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議程結束之後,接下來的市長選舉說起來應該振奮人心,不過左右看看,忍不住擡手捂嘴打哈欠的人很多,連舒經昆都忍不住要打哈欠了,不過屬于張權嫡系的代表們卻無法松懈,他們目光有意無意的掠過左右的人。
舒經昆幾乎能想象出接下來的程序,他自從當市一中校長起,就連續當了四屆的代表,當工作人員将選票分放下來,魏家強将手裏的選票一揚,輕聲的笑着說:“還是畫圈圈啊。”
“靜海市選民代表大會…選舉委員會…選票……”舒經昆翻過來輕讀背面的“填寫選票說明”,“靜海市市長候選人共一名,應選一名,對候選人投贊成票的在候選人姓名上方空格畫‘○’,另選他人的在‘另選人姓名’欄内填寫另選人姓名,并在其姓名上方空格畫‘○’。”
打開選票,張權毫無意外的出現候選人一欄。
舒經昆不相信魏家強沒有注意到此次選舉的不同之處。
以往各屆選票,每一排坐席的兩側都會安排工作人員,說的好聽是随時提供服務,其時是監視代表填寫選票的每一個過程。這次選舉沒有采取這種形式,不曉得是疏乎還是其他什麽原因。最重要的一點,選票的内容雖然沒有變化,但是形式稍變,填寫的内容在折疊層裏。這樣一來,代表在投票時就不用擔心站在投票箱旁邊的工作人員會看見選票填寫的内容。
舒經昆擡頭看了看主席台,上面的十幾張面孔都很模糊,猜不透這裏藏着什麽玄機,側頭看了魏家強一眼,這家夥拿筆在選票上一圈,就迅速合上去,也猜不透他到底畫了沒有。想到這裏,舒經昆又注意到一個細節,平時與張權走得近的代表竟然都是分區域集中到一處,這點無疑縮小張權耳目監視的範圍,舒經昆心裏想:這是有意的安排嗎?其他人倒是有意避嫌,大都注視着前面人的背影,不斜視,以免幹擾其他人填寫選票。
舒經昆嗅到不同的味道,相信很多人都嗅到了,不管如何,舒經昆第一次按照自己的意願,假裝在選票上畫了一個圈,就迅速将選票合上,靜待局勢的變化。
作爲主席團成員,又是惟一的候選人,張權緊随耿一民走進會堂大廳時,耿一民回頭跟他說了一句話:“城商行的問題不該再拖下去了吧,張市長?”張權還等着要解釋一下,沒想到耿一民轉過頭去,就再也沒有正眼看過他。
張權細細琢磨耿一民這句話裏的意思,越琢磨味道越深,耿一民話裏的意思無疑也接受今天的選舉大局,但會借城商行的事情繼續施壓。城商行目前跟靜海建總牽扯很深,而靜海建總幾乎就是他張家的……張權琢磨着尋找怎樣的借口去拖延否決對城商行的改制,分心之餘,一開始卻沒有注意到選舉會場的細節。
陳明行作爲工商界推選出來的代表之一,也坐在離主席台稍遠的坐席上,左邊是顧曉玲、秦明,右邊是劉華東、孔立民,心裏暗歎一聲:太疏乎大意了,選舉形勢已經完全被耿一民控制了。
孔立民眯着眼睛看陳明杭,隻覺得有些看不透他這人,按道理,他看到這樣的局勢應該心神大亂才是,卻端端看不見他眼裏的慌張。
五百多名代表将填寫的選票投入主席台下面的八隻箱子裏,陳明行已經不指望張權的得票能超過半數,雖然一直都在說選舉要改成電子投票方式,五百多張選票的清點工作進行還算順利,靜海市建國以來,第一位市長候選人得票數未超半數,共五百一十六張選票,張權僅得一百六十七票,棄權票高達二百一十二張,推選“另選人”選票共計一百三十七票。
選票清計的整個過程,張權都無力的坐在主席台上,他完全沒有預料到眼前的局勢,他沒有預料耿一民放棄市委選舉的機會,會在政斧換屆選舉上突然發難。整個選舉過程都是被耿一民牢牢控制住的。
