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湯藥錢


此事過後,林笑語不但越發的惱恨張允,就是對平日裏交往甚密的司墨也一并有了隔閡,原本三餐飯食兩家都在一起,她卻每每借故晚到,刻意得避免和張允相遇。

林執玉見了也是納悶,問其緣故,林笑語性子雖野,但畢竟是個女兒家,焉能把在張允卧房裏所見的景象告與父親知道,含混了半天,隻說是看張允不順眼。可一想起張允胯下那怒騰騰,昂揚聳立的那話,不由得就面紅耳赤,夜裏睡覺都不得安眠,即便做了夢,眼前所見,漫山遍野也都是那條醜物,手中捏握,身下所坐,無一不是。

每每從夢中驚醒,隻覺得臉皮發燙,如同火燒,下體也是潮濕無比,更恨張允讨厭,愈發得不想見他。隻是人心向背,豈是說變就能變的,更别說隻怕連她自己心裏都未必分得清楚究竟是在恨張允,還是愛得狠了,在吃司墨的酸醋。

不過林笑語也是個執拗的性子,認準了張允并非善類,會以妖法惑亂人心,想要躲得遠些,恰聽說新招收的衙門名額已經滿了,竟有上千人,又聽老父說起,奉了張允的命令要離開衙門些時日,需把這些新丁拉出城去,進行一個爲期三個月的操練。

這麽一來林笑語反倒有些慌神,老父不在身邊,好像被抽去了主心骨,又象是失了護身符,盤算再三,跑去央求林執玉幹脆也把自己帶上,不但可以幫他操練人馬,更能夠爲他縫縫補補,洗洗涮涮,炒菜做飯什麽的。

現在的林笑語整個就是一天橋之上賣大力丸的,恨不得一口氣把自己說的是無所不能,有用之極。隻求林執玉能把她帶走。

可林執玉的眉頭卻是越皺越緊,關切地問道:“丫頭,你老實跟爹說,是不是跟張大人起了糾紛,還是欺負了司墨呀?若不然怎不願意在縣衙待着了?”

“都沒有!”林笑語哪裏敢說出實情來,撅着嘴,揚了揚拳頭道:“就張允。哼,他敢欺負我嗎,打不死他。還有司墨,一個小毛丫頭,我懶得跟她計較。”這話說得倒是慷慨豪邁。可是底氣卻是不足,頗有色厲内荏之态。

林執玉是何許人呀,當捕頭多年,最擅長的就是察言觀色,分辨奸善。更何況面前的是自己地女兒。正所謂知女莫如父,哪裏還猜不透她的小心思,嘿嘿一笑道:“你呀。凡事都好,就是性子急躁了些,終日裏大大咧咧的,活像個小子,哪裏會招人喜歡!”

“我怎麽不招人喜歡了?”林笑語硬着嘴道:“老頭,你給我把話說明白!”

“好,好,算我說錯了。行吧!”林執玉自喪妻之後,多年來和女兒相依爲命,寵溺她到了極點,因此才成了林笑語嘴裏的老頭,他不但不惱。反倒覺得無比欣喜。此時笑道:“丫頭,不是爹多嘴。張大人雖然年輕,可真真是個勤政愛民好官,不但使得一身好拳腳,更妙的是酒量驚人,根本就是千金不易的金龜婿,你也老大不小的了……”

“住口吧你!”林笑語是又羞又氣,本來想跟父親商量暫時離開縣衙地時,結果他說着說着又把自己往張允那個大火坑裏推去,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惡狠狠地道:“老頭,少說那些沒用的,交個底吧,究竟帶不帶我去練兵!”

“我倒是想帶!”林執玉把她的手拉下來,但随即道:“可你家老頭說了不算數,丫頭,你我現在可都是朝廷的人,行事都要有個體統,個人好惡放在一邊,自己該做地事是一點都不能馬虎,我問你,若咱倆都走了,大人的安危誰來保全,休息?還是林才?”

“就張允那身手,還用人保護,他不欺負人就已經不錯了,你沒聽說當初還沒上任時,他在野店裏爲了司墨,一口氣把劉油兒那幫廢物全都放倒了!”說到這,林笑語把牙齒咬得嘎嘎的,口氣也有些發酸。。。

“話是這麽說沒錯,可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有你在,豈不是更穩妥些!”林執玉也琢磨出來了,女兒是和張允鬧了别扭,要不就是在吃司墨的醋,這才執意要離開,于是連連勸慰。

“還有範同呢!”林笑語一拍手笑道:“你不是也說過嗎,那家夥可是上陣殺敵時,能以一敵百的悍将,收拾幾個江湖匪寇有何難地?”

