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泉提着兩隻精美陶器裝的藥酒,出了龔志超家門,時間已經過了九點一刻,徐建的藍鳥打開車燈,緩緩駛過來,停在林泉的身邊。林泉打開車門,坐上副駕駛的座位,這才注意到後座的暗淡陰影裏坐着一名中年人。國字方臉,一雙眼睛在陰影裏炯炯有神,沉毅穩健,肩膀很寬,見林泉轉頭看着,露出寬和的微笑:“我是東都孔立民,聽徐建說林小弟年青有爲,求徐總帶我一起過來吃夜宵,林小弟不見外吧?”
“啊,”林泉見他伸過寬厚的手掌,忙伸手過去,頭卻蹭到車頂。在東都集團的老總,靜海大豪富孔立民的面前,林泉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林泉坐在副駕駛座上,眼睛盯着車窗外的夜色,思緒紛亂。
孔立民的銀灰色賓利就像一條沉默的海魚,緊跟着徐建的藍鳥駛入秀水閣樓前的停車場。郭德全早就看見孔立民的賓利,以最快的速度迎出秀水閣。孔立民這樣豪富的光臨,無疑是秀水閣登上頂級酒樓的必備條件。銀灰色的賓利悄然不動,孔立民、徐建、林泉在一側下了車,正朝秀水閣走去,林泉看見郭德全堆滿笑意的站在賓利車旁,好奇的問:“孔先生在這裏,郭叔叔站在賓利前面幹什麽?”
這時候賓利車門打開,出來兩名保镖打扮的年青人,林泉看得眼饞死:自己什麽時候也能坐上賓利、随身帶兩保镖?
林泉計劃晚上跟徐建談購樓的事,讓孫菲菲先到秀水閣等着,想不到東都集團的孔立民會意外出席。他知道,孔立民之所以會出席,很可能也得到大學城項目重啓的消息,也可能知道得更多一些,有些事情就不宜讓孫菲菲知道。
林泉讓郭德全給他們三人單獨安排了一間可以安靜談話的包廂,準備一些精緻的茶點送進來。
“孔先生真讓人吃驚,怎麽會找我一個無名小卒?”
孔立民打量着林泉,他在星湖邊上有一塊地,星湖有什麽異動,他差不多跟麗景同時知道。星湖出人意料的将樓盤基價提高了一倍,麗景的市場部沒有給予足夠的重視,孔立民卻嗅到一些味道。
星湖将數十套房産的産權轉移到林泉和靜海聯合公司的名下時,隔天孔立民就得到消息。麗景狙擊星湖,要将星湖整垮再行收購的事情,行内的都傳遍了。徐建不可能在銀行内部找到合作者,孔立民猜想他可能獲得強有力的支持,至少這個人物不畏懼市長張權。
東都近兩年才将目光轉到房地産上,手裏也隻有星湖西邊的那一塊儲備土地,正準備開發東都豪園時,麗景的陳明行放出消息來,要逼垮星湖。徐建當時也求到孔立民跟前,但是東都剛剛涉及房地産這一塊,跟市府的關系遠沒有麗景來得那麽密切,自然不會爲了星湖讓出的一兩千萬利益,跟麗景成爲對頭。東都于是中止東都豪園項目,将資金挪到其他項目上去了。
那時還是前任書記楊雲的時代,陳明行是書記楊雲、市長張權的座上佳客。
耿一民擔任市委書記差不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孔立民敏銳的意識到靜海會有大的變動。但是耿一民從四月初就職以來,一直保持低調,跟靜海的精英階層接觸很少,完全沒有要将權力從市長張權、副書記向義山手裏奪過來的意思。
孔立民隐約猜到徐建背後的人物很可能就是耿一民,畢竟在靜海,隻有耿一民、向義山能夠不給張權面子,但是向義山也是靜海的地頭蛇,跟張權在靜海早就劃分好利益範圍,不會插手星湖的事情。
孔立民親自登門拜訪徐建,要求徐建代爲引見他背後的大人物,沒想到星湖事件的背後竟然是林泉。從徐建的介紹中,孔立民知道林泉不過二十出頭,跟銀行、市委的關系密切。在陳明行還在爲林泉突然冒出來大發雷霆時,孔立民已将市委内部有關林泉的傳聞打聽得一清二楚:老市委書記陳然的外孫,市委書記耿一民的座上佳客,跟市委副秘書長趙增關系密切。
孔立民敏銳的政治目光讓他意識到林泉在這件關系網中的真正作用:耿一民想借助林泉招安陳然的舊部,鞏固他在靜海的地位。
陳明行要求建行催讨聯合投資有限公司的問題貸款,孫立民其實在同一時間就得到消息,他沒有立即聯系林泉,他要看看林泉在耿一民心目中的地位究竟如何。聯合投資背後的人物如果真是耿一民的話,别說八百萬,就算八千萬也不會有多大的問題。
當他坐在徐建的車裏,看到林泉從龔志超的住宅,提着龔志超送給陳然的藥酒,意氣風發的走出來,孔立民知道他将是自己大舉進軍房地産、擊潰麗景陳明行的關鍵人物。
孔立民注視着林泉,笑道:“林小弟能讓麗景的陳明行急得跺腳罵娘,怎麽會是無名小卒?聽徐總說,林小弟計劃繼續購入星湖苑整棟樓盤,這樣的大手筆,靜海也沒有幾個人能做到。”
林泉看了徐建一眼:“還不知徐總的意思。”
徐建說道:“林先确定星湖的土地會增值?”
離市委全委擴大會議隻剩下七天,何況身爲靜海豪富的孔立民一定能事先得到内幕消息,林泉坦然一笑:“七天後,大學城項目将作爲一個重大議題在市委全委擴大會議上表決,新區開發計劃将作爲一個重大議題在會議上讨論。規劃中的新區将包括陸洪、南港兩鎮。”
徐建看了孔立民一眼,這消息仿佛一團白雲塞進他的胸口,讓他飄乎乎有些忘乎所以。熬了這麽多年了,特别在星湖苑一期項目上,差點陷入破産的邊緣,終于熬到他發迹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