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伺候小姑奶奶上床，”方楠摘下耳機，推開窗戶，身子依着窗台，“選送姥爺回去了吧？”
“呵，送回去了。”林泉笑了笑，不曉得方楠隔這麽遠能不能看見，“我覺得這輩子遇到你挺幸運的，真不曉得離開你會成什麽樣子。”
“我這些年倒是挺累的，”方楠笑着說，“希望以後能省點心。”
“我的感情總需要别人來推動，”林泉擡頭看方楠，她臉上的神情看不真切，心裏卻感覺那麽親切，“是挺難爲你的。哦，我在春江遇到沈樂，沈家名義上的太子爺……”
方楠心裏一歎，這些年來，這還是林泉第一次主動向别人吐露心事。
或許陳雨在林泉心中留下的痕迹最深，但是她不能打開林泉的心扉。
“你還要一直躲着嗎？”方楠輕聲的問。
“哦，我現在能做什麽？”林泉發現自己總算能以輕松的語氣提起這事，“我有現在的家，心裏也沒有什麽遺憾了。我不稀罕沈家的東西，但是他們也沒有資格享受啊！”
“呵，”方楠輕笑起來，“你也這麽對待靜海建總跟麗景的吧？”
曉得方楠看不清自己，林泉還是掩飾的笑了笑，說道：“不該是他們的東西，總要想法子讓他們吐出來。沈氏不改變處世的風格，或許不需要我做什麽，就會衰敗吧。靜海建總啊，真是頭疼，時間緊啊，萬勇副書記在省常委會議上已經抱怨靜海搞的動作。”
至于要不要調控樓市，怎麽調控？中央與地方的聲音不一緻，地方官員眼睛隻盯着gdp與财政收入的高增長，所謂的民衆利益，有些不堪一擊。靜海要緊跟中央走，主動調控樓市，更符合市民的利益，政治上不會有風險，但是别人那麽做，你卻反着做，在地方上難免會顯得突兀一些，壓力會很大。
“聽說世紀城一期開盤，準備找萬副書記來靜海撐場面，靜海再緊跟着唱反調，真有得你頭疼的，是不是錯開一下時間，照顧一下萬副書記的面子？”
“萬通會來靜海嗎？”林泉敲敲額頭，“也難說，老家夥不想再進步了，臨退多攢點錢養老卻是正路，讓他來吧，靜海還是要硬着頭皮上。得，你早點睡吧，我回去了。明天不得閑。”
※※※※※※※※※※※※※※※※※※※※※※※※※※※※※※中央要調控，地方抵制歸抵制，但不會公然的跳出來表達反對的意見，省級領導出席樓盤揭幕開盤這類儀式要謹慎得多。
楊得志離開靜海建總，到天星湖擔任副總，他是靜海建總的元老，人脈深厚，靜海建總有什麽動靜根本瞞不過他，聯投雖然從靜海建總完全撤離，但是對靜海建總的動向卻是一清二楚。
夏德彪的問題還沒有查清，七月底，省常委會議讨論通過靜海城商行的解決方案，其中包括聯投以總價三點二億受讓城商行所屬的民興銀行九千六百萬法人股。南投正式從天星湖撤股，其名下股份由聯投、東都、和黃三家出資買下，聯投受讓民興銀行法人股。林泉指令西宅基金會撥付五百萬，與民興銀行合作，依托民興銀行着手在羅然成立以小額貸款爲主要業務的信貸公司。
八月中旬，重組方案通過銀監會批複，作爲特殊的案例，南投全額出資從城商行買下靜海建總的十八億債權。
整個八月，靜海樓市陷入相對平靜的時期，卻是這平靜，讓一些尤其不安。
往年，秋季房産展銷會進入八月就會大張旗鼓的準備起來，今年卻幾乎沒有動靜，一直等到八月中旬，才有舉辦房産展銷會的通知出來。
曆年，房産展銷會是每個地方推動樓市的最佳時機，每年春秋兩季的房産展銷會前後，是樓市增漲最迅速的時期。金秋時節又被開發商喻爲金秋盛宴。
張楷明接到房地産協會、房産交易中心下發的秋季房産展銷會的通知，心倒涼了一半，靜海市政斧這次是鐵定打壓樓市了，這次秋季房展隻給安排在房産交易中心的大廳裏舉辦，時間也安排在國慶長假後的第一周周末。在此之前，市廣電局行文要求各電視台節目正常播放時間嚴禁插播廣告，限制一天廣告時段，要求各電視台在黃金時段播放一定時間的公益廣告。雖然沒有确指，往年樓市從八月就要開始的廣告攻勢，就在靜海市政斧行政幹預下，有些氣勢淩亂，成不了氣候。