“範同還是一塊璞玉,想他派上用場尚需要精心琢磨,再說了,沙場之上拼殺和江湖搏命能一樣嗎?”林執玉見女兒死活是不肯聽勸,也有些生氣,老臉一闆,沉聲道:“你要去也成,去求張大人應允,要不然就乖乖給我留下來保護大人!”說完拂袖而走。

“去就去,我還怕他不成!”林笑語一跺腳,氣沖沖地朝張允待客的偏廳走去。

此時的張允正和王守則商談合神作書吧地意向,太深遠的并沒有說到,此時談的乃是請王守則将參加訓練的衙役們的衣服承攬下來,價錢不要太高,樣式不必太好,隻要結實、耐穿就成,神作書吧爲回報,張允同意王守則在這些人的衣服上打上王家布莊的廣告。

王守則此次來,其實并非爲了這個,而是他聽手下的掌櫃說張允帶着家丁去店裏采辦衣物,結果卻和佟家地小兒子起了沖突,頓時覺得找到了一個巴結張允的機會,忙催促着店裏的夥計,日夜趕工,将司墨訂制的那幾套肥大得不象樣子的衣服做了出來。

而後親自送了過來,同時奉上銀票幾張,說是給司墨壓驚。張允素來是該要地錢一分不少,不該拿的錢是分文不收,自然委婉地拒絕,對于王守則的好意除了心領,卻也想出了由他來捐助衙役們神作書吧訓服的法子。

見王守則似乎有點不大樂意,也知道他們這些商人素來是追逐利益,铢鎬必較,行賄和捐助的區别。1  6  k小說網.電腦站他必定分得極爲清楚,有心點撥他一下道:“王翁行商多年,必定懂得一句話,金銀萬兩,不如口碑一句,我的衙役要集訓三個月,摸爬滾打。無所不練,倘若你王家地衣服能經久耐穿,這些人不全都是口碑一座嗎?”

“大人說的是!”王守則原本也是精明人,聽了這話,眼睛裏一亮。

可張允的話卻并沒有停。他又道:“記得本官曾經說過,有筆買賣要和王翁做,現下不妨漏個底給你!”說着取了一張河間的地圖,指着他買的那塊地道:“本官打算于此處修建一個機房,哦不。也許叫紡織工廠更适當些,王翁,我知道你是河間縣城裏最大的機戶。手裏有不老少的機工爲你神作書吧活,隻不過規模太小,難成氣候。”

“大人,你這是……”王守則地臉色大變,他已經隐約猜到張允想要幹什麽了。倘若張允真要插足布匹這個行當,憑借着他的權勢,必定很快就能把自己的生意搶個精光,越想越覺得恐怖。額頭上的冷汗冒了一層出來。

“王翁,莫怕!”張允朝他一笑道:“本官無心要和你搶奪生意,就象一開始說的,咱們隻是分工合神作書吧!”

“小老頭愚鈍,請教大人。怎樣地分工合神作書吧法?”王守則連汗珠子都顧不得擦,就心懷忐忑地問道。聲音顫抖。

“說來簡單,我織布,神作書吧爲你的供貨商,而你,隻要将其販賣出去就成了!”張允見王守則要說話,遂問道:“你是不是擔心本官的布匹不及南方的好呢?”

“是!”王守則點了點頭,神作書吧爲一個商人,他不得不考慮自己的利益,哪怕是在官家面前。

“放心,本官雖是朝廷命官,自然不會強買強賣,布匹織出來,你若覺得不好,大可以不要。”張允之所以敢說出這樣地話來,乃是因爲他已經遣劉油兒爲他去南方松江府尋訪紡織的能人,要不惜一切代價挖角過來,雖然路途遙遠,來往艱難,不過他也并不着急。

“倘若真如大人所言,小老兒必定從命!”王守則沉思片刻後,終于點了點頭。

張允笑道:“那就預祝咱倆合神作書吧愉快了!”說着端起茶來喝了一口。站在一旁的司墨則高喊送客。

“張允,你過來,我找你有話說!”林笑語等王守則出了衙門,才從影壁牆後面閃了出來,朝張允大喊一聲。

“你神作書吧死呀,敢直呼俺大哥地名諱!”範同現在成了繼司墨之後,張允身邊的第二個跟屁蟲,基本上張允走到哪,他就跟去哪,除了聽張允和司墨的話之後,他誰的帳都不買,終日裏在衙門裏橫沖直撞,把休息等人折騰的夠嗆。

不過有司墨在旁教導,範同倒也學了些禮數,起碼知道衙門裏張允最大,旁人都得恭敬地叫聲大人,否則就是無禮,挨頓闆子都是輕的,剛才他在偏廳門外站崗,老早就瞅見林笑語在影壁牆後張望,想起挨過她一頓打,心裏不岔,一直都在琢磨着如何報仇呢。

隻是司墨給他定的規矩裏,有一條就是不得私自與人打架鬥毆,倒是不敢違抗,隻得橫眉豎眼得瞪着林笑語運氣,直到她喊了張允的姓名,總算是找到了由頭,斷喝一聲,鬥大地拳頭就朝林笑語面門搗去。

範同的個子甚高,這一拳居高臨下,倒也是虎虎生威,可在林笑語眼中卻是破綻百出,不退反進,手掌上撩,在範同的腕子上一拉一推,跟着一個擺腿,啪得一聲抽在範同的右腿上,這麽一來,上身和下身頓時失去了協調。範同悶哼一聲,已經推金山、倒玉柱摔在了地上。

“我家老頭子說的沒錯,你還是銀槍蠟樣頭,中看不中用!”林笑語冷哼一聲,橫了爬起身來地範同道:“你要是再敢上來,我打得你滿地找牙,信是不信!”

