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允不知道這接下去的那幾批毒大米究竟會害死多少原本與自己不相幹的女真人,他也不在乎,相比較而言,即便是女真人全都算上,其數量也遠遠不如滿清入關時被殺的漢人多,就更不要說什麽嘉定三屠,揚州十日什麽的了。
好歹曾經也是大學生,這筆帳張允還是能夠算清楚的,說他是大漢族主義者也好,說他是極端民族主義者也罷,張允并不在乎,他在意的是維持着明朝的穩定和諧,指望着自己在慈慶宮裏的那些教誨,可以多少給朱常洛一些先進的思想,讓他在放眼看世界的同時,也有膽量去和世界交流和溝通。
隻有走出去,才能不被人家給打進來,張允如是想。
皇太極走了,張允估摸着也該啓程前往遼東了,不過有些事他還得處理,比如那些在前些日子張牙舞爪的官吏們,張允覺得總該給他們些教訓,才能讓他們安分一些,否則的話,難保自己出門在外,後院的火就熊熊燒了起來。
于是他問朱常洛:“太子,你覺得我是個忠臣嗎?”
“是!”朱常洛一愣,但很快就堅定得點了點頭。
“謝謝你的誇獎!”張允一笑,而後道:“我覺得我不是好官,但對朝廷還算得上是一片忠心,我不知道日後的史書上究竟會如何評價我,是個權臣,是個酷吏,還是個英雄,這都不重要,我隻是在做我認爲對的事情,我過些日子就要動身去遼東了,這一去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更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但我希望即便是死了。也是死在疆場之上,而不是被朝中的奸佞小人用冷箭射死!”
“不會的!”朱常洛搖了搖頭。
“真的嗎?”張允反問了一句,平靜地道:“殿下,你說句實話,倘若此番的流言不是我主動撒播出去的,若是之前沒有和皇上及你通氣,那麽你們會相信我的所作所爲全都是爲了朝廷。而一點私心都沒有嗎?”
朱常洛遲疑了。
張允非但沒有生氣,反倒是更覺得朱常洛夠坦誠,沒有敷衍自己,于是微笑道:“君臣相忌,這是古來無數皇帝和大臣共有地悲哀。我不知道不久的将來自己會不會也成爲這悲劇的主角,但是我想懇求殿下,即便是日後皇上真要殺我,也請你盡全力護住遼東的将領,他們全都是咱們大明朝的脊梁。若是斷了的話,那就什麽都完了!”
“好的,我答應你!”朱常洛鄭重得應允下來。
這麽一來。張允總算是稍微得去除了一塊心病,他不怕提前成爲袁崇煥,但他希望永遠再沒有第二個,隻要熊廷弼,袁崇煥等人能夠保存下來,那麽搖搖欲墜地大明王朝就多了兩塊穩固的基石,興許還可以支撐的長久一些。
“走吧,該向皇上複命去了!”張允揚鞭縱馬。朝前奔去。
“張允,你說說看,這些奏折該怎麽辦?”禦書房裏,萬曆将堆積的跟小山一樣的奏折推到了張允地面前,不用看都知道。1---6---K小說網這必定又是彈劾張允的折子。
“将計就計,将微臣貶黜遼東。将功補過。”一向睚眦必報的張允語氣非常平靜,讓原本指望着能看一看張允會不會再反戈一擊的萬曆頗有些失望,但湧上心頭的則是贊賞。
“好吧,朕準奏!”萬曆知道他去心已定,也就不再阻攔,不過總覺得虧欠了張允些什麽,于是又問道:“你可還有什麽請求嗎,說出來,朕照準!”
“有!”張允回過頭來看了一眼正站在萬曆身後捏肩地許淑道:“微臣請求皇上将淑公主發配杭州。”
“爲什麽?”
