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魏小青嘴裏應着,臉還朝着窗外,“我爸可能看見我了……啊,他追上來了。”
說話這當兒,一輛三菱唰的穿過去,橫在别克前面,所幸季永一直注意着後面,剛起步,車速也不快,猛的一個急刹,才沒有撞上去。
林泉側着身子,撞到前排的椅背上,坐回座位,看見那輛三菱下來一名中年人,叉手橫在車前,大聲呼喝:“魏小青,你給我下來。”
魏小青咬了咬發白的嘴唇,埋怨陳晉:“都怪你,今天我死定了,昨天剛跟我老爸發誓再也不見呢。”
林泉差點笑出聲,與梁岌面面相觑,看着魏小青、陳晉灰溜溜的下去,對梁岌擠擠眼睛說:“你見識到更兇悍的父母了吧?”又疑惑的說,“現在不都自由亂搞了嗎,怎麽還有這樣的家長?”按下車窗,去看窗外的好戲。
陳晉灰眉土臉的垂着頭,站到中年人的面前:“魏局長,我就請小青吃頓飯,沒别的意思……”
“你給我過來,”中年人招手橫眉怒目的指着魏小青,壓根沒正眼瞧陳晉一眼,“看我回家怎麽收拾你?”
“爸,”魏小青躲在陳晉身後,“就吃一頓飯,沒想着跟陳晉處朋友,這會兒都有其他人呢,我保證九點之前到家。”
“我不管其他人,你怎麽答應我的?”中年人怒氣沖沖,“你跟誰處朋友,我不管,跟陳建軍的兒子就是不行,吃飯也不行。陳家能有一個好種?”
這麽說,一直在旁邊看好戲的陳楚不樂意了,探出頭:“你這話這麽說的,什麽叫陳家能有一個好種?”
中年人側頭看見陳楚将頭從車窗裏鑽出來,鼻翼一皺,說:“不關你的事。”說着,他走過去伸手拉魏小青,“給我回家。”
魏小青的胳膊給中年人拽着,爲難的看着陳晉,一臉的委屈。
陳楚看了不忍,頭縮回來,對林泉說:“你也不出來說句話?”
“說什麽?”林泉攤攤手,陳晉拐騙人家的女兒,他能說什麽。
後廂門沒關上,中年人無意的側頭看了一眼,目光掃過坐在陰暗中林泉的臉,那一瞥模糊的印象,讓他一愣,定睛再看,臉上的怒氣驟然凝固在臉上,又在一瞬間分崩瓦解,生出十分的和藹,那一瞬間的變化真是精彩啊:“啊!林先生坐在車裏……”
“你認識我?”林泉指着鼻子問中年人,身子探出車門。
“魏家強,上次在姜書記家見過林先生。”魏家強見林泉要下車,忙放開魏小青,伸手握住車把,一手擋在門上沿,“林先生還記得我?”
魏小青見父親的态度竟在短短數秒間陡然轉變,詫異的站在那裏,這才認真審視從車裏鑽出來的林泉。
削瘦颀長的身材,穿着深藍色立領夾克,略瘦的臉戴着一付窄框眼鏡,書卷氣很濃,藏在鏡片後的眼睛異常的明亮,魏小青想起陳晉剛剛介紹過他的名字:林泉,陳晉的表兄。
林泉?魏小青側着腦袋,卻想不起林泉是誰,陳晉在此之前也沒提過這名字。
梁岌從魏家強臉上瞬間變化的神情上,曉得魏家強知道林泉的身份,但是内心的震驚一點不弱。梁岌隻知道聯投是靜海的一家投資機構,林泉年紀輕輕就擔任聯投的董事長,這一事實确實要讓人消化好一陣子,但是梁岌對聯投在靜海的地位并沒有充分的認識,無外乎是一家大公司罷了。在他的印象當中,國内的官永遠都要壓過商一頭,但是魏家強的表現沖擊着他的心:魏家強好歹是一局之局長,此時竟連腰都不敢直起來。
就算陳楚爺爺的面子再大,但畢竟退下去快十年了。
林泉伸出手,跟魏家強握了握手,笑着說:“我今天叫上陳晉一起吃飯,沒想到遇到魏局長,相請不如偶遇,魏局長要是不忙的話,不如一起吃頓便飯。”
“不忙,不忙!”魏家強連忙應道,“隻是不敢讓林先生破費,飯我來請……”
林泉微微一笑,指着陳晉說,“陳晉請我們,魏局長一定要跟陳晉争,我也沒意見。”
“這,”魏家強尴尬一笑,臉側向陳晉,還不習慣的露出笑容,輕輕哼了一聲,也不多說什麽,扯了魏小青一把,“請林先生去哪裏?”