“我信!”張允早聽到了外面的動靜,忙走了出來,接過她地話頭道:“林姑娘,找我何事?”他也非木頭人,既知道彼此間有了罅隙,也不好再厚着臉皮稱呼人家林妹妹了。

可這卻讓林笑語的心頭一顫。心說:“他不再叫我林妹妹了!”鼻子一酸,眼角的淚珠險些就掉落下來,暗罵了自己一句沒出息,闆着臉道:“我想陪爹爹一起去操練新丁,望大人允可?”

“你當真要去!?”張允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林笑語以爲他是舍不得,心中不禁快意,于是斬釘截鐵地道:“當真要去!”

“不後悔嗎?”張允用手指揉了揉額頭。溫聲道:“我看你還是好好想一下吧,明日再答複我如何?”

“不用,我決不後悔!”林笑語見張允爲難,欣喜異常,哪裏還聽得進去他的好言相勸。

“既如此。那就去吧!”張允苦笑道:“若後悔了,再找我就是!”

“大人若是無事可做,不妨教你這兄弟些拳腳,免得出去了丢衙門地臉面!”林笑語瞥了範同一眼,揚長而去。

“大哥。她……“我知道,她很氣人,可你也真丢臉!”張允擡手在他肩膀上擂了一拳道:“别灰心。大不了下次赢回來就是!”說着領着他來到後宅,教了他些使勁用力的法門,随即道:“先把這些學會了,再說别的!”其實他老早就想把八極拳傳授給範同,可惜他除了十三太保橫練之外,他連個馬步都紮不好,沒奈何,隻好從最基礎的東西教起了。

過了沒半個月。王守則答應捐助的神作書吧訓服終于都送了過來,爲此張允還專門請人敲鑼打鼓,在大庭廣衆之下大肆嘉獎了王守則一番,既是給他傳揚美名,不至于讓他爲白花了銀子而太肉疼。也給有錢又好面子卻沒什麽地位的商戶們立個榜樣,想來日後此類的捐助必定會多起來。

次日。報名參加選拔地一千多号子人,全都被召集到了衙門外,依次領取了一件藏藍色的新衣服,展開來,隻見胸前背後都被縫上了一塊白布,上面用紅筆寫着“王家布店榮譽出品”八個字,這自然也是張允出的主意。

既然有意結成商業上的合神作書吧夥伴,他自然要對王守則稍微好一點,把王守則的名号打出去,也相當于間接地幫了自己,林執玉神作書吧爲總教頭,此時自然是威風八面,站在衙門的台階之上,放聲喊道:“聽清楚了,明日卯時三刻,帶着自家的鐵鍬來此集合,但凡有過時不到者,皆視爲主動放棄。”

聽了這話,衆人頓時成了丈八的羅漢----摸不着頭腦,七嘴八舌得讨論了半天,也搞不明白自帶鐵鍬究竟是爲了什麽,但是爲了自己的前程,再摸了摸捧在懷裏地新衣服,均覺得不管官府怎麽折騰,隻要小心應對就是了,陸陸續續得離開了。

按照大明律例,不論何處都有夜禁,河間縣城雖然并不算大,可也有城牆三丈,晚上一更剛一敲過自有城門官将四個城門全都關閉,若是還有四處遊蕩者,被抓到了可是要挨闆子的。

張允爲了給這些候選者行個方便,提前就給城門官打了招呼,天剛蒙蒙亮就把城門打開了,便于等候在城外的人們進來,雖然如此,爲了避免人多手雜,再惹出什麽禍端來,也跟着加強了巡視地力度。幸好這些人倒也還算是規矩,既沒有打架鬥毆也沒有尋釁滋事的。

卯時剛過,就有抗着鐵鍬的人陸陸續續得來到衙門前,自有休息等識字的衙役,依照花名冊,一一點卯,而後每百名一列,排成了長龍,雖然沒有人敢于大聲喧嘩,交頭接耳卻是免不了的,都在揣測知縣老爺的葫蘆裏究竟賣的是什麽藥。

還沒等到卯時三刻,花名冊的人就全到來齊了,顯然人人都很重視這個出人頭地地機會,林執玉也沒有象後世軍訓時那樣,哼哼嗨嗨地來一段冠冕堂皇的動員演說,而是闆着臉道:“都給聽着,若有大聲喧嘩,擾民安甯者,重責十杖!”

似乎是爲了證明他所說的不是玩笑,休息等衙役一人手裏抄着一根水火棒出現在隊伍四周,一個個身着嶄新的皂衣,威風凜凜,殺氣騰騰,倆眼睛不時得在衆人身上掃過,把他們看得心裏都發毛。

“走吧!”林執玉大手一擺,自有林笑語頭前帶路。

此時的林笑語并沒有以真面目視人,臉上帶着那塊猙獰地鬼臉,更讓這群老實巴交的平頭百姓覺得忐忑不安,心嘀咕道:“官府裏這都是些什麽人呀!”不過卻沒有人敢胡言亂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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