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昆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目光在方楠身上停留了一會兒,就催促林泉快走:“耿書記在家裏等你,趙增也在耿書記家。”
郭德全這時才知道林泉讓他保管的檀木匣子是送到耿一民家的,想到在林泉身上下功夫,果然沒錯,暗自得意,對楊昆的輕蔑态度也毫不在意,一團笑臉的上去敬了支煙,就上樓去取檀木匣子。說實話,如果趙增不是耿一民的外甥女婿,也使喚不了楊昆。
郭德全是八面玲珑的人,知道事情不宜張揚,林泉未必想讓楊昆知道這事,取來一隻精緻公文包,将不大的檀木匣子裝裏面,走下樓遞到林泉手裏:“我給你找了隻公文包裝了一下。”
林泉微微打開包确認了一下,說道:“請經理的事,郭叔叔考慮一下,反正也不急這一兩天。楊哥人脈廣,郭叔叔也可以請楊哥幫忙呢。”
“請什麽經理?”楊昆有些不耐煩,不過也得順着林泉的口氣多問了一句。
“秀水閣酒樓要請一名高級經理,年薪三十萬,外加年底分紅,就是找不到合适的人。”
“啊……”楊昆有些詫異,看郭德全的眼神立馬變了,見郭德全掏出全銅zip打着火,忙将煙塞進嘴裏頭湊過去,“請什麽人,竟然開三十萬的年薪,比我們開小車的強多了。”
讓林泉這麽一說,楊昆的眼神、态度立馬來了三百六十度大轉彎,郭德全心裏特别解氣,但是也沒忘記讨好這個勢利眼:“給耿書記開小車,年薪百萬也換不來啊,其他的不說,光這身份、地位就是用錢能換來的?”
“這倒是的。我認識幾個開酒樓的朋友,郭老闆有什麽要求,說給我聽聽,說不定能幫你介紹合适的人來。”
“也沒特别的要求,精通英德曰……還有一門韓語,隻要精通英德曰韓四門外語,相貌端莊的女姓就行。”
“四門外語啊,耿書記也不行啊,耿書記就會說英語、德語,前些天我還聽他跟美國佬嘀咕呢。”楊昆哪裏會認識精通四門外語的人,興緻大減,搖搖頭,催促林泉快跟他下樓。
酒樓沒什麽生意,郭保林從酒樓借用了一個人,所以方楠那裏基本忙得過來,林泉吩咐郭保林負責将小初、陳晨送回家,就随楊昆下了樓,坐車直奔市委大院。
花園街五号,大片的龍舌蘭從深紅色的院牆上垂下細長的葉子,這裏是靜海戒備最森嚴的地方之一,臨街的院牆每隔二十米就站着一名佩槍武警,門口是一名英姿飒爽的女軍官,隔着玻璃,林泉羨慕的多看了她兩眼。林泉對花園街五号相當熟悉,陳然當年習慣住在東南郊的私宅裏,但是這裏仍是他的主要住所。
黑色的尼桑車緩緩駛進靜寂的花園街五号,院牆兩邊有着柔和的燈光,院子的光線卻很暗,水泥甬道上的兩側都是高大的喬木,茂盛的枝葉将道路都蓋住,隻有車燈打在前方的夜色裏,仿佛給深夜埋住的感覺,林泉沒有一點緊張之感。車子拐了一個彎,一棟兩層的舊式小樓出現面前,這裏就是耿一民的新住處。
在領導身邊久了,多少沾染點領導的脾氣,楊昆看不大起郭德全他們,對林泉卻不敢馬虎,他再沒什麽頭腦,在耿一民身邊久了,也多少猜得出耿一民接見林泉的用意。特别他從丁向陽那裏知道耿一民中午的時候,跟林泉、趙增單獨談論将兩個多小時。
耿一民站在窗前,看見林泉提着公文包下了車子,這才轉身回到椅子上坐下來,趙增坐在沙發上,正在閱讀市委辦下發的文件,陳燕跟耿一民的愛人張友蘭聊剛才看的電視劇。陳燕是耿一民的外甥女,比趙增小三歲,剛過三十歲,打扮洋氣,養得又好,面白膚嫩,看起來隻有二十五六歲,一點也看不出是生過小孩的人,蜷着腿跪在沙發上,門鈴響時,沒想着起身去開門,頭亂轉着找保姆的身影。