“微臣此番是去打仗,不是遊山玩水,刀兵無眼,箭矢無情,淑公主乃是金枝玉葉,但凡有些損傷,微臣都将是萬死難辭其究,與其将來追悔莫及,倒不如讓淑公主離戰事遠些,與人與己都好!”張允決定把這個大包袱徹底甩開。
“憑什麽呀?!”朱常洛還沒言語呢,許淑先就不幹了,不服氣地道:“我又不是紙紮的,泥塑的,你能上陣殺敵,我怎麽就得去杭州玩呀?不行,我偏偏要去遼東!”
“既然公主執意要去,就請另尋他人護衛,出了什麽亂子都跟我無關!”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張允也就顧不得其他了,他一早就想好了,無論如何都得把許淑給擺脫掉,否則地話怕是要頻頻扯自己的後腿,要是出個什麽閃失,天知道萬曆會不會降罪給自己呀。
“不行,我就跟着你,哼,想把我甩掉,沒門!”許淑的犟脾氣又來了。
張允看了猶豫不決的萬曆一眼,而後道:“皇上,你若是憐憫微臣,就請體諒一下臣下的難處。”說着恭恭敬敬得跪了下來。
“好吧,朕準奏!”萬曆歎了口氣,點了點頭。
“多謝皇上隆恩!”張允又三拜九叩後站了起來,那叫一個揚眉吐氣,朝許淑道:“淑公主,微臣這樣做也是爲了您好,還請諒解才是!”說着退出了禦書房。
許淑吃了蹩,不免又揪着萬曆的袖子撒嬌,哀求,可是萬曆卻繃住了勁,始終不肯松口,許淑隻得憤憤然的走了。
“父皇,依淑兒的性子,隻怕是不達目地誓不罷休,說不定會偷偷跑出宮去,到時候豈不是給張允添麻煩嗎?”朱常洛不放心地道。
“這正是朕想要看到的!”萬曆揉了揉眉心道:“張允是匹千裏馬,可是總由着他的性子亂跑也不成,得給他安上一個辔頭,而缰繩則得攥在咱們的手中,隻要這樣,才能驅使着他縱橫馳騁卻不用擔心他瘋跑野颠踩傷了人,洛兒,君是君。臣是臣,可有君臣之誼卻不可有兄弟之情,這龍椅之上空空蕩蕩,除了自己,你不能依賴任何人,明白了嗎?”
“是,兒臣明白了!”朱常洛恭敬得應了聲是。。。不過心頭卻變的沉甸甸地。
父子二人在禦書房裏讨論帝王心術時,自以爲擺脫了許淑的張允正美滋滋得想回家候旨時,卻被怒氣勃發地許淑給攔住了,劈頭就道:“張允,你就那麽讨厭我嗎?爲什麽幾次三番得就想要棄我而獨行?”
一聽這話。張允的心裏就直抽抽,心說:“公主呀公主,你說話地時候動腦子了沒,麻煩你罵人也罵的兇悍一些,靠。喊棄我獨行,知道的是說老子不樂意你跟着去打仗,不知道還以爲我始亂終棄呢!”
“公主!”張允扭過臉來。面沉如水,輕飄飄地道:“你要是想聽實話的話,那麽我的回答就是我并不讨厭你!”
“真的!?”許淑一喜。
可是張允接下來的話卻讓她差點沒背過氣去,他道:“我是讨厭之極,即便說你是公主,那又怎麽了,就能由着自己地性子爲所欲爲而絲毫不顧及别人的死活了嗎?”
“我怎麽不顧及别人的死活了?”許淑覺得自己特冤枉。
張允環顧了一下左右,湊得近些。低聲道:“你就沒想過,咱倆水火不容,全天下都知道,要是你被女真人給殺了,回頭皇上怎麽想?肯定以爲是我攜私報複。見死不救,說不定就是個抄家滅門的下場。你死了倒也罷了,要是連累了我一家子人,你不覺得很羞愧嗎?”