耿一民并沒有意願要想去控制整個選舉過程,耿一民相信,張權的嫡系雖衆,但不能代表整個靜海市。他所需要做的隻是将原選舉過程中不合理的因素(如監視代表選舉過程)給清理掉,給代表真正選舉的機會,使整個選舉過程變得更明煮。幾乎不用額外的安排,隻需要在選舉開始前臨時決定就可以了,更不用秘密串聯或者做其他動作,張權能覺察出異常那才叫有鬼呢。
當主席團公布選票清計結果,會堂裏一片嘈雜,議論紛紛。魏家強想起早上遇到林泉的事,雖然猜不到其中的詳細,有一點是肯定的,張權被突襲了個措手不及。主席團經過讨論,決定下午将進行二次選舉,按照選舉法的條款,獲得十名代表聯名保薦的候選人都有資格參加下午的競選,與會的代表都被要求中午的用餐時間與休息時間都不得離開選舉會堂範圍。
中午用餐的時間,姜志明陪柳葉天到靜南區代表團來打招呼,魏家強、舒經昆才曉得柳葉天是被推出來跟張權争市長之位的人選。看着姜志明又陪柳葉天到通南市代表團的區域去,魏家強心想:張權的大勢已去,下午就要進行二會選舉,留給他的時間太短,他根本沒有時間來扭轉劣勢。
張權卻沒有坐以待斃,目前串聯拉選票已經來不及,二百一十二張棄權票,表明他在靜海已經大失人心,但是他也不是完全沒有反擊的機會,張權堅持咬定:“選舉法明确規定,棄權票即放棄選舉權力,也就放棄二次參加選舉的權力,下午參加者二次選舉的代表要将這部分排除出去。”
投棄權票的選民或代表能不能繼續參加二次選舉,在國内的司法實踐中,采取摸棱兩可的态度,有的地方取消這些代表的二次投票權力,有些地方保留這些代表的二次投票權力。
将投棄權票的代表排除在外,推選“另選人”的代表才一百三十七人,還無法保證這些代表都會給柳葉天投贊同票,就算一次選舉中投贊同票的代表會重新考慮做出有利于柳葉天的決定,也無法保證勝勢。
耿一民沒有說話,眼睛注視向義山,問道:“向副書記怎麽說?”
向義山眯起眼睛,他與張權都脫不開身别行安排,僅以眼前的局勢判斷,耿一民敢這麽搞,一定是獲得省裏的支持。既然省裏有決心讓張權下來,向義山再支持張權,也隻能保住一時,張權總歸要下來。但是省裏真支持耿一民的話,爲什麽不在市委選舉就表露明确的意圖呢?
向義山琢磨不透,出于本能,他沒敢得罪更爲強勢的耿一民,說道:“國内的實情就是這樣啊,很少有人會旗幟相明的投反對票,畢竟是人民内部矛盾。我以爲投棄權票的人等同于投了反對票,在許多地方的司機實踐中,也并不認爲投棄權票即放棄選舉權力,何況我們制定這次選舉議程時,并沒有将這一條款寫進去……”眼前的局勢是如此的明顯,支持耿一民,張權必敗,支持張權,卻未必能赢得了耿一民。何況在這次選舉中赢得耿一民又如何,耿一民始終代表靜海市,隻要耿一民一天在任上,他就始終是靜海的天。
向義山已經無法判斷局勢的變化,不敢聯合張權與耿一民硬抗,但是他又有些不甘心,說道:“這種狀況,靜海建國後也是首次發生,是不是向省裏請示一下?”
耿一民微微一笑,側過頭看張權:“張市長覺得呢?”
省裏能出面制止這出鬧劇,自然是再好不過,但是面對耿一明煮動遞過來的稻草,張權又猶豫了:省裏難道已經形成決議?難道萬副主任也給蒙在鼓裏。的确,在張權的印象,從沒有想到耿一民會先斬後奏,沒有想到耿一民此時還沒得到顧憲章明确的表态。
耿一民見張權灰白的臉陷入遲疑之中,扭頭對主席團秘書長高松說道:“高秘書長,你将向靜海的情況向省裏彙報一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