“林小仨怎麽來了?”陳燕不知道耿一民、趙增正等着林泉,見林泉跟在楊昆後面進門,驚訝的坐直身子。
“陳燕姐也在這裏,學校剛放假,我過來看看耿叔叔、張阿姨。”
張友蘭有些疑惑的看着林泉,想不起來哪裏冒出一個侄子來。
“他是陳然的外孫,林銘達的兒子。”耿一民站起來。
“長這麽大了,在街上真不敢認。你是林銘達的老二吧,燕子怎麽叫你林小仨啊。”
耿一民倒知道其中的故事,笑着解釋:“陳秀是陳然的小仨兒,陳然最疼陳秀,也最疼這個外孫,所以就也給他取了個小名叫小仨。”瞥了一眼林泉手裏的公文包,“趙增,我們到書房去。”說着,徑直走向書房。
耿一民在宦海沉浮幾十年,林泉知道自己在他面前裝不了假,虛僞客套隻會惹人生厭,徑直将檀木匣子取出來放在桌上,轉述一下姥爺的意思。
耿一民熟悉的打開暗鎖,這隻檀木匣子還是他當年連同那枚印玺一起送給陳然的。名單壓在印玺下面。事情到了這一步,耿一民倒不急着去看名單上的人名,将那枚印玺拿在手裏,慢慢的轉着,從各個角度欣賞印玺。當年陳然六十歲大壽,耿一民将這枚最喜歡的印玺送出去,今天又回到自己的手裏,代表着什麽?陳然也承認自己在靜海的地位,不然不會将這枚印玺回贈給他。
如果說陳然推薦的人真堪大用的話,許多問題會變得簡單得多。耿一民躊躇滿志的打開那張名單,一邊看一邊低頭思量,左手指節有節奏的敲打着書桌。
趙增松了一口氣,他早就摸透耿一民的脾氣喜好,知道耿一民對這份名單很滿意,那麽這份名單上的一些人,在下一次市委擴大會議,就可能會成爲靜海市的新貴。陳然雖然沒有政治上複出的可能,但是陳家的影響力會借着這次機會有所恢複。
耿一民知道林銘達的脾氣,老丈人的賬他都不買,老同學估計也不會給好臉色。耿一民也不敢貿然邀請林銘達到家裏參加私宴,免得被他拒絕了,他這個市委書記臉上無光,但是單獨宴請林泉又顯得有些不倫不類。耿一民一點也不擔心陳家會借這次機會恢複一定的影響力,陳然能這麽快的拟定出這份名單,表明他的政治智慧一點也沒有退化,反而有一種站在局外一覽全局的豁達。
耿一民希望陳然的政治智慧與影響力對自己在靜海鞏固地位能有幫助,現在就要好好籠絡林泉。林泉這次到市委辦實習,等他畢業還要過兩年,耿一民也不知道他最終會不會走上仕途,聽趙增提起,林銘達似乎很反對他這個養子進入仕途。
還是坐着楊昆開的尼桑車從花園街五号出來,林泉回到家時,忙碌一天的疲憊就湧上來,看見父親林銘達坐在客廳裏看報紙,喚了一聲,推門看見小初已經睡熟了,嘴巴微微呶着,好像在夢裏還在埋怨林泉将她跟陳晨丢在酒樓裏。
林泉湊到父親身邊,往報紙上看了兩眼,社會版沒有什麽值得注意的新聞,轉身洗澡去了。
林銘達欲言又止,他心裏清楚他這個兒子有着極強的自我主張,姓格看起來溫順,但是他認定的事情,絕非别人輕易就能改變的。更重要的一點,他現在的做法有老丈人陳然在後面支持,何況趙增、耿一民都有意無意的将他拉進這個圈子裏去。
“小仨才二十二歲,還沒有走上社會,判斷力與是非觀念還不成熟,這一切對他來說是不是太早了?走入歧途就爲時太晚了。”林銘達這麽想着,眉頭擰着,許多憂慮壓在上面,聽見浴室的水聲響起,輕歎了一口氣,推門走進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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