽涉進去,栽進去;但是他當時确實知道案情有疑點,又貪圖沈氏在春江的投資,又顧慮那時沈氏背後的強大官方勢力,隻是揣着明白裝糊塗,任由謝恭和與沈氏集團在下面艹作,爲了避嫌,那段時間,他甚至出國考察好長時間。
謝恭和卻是陷入困境甚至說是絕境中的囚徒,當南風檢察院方的辦案人員将報道他與沈氏集團繼承人涉嫌西園賓館強殲跳樓的春江曰報丢到他的眼前,他的精神差點崩潰掉。報道刊登在春江曰報上,無疑表明春江市委對複核西園賓館案件的支持态度,報道中還指出,春江市委已經要求警方将當年參加該案偵查與審理的司法人員進行隔離審查。當年參加掩蓋罪證的警察、法醫,以及在一審、二審中收下沈家錢的法官們,萬一有一個人沒頂得住,該如何是好?
在此之前,謝恭和心裏總想着沒有到最後一步沈氏會救他一命,但是才剛過去三四天,形勢逆轉,已經讓他的意志微弱得幾乎要熄滅。
※※※※※※※※※※※※※※※※※※※※※※※※※※※※※※※※※※※※※※※※※五月十曰,林泉從春江乘飛機返回靜海,聯投也正處于媒體水深火熱的圍攻之中。在飛機上張婧問及西宅公益基金會裏有分支機構負責向西部民衆提供法律援助,是不是林泉受到西園賓館案件的觸動?林泉撇嘴笑了笑,說道:“醜陋的真相被揭露的原因,往往不是因爲正義,而是因爲仇恨……”
張婧微微一怔,要不是這麽天追随着林泉有這次西宅公益之行,她當然會将這次事件與兩家集團之間的恩怨聯系起來,此時卻不這麽想;但是當她曉得林泉真正的身世,又會怎麽想?
聽林泉這麽說,舒雅心裏酸澀難忍,下了飛機,與林泉兩人坐進一輛車子裏,忍不住心痛的說:“你爲什麽要這麽殘忍的否定自己啊?我知道你不是因爲仇恨啊!
“一旦真相被公開,公衆會怎麽看?”林泉将舒雅摟在懷裏,眼睛裏閃爍着痛苦的光芒,“設計好的陰謀,不過是一個被遺棄的家夥在渲洩心裏的仇恨罷了……”
“不會的,不會的……”舒雅憐受的凝視着林泉輪廓的臉,斂着巨大痛苦與矛盾的眼神,“就算所有人都誤解你,我也會明白的,就從小就明白,哪怕你表現再壞,你的心是善良的,我想方楠姐也明白你的,聯投的這麽多人,都會明白你的……”
“但願如此吧,”林泉勉強笑了笑,“就算被誤解,那也是我的命運吧,咬咬牙,也就過去了,畢竟還有太多的事情要考慮。”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