今年的金秋盛宴就要草草謝幕嗎？
張楷明面前放着工程進度表，指關節捏得發白，臉上的神情仿佛籠中的困獸，有一種找不到出路的焦躁而困惑。
随着中央對于房産調控的聲音越來越堅決，原先一口答應出席世紀城開盤儀式的萬副書記态度開始閃爍起來。
世紀城一期計劃推出四棟高層公寓樓共一千六百戶公寓，如果不能突破目前的困局，局面一定會很凄涼。
“該下猛藥了，”張權搞不明白陳明行有什麽重要的事讓他缺席今天的會議，既然他完全放權，他不在也不會有什麽影響，“必須有人幫我們來突破僵局，南投的動作這麽快，收購世紀城的債權，看來耿一民是不會給我們喘氣的時間。”
當夜，張權與兒子張楷明乘車趕往省城，林泉從王曉陽那裏得知，張權起初要求市局派警車開道，後來又取消了這一要求。林泉心裏冷笑：不曉得車裏藏着多少現金讓張權患得患失。
八月二十六曰，林泉在南港大廈的辦公室裏接到張濤的電話，林泉看着電話機，才恍然記起已經有兩年多的時間沒見過張濤，對方楠笑着說：“我對以往的同學都太冷漠了。”
“你倒不關心他突然來找你有什麽事？”
“能有什麽事，”林泉自嘲的笑了笑，“聯投在靜海也算是一家大公司，張權是想看看憑僅萬副書記的名頭，能不能請動我？”
林泉按了應答鈴，通知前台請張濤到接待室等一會兒。
方楠見林泉不請張濤到他的辦公室，而是到接待室見張濤，心想林泉心裏不想再念什麽同學之情了。林泉本來就是慣與别人保持距離的人，這些年又發生這些事情，真讓人稀噓不已。
林泉在靜海的身份絕對能用顯赫來形容，你或許在大街上找不到一個人認識林泉，但不可否認林泉坐在這座城市食物鏈的頂端俯視着芸芸衆生。
起初，張濤與麗景系的許多人一樣，都認爲林泉不過是耿一民推出來的傀儡，隻是後來發生的種種事實表明，林家沒有那麽簡單，就算到現在，張濤對聯投的财富結構還不是很清楚，南投、東都、聯投之間的關系依舊不是外界人所能明白的，總之有一點可以确認，林泉占據着一個相當重要的地位，甚至可以輕易的影響包括南投、天星湖、豪城、佳城、西宅、靜海電氣、聯合新能源、東都集團、秀水閣股份等大型實體。
在财富決定一切的今天，林泉處于怎樣的地位，是可以想象的。
張濤第一次走進聯投的辦公室，卻是一般公司的平淡無奇，并沒有大公司的氣派，張濤看着前台小姐，心裏有些忐忑，自從上次與田麗給陳明行做說客，張濤就有些怕見林泉的眼睛。
那時，張濤的心裏還認爲陳明行、張權才代表靜海的天，他想當然的認爲林泉應該投靠陳明行，至少還可以與陳雨獲得一個好結局，現在看來，倒像一個玩笑。張濤始終不願承認自己那麽做存有私心，以緻被林泉惡語戳破之後，覺得自己受了羞辱，滋生出些許憤恨，現在也消不了。
張濤随前台走進接待室，在靜默中等待林泉的到來，驟然覺得心頭的壓力很大，以緻自己喘不過氣來。
林泉推門走了進來，看見張濤坐在上沙發上，搓了搓手，實在不曉得如何說好。
“世紀城一期定在九月一曰開盤，想邀請聯投派人出席儀式……”張濤直截了當的說明來意，邀請函就放在玻璃幾上。
“哦，”林泉拿起那張燙金的請谏，翻開看了兩眼，漫不經心的說，“我會派人出席的。”
“省委萬副書記到時會出場，聯投方面是不是由你親自出席一下？”
“省委副書記啊，”林泉笑了笑，看了張濤一眼，說道：“我到時未必有空，你回去跟張楷明說，到時候不要指望我。”林泉沒有繼續說話的意思，“我下面還有個會議要參加，就不親自送你了。”
張濤料得自己不會受歡迎，但林泉一付拒人千裏的姿态，猶豫讓他難受，張濤開車出南港大廈的停車場，掉頭看了一眼，神情複雜。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