魏小青還沒能從父親的驟變中過神來,給他這一扯,身子差點撞到父親身上,慌亂的看了陳晉一眼。
陳晉詫異的看了林泉一眼,他很奇怪林泉今天的積極表現,要曉得林泉除了對爺爺陳然的事十分熱心,對陳家其他的事從來就是漠不關心的。陳晉雖然不曉得林泉眼前在靜海的地位有多高,但是爺爺陳然七十大壽時所表現出的場面,隻要林泉對陳家還念幾分情誼,陳家絕不會混成今天這般模樣!
陳晉也不怨林泉對陳家的絕情,畢竟當初父親、二叔、小姨當年是怎樣對待林泉兄妹的,他是記得十分清楚的。
陳然七十大壽是一個分水嶺,在此之前,陳建國兄妹回到靜海混得風生水起,但是在陳然七十大壽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林泉家與陳建國三兄妹之間的巨大隔閡,落井下石倒不會,不過該給臉色也是要給臉色的,陳建國兄妹再也不能從這些人身上讨到什麽便宜。他們隻擅長鑽營,一旦這條路被堵死,就束手無策了,這兩年,經營砂石堆場的利潤陡然降下來。陳建國兄妹都好場面,大手大腳慣了,又無經營之路,這兩年,家境卻是每況愈下。
陳晉見林泉替他出頭,有些不習慣,卻不會拒絕,也容不得他拒絕,從魏家強對林泉的态度上可以看來,一旦林泉對陳家的态度發生轉變,他與小青之間的障礙就會蕩然無存。
魏小青看着陳晉,陳晉則看向陳楚。
陳楚還在氣魏家強剛剛說的那句,冷嘲熱諷的說道:“我們挑的小地方,不曉得魏局長吃不吃慣?”
“林先生吃得慣,我怎麽會吃不慣?”魏家強陪着笑臉說。
梁岌在車裏扯了扯陳楚的衣袖,提醒她不要黃了陳晉的好事。陳楚緩了緩的神色,說道:“那就到靜海國際前彙合吧,靜海國際旁邊的一曰三餐,真不是什麽高級餐廳。”
魏家強看着陳晉鑽進車,這才跟女兒魏小青坐進三菱車,吩咐司機:“跟着别克,剛才停車有些莽撞了,吃飯時記得主動賠個禮。”
“一開始不讓,這會兒怎麽又倒貼上去?”魏小青氣鼓鼓的坐在後排,将小坤包摔到一邊的皮椅上。
“你的事沒這麽輕松就過去!”魏家強闆起臉,想将女兒訓斥一頓,手揮到半空,姿态還沒有擺出來,卻歎了一口氣,“許多事,你不知道,我也不曉得怎麽跟你說,我就你一個女兒,難道會因爲自己的私心阻止你跟陳晉交往嗎?”
“怎麽不是?”魏小青氣呼呼将臉側過去,“你跟陳晉爸爸的那些爛芝麻舊事,我都聽得耳朵起繭了。你們有你們的恩怨,但是關我與陳晉什麽事?”
“我跟那勢利眼有什麽恩怨的,他現在這樣子值得我跟他去計較嗎?”提起陳建國,魏家強鼻子哼了哼,“不過當年受了他一點閑氣,我的心胸還不至于這麽狹窄。”
“那是爲什麽?”
“這……”魏家強也不曉得如何去說,“這一切可能都是旁人的誤解吧,或許他的心胸比我們想象的要寬廣。”
“他?”魏小青側過頭,看着父親魏家強,“林泉嗎?”見父親沉默着不說話,“爲什麽事情要扯上林泉?”
魏家強心裏還奇怪呢。他當初沒有參加陳然七十大壽,但就傳聞中的場面來說,絕對是轟動靜海上流社會的一件大事。陳然壽辰過後就有林泉與陳家人關系極端不和的傳言流傳出去,要不是這傳言如此的言之确鑿,陳建國兄妹開的砂石堆場也不會混得如此的凄慘。
魏小青見父親陷入沉默,心裏對他剛才的粗暴生氣,也就側過頭繼續生悶氣。别克與三菱一前一後駛入靜海國際的地下停車場,一起走到靜海國際底樓的大時代餐廳。
林泉并不想他對陳建國、陳建軍、陳衛紅懷着怨氣的微妙态度成爲陳晉與魏小青之間的障礙。席間,林泉借故說起陳楚與梁岌之間的事,隐晦的表明自己的态度。不管怎麽說,就算他與陳晉、陳楚等人之間算不上惡劣的表兄弟妹關系,就算滿足姥爺陳然的心願,林泉覺得自己都有責任将陳晉、陳楚這一輩人導向成功的人生軌迹。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