說着張允翻身上馬,朝許淑一抱拳道:“今日之話,出我口,入你耳,第三個人問我都不會認賬,丫頭,你還是老老實實得去杭州玩吧,山清水秀的,多好,何必跑到遼東去禍害人呢!”說完連個說話地機會都不給許淑,一抽馬屁股,揚長而去。
隻留下個許淑在那咬牙切齒,恨不得将張允碎屍萬段,可是心目中的那個影子卻愈發的清晰了起來。唉,這戀愛中的人都是賤骨頭,男女都一樣。
張允前腳到家,後腳宮裏的太監就跑來宣旨,雖然免了他三部侍郎,卻又任命他去做遼東都司。
長期以來,人們一直習慣地認爲,明朝地都司(都指揮使司)和衛所皆爲軍事組織或軍隊編制,屬于軍事部門。其實,其時的都司、衛所,特别是遼東等九邊的都司、衛所,除了具備軍事性質之外,還兼有一般地方衙門地行政職能,就像内地的府、州、縣各級政府一樣,具有勸農課田、減災濟荒等責任,它是一種較爲特殊的軍政合一的封建主義統治形式,它的存在,曾對關外的農業經濟産生過相當大的影響和作用。
洪武初年,明朝中央政府設置了定遼衛,旋即改爲遼東都司,下設25個衛,衛下分别設千戶所、百戶所。遼東都司或遼東鎮之區域爲古代幽州、營州之範圍,方圓數千裏,西起山海關,東到鴨綠江;北自開原城,南到旅順口。在這一帶,都指揮使司不僅是統軍駐防,而且是以地爲治,分疆轄土,全面管理遼東地區。
這樣把前代的各個行政區---州、縣一概劃歸都司,改稱衛所。明人述稱:遼東爲“形勢之區也,曆代以來皆郡縣,我朝盡改置衛,而獨于遼陽、開原設安樂、自在二州”。
開始時還保留原來地行政區劃,各州各縣的名稱未改,機構未變。這分明是讓都司來代管這些州縣,而行使行政權力。到了洪武“十年,革所屬州縣,設衛25,永樂七年,……複設安樂、自在二州”。即後來僅剩下兩個純行政區域----州,隸屬于遼東都司。
雖然普遍改州縣爲衛所,但不是把遼東所有的民戶都編入軍隊,盡廢原來的農、工、商、漁、學各業,而恰恰是保存舊業,繼續施行此地過去州縣衙門的規章,隻不過是軍事與行政特别是民政同爲一體了,即由軍隊代理過去府以至州縣衙門之事務,或代行其行政職能而已。
該地地都司、衛所,除了組織軍事活動、整饬社會秩序、處理民間詞訟等職責之外,所進行的農村管理或農經督導事務主要有四項:勸督農桑、征賦派役、管理農貿、赈災救荒。
在軍政合一體制下,遼東農業經濟是在軍政官員督耕、管理下,對保障邊地社會安定。使各族經濟、文化交流地有序化,具有積極意義。另一方面,農業經濟效益爲軍隊駐防提供了糧饷,免于轉輸等中間損耗。
這麽一來,張允就算是幹回了老本行,所不同的是以前是個縣官,隻管一個小縣。而現在則負責整個遼東,權力大了,所要負擔的責任也就越大。
他多少也體會到了萬曆此舉的目地,一來是想要限制他的活動範圍,免得他真得跟普通小兵似的。上陣殺敵,若是真有個閃失,對誰都沒好處。二來張允也可以督導農業,就地征集糧草,爲遼東的軍隊提供糧饷。
萬曆的想法是好的。不過也隻有張允才知道這個差使有多麽的難辦,因爲自宣宗宣德時開始,因太監、豪紳等勢要人物侵占屯田等。軍屯逐漸廢弛,故到成化以後,軍屯之田率歸農戶,農業生産者全是農民了。其時邊地因有警報影響生産,再加上官府征收稅糧過重,每畝高達1.2鬥,使得在武宗正德年間,當地農民因賦役負擔過重而無力墾種原額田土。有不少人逃到關内,關東地方出現了曠土,農業經濟滑坡了。此乃是明代遼東農業生産發展過程中地一次少見的低潮。
而後雖然遼東都司予以全力整頓。廣招民人來遼定居、墾田,極力解決勞動力問題,可問題是毒瘤已成。想要清除就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辦到的事了,可以說此後的遼東農業就算是一蹶不振。否則的話也不會出現明末時,袁崇煥不得不号召遼東地軍卒,種田自救就可見一斑了。
張允做了這個遼東都司,就算是當成了遼東将士們的奶媽,眼瞅着開春就要開打,朝廷不可能總是将關内的糧草往關外運,想把這場仗打下去,隻能依靠遼東的自給自足,張允現在是兩眼一摸黑,愁呀,真恨不得插上翅膀,馬上就飛去遼東。
送了那宣旨的太監百十兩銀子,打發他走了之後,張允大手一揮,召集起黑巾衆來,命他們速速準備一應物品,盡快離京趕赴遼東。
家裏地三個女人也忙活開了,說是裝備行李倒不如說是要搬家,吃得喝的穿的玩地一樣都不少,到了最後,堆積如山,張允翻了一下,居然還從裏面找了一副麻将出來,哭笑不得地道:“這是誰給我預備的,相公是去打仗,不是打牌!”
“人家不是怕你路上會悶吧,拿副麻将帶着,可以和範同他們消遣消遣!”司墨撅着小嘴道。
“嘿嘿,那倒不如把你也帶上,既能陪着相公睡覺,還能給相公處理公務!”張允随口開了句玩笑,眼前卻是一亮,心說:“我怎麽把這茬給忘了,若是有司墨在身邊,賬目上的那些事哪還用得着**心!”将自己的想法一說,不隻是司墨,就連其他兩個女人也是點頭稱是。
“那就這麽定了,今天吃頓團圓飯,明天我就出發!”
晚上張家大擺宴席,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其樂融融,張允抱着張襲人那叫一個疼愛不夠。張老夫人也是連聲叮囑,讓張允務必小心身體,莫得病。
張允都一一答應了,夜裏将三個女人趕到一個屋裏,大被同眠,風光旖旎的背後卻都有些澀然。顧媛和林笑語不是不知道去遼東的兇險,可是卻不願意拖張允的後腿,隻好默默忍耐,不過卻少不了私下子囑咐司墨好好服侍張允,有些事不能都由着他的性子,該阻攔地也得阻攔。司墨都應允了下來。
第二日一大早,張允吃了碗顧媛和林笑語包的餃子,也沒有讓他們送出太遠,就把已經換成了男裝的司墨抱上馬,而後也躍上另外一匹馬,環顧了了一下四周雄赳赳,氣昂昂的黑巾衆,大聲道:“兄弟們,随我走了!”馬鞭一抖,驅馬前行。
這回張允出行,幾乎一人都有三匹馬,一個用來馱兵刃,幹糧什麽的,另外一個則是替換着騎乘地,他早就想好了,越早到遼東越好,免得夜長夢多。
可是一百五六十匹馬剛一出了北京城就不得不停下了,因爲朱常洛攔在門外,今日他是一身的便服,見張允下馬過來,親手給張允倒了一杯酒道:“喝了爲兄地這杯壯行酒,盼望着你能在遼東一切平安順利,凱旋歸來的那一日,我在會在此來迎接你的!”
張允點了點頭,把杯中酒一飲而光,随後湊到朱常洛身邊道:“殿下,臨别前我有幾句話要提醒你,堤防身邊的小人,任何人給你的任何藥都莫吃,小王爺身邊的那個魏忠賢并非善類,日後恐成大患,最好找個時機将其鏟除,還有工部和兵部的糧草兵刃務必不要拖延,一切以戰局爲重!”
朱常洛聞言點了點頭。
倆人又幹了兩杯酒,互道珍重之後,便揮手作别。張允就這麽踏上了北滅女真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