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番外九


黛玉心中有數,賈敏也終于安下心來。

隻是,這世上從來不缺乏不甘于平淡,總愛興風作浪的人,尤其此人慣來對黛玉看不順眼,譬如尉馨芳,無事尚且要攪三分,何況她如今還抓住了這個話頭?

這是一個皇室宗族族人聚會的場合。每年的陽春三月,春暖花開使節,帝後總會選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邀請所有皇族中人聚一聚,聯絡一下感情。

大尉自奉行一夫一妻制之後,這皇室子孫的人口與前朝皇室動辄十幾、幾十個兒女,幾百個孫子輩是完全不能比拟,但百十年下來,幾代人加起來,人數也是頗爲可觀的。

帝後自然是衆星捧月被簇擁在中間,圍着他們的反倒是平日裏見得不多、關系較遠的族親,像德親王等幾家、尉北璀夫婦等平日裏就常見帝後的,反倒躲到了一旁去,把這個機會讓給别人——不過他們自己身邊同樣圍滿了人,不得清靜罷了。

黛玉本人并不喜歡這種場合,不過作爲皇後的兒媳婦,頂着曜親王妃的頭銜,總也不好說躲就躲了,更何況大家都是親戚,雖有幾個說話含酸帶刺的,但大多數還是值得親近的。

而且,因爲黛玉是出了名的不愛攬事,有些不得志的——幾代人下來也不是個個都出類拔萃的,更何況婆家、娘家的關系多了,人情自然也就多了——想趁着今天的場合拉拉關系、跑跑門路的,也不會在待遇身上浪費太多的時間。

反倒是簡在帝心的德親王愛女——尉馨芳身邊圍滿了人,她十分享受這種被衆星拱月的風光,十分飄飄然,對他人所求之事也是一口答應來者不拒——至于她究竟記住了多少,又能辦成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眼看着自己身邊的氣氛遠比黛玉身邊來得熱烈,尉馨芳眼底閃過一抹得意,在衆人的吹捧中走向皇後。

“皇伯母,芳兒給您請安了。”尉馨芳笑得十分親近地給皇後福了一禮,随後便湊到皇後身邊撒嬌般地攬住了皇後的胳膊,全然不顧她這一個動作把本來坐在皇後身邊的尉甘吟和尉北璀之女尉甘蕊給擠開了。

尉甘吟和尉甘蕊本來也聽這些圍上來的平日裏沒怎麽見過的遠親長輩們沒口子地誇張誇獎不好意思聽下去了,直想,乖乖這說的是我們嗎?天上的七仙女兒恐怕都沒她們說的這麽誇張。所以被尉馨芳擠開也不在意,這個芳姑媽是個什麽德行她們早就清楚了,作爲晚輩的教養她們不好跟她計較,正好借着這個由頭脫離這個過分熱情的包圍圈。

和皇後告退離開,尉甘吟和尉甘蕊便跑去找黛玉了,路上撿到迷了路哭花了眼被小宮女抱着安慰的小妹妹一枚,是尉正航的小女兒尉甘棠。

尉甘吟抱起尉甘棠,拍了拍她跌倒沾了灰的衣襟,皺眉問道:“棠兒,你母親呢?”她想起方才還在皇後身邊看見她正航叔叔的夫人喬嬸娘手裏抱着年前剛得的小兒子在皇後身邊與人聊得正歡,沒注意自己才三歲的女兒不見了嗎?雖然今天是家族聚會,又是在宮裏,不怕棠兒會被拐走,可若是磕了碰了,可也令人心疼不是?

棠兒被尉甘吟抱在懷裏,漸漸止住了哭聲,細聲細氣道:“哥哥們去玩兒了,棠兒跟不上母親,跌了一跤,爬起來就看不見母親和弟弟了。”

“那跟着你的丫鬟呢?”尉甘蕊湊上前捏了捏尉甘棠的小手,跟她打了個招呼,對這個比她還小的妹妹,她還是很喜歡的,隻是喬嬸娘不太讓她和她們玩兒,平日裏算不得十分親近。不過也對,妹妹還小呢。

尉甘吟也注意到了,棠兒身邊居然沒有人跟着,雖然今天人多,大家身邊都隻帶一個或不帶丫鬟,反正這宮裏有的是人手伺候,但像棠兒這樣的小娃娃,身邊是不該離了人的。

“玖兒去幫弟弟拿東西了,棠兒自己跟着母親,都是棠兒沒用,跟不上……”

尉甘吟臉色微微一寒,卻不露聲色,對棠兒和悅道:“那棠兒跟着姐姐們玩兒好不好?”

尉甘棠臉上一喜,忙點頭道:“好!”

尉甘蕊轉了轉眼珠子,問:“吟姐姐,要不要派人跟嬸娘說一聲?”

“沒事兒。”尉甘吟不置可否地道,她倒要看看這喬嬸娘什麽時候才會發現棠兒不見了的事情。

一路行去,尉甘吟又見尉正航家那兩個七歲、五歲的兒子正搶了另外一個小朋友的玩具,還把人給推到了,十分惡形惡狀,那孩子的母親卻隻能抱着孩子走開敢怒不敢言,心中更确定了,有些事情一定要有人跟正航叔叔說一說了,不過她是個晚輩,不能出這個頭。她父親又是太子,出面未免太上綱上線反爲不美,倒不如待會兒先跟她二叔說一聲,二叔與正航叔叔素來關系好,出面正合适。

卻說尉馨芳完全不自覺地擠走了尉甘吟和尉甘蕊後,纏着皇後撒嬌弄癡了好一會兒,叫圍着她的那些人好好領略她受寵愛的程度。

明眼人倒是看出了尉馨芳的不懂禮使皇後的笑容多了幾分高貴,少了幾分親切,自然對尉馨芳有不同的見解。

可還有更多人看不清,看尉馨芳的眼神越發熾熱起來。

尉馨芳撒了會兒嬌,突然話風一轉:“皇伯母,你聽說了嗎?上次林府擺筵,有個叫尤三姐的,可是給了林黛玉好一個沒臉,可不能這麽白白地就放過她,林黛玉再怎麽生不出兒子來,也有您和皇伯父來計較,哪輪得到她一個不清不白的人來說三道四?”

尉馨芳的話看似替黛玉打抱不平,卻尖銳地說着“生不出兒子、計較”的話,可不是友善的樣子,而且尉馨芳與黛玉不和自來不是秘密,有那知事的便不着痕迹地退開一些去,可也有人心中暗自振奮,自以爲隐秘地打量着皇後的臉色。

皇後還未說話,倒有人先接了尉馨芳的話頭,唱和起來:“這事兒我也聽說了,那尤三姐固然不像話,但在民間也确有類似的說法,說是不會生養的人家,領養個孩子回家,不拘男女,過不了兩年便能給家中帶來好運,生個弟弟妹妹出來。這話雖沒什麽依據,卻十分靈驗。其實,曜王嫂子不妨可以試一試這個法子的,一來給蕊兒做個伴,二來真能給帶個弟弟妹妹出來,也是好事不是?偌大一個曜親王府,隻有蕊兒一個人也未免太孤單了些。像我們府裏,幾個孩子一鬧騰,恨不得把房頂都給掀了,有時候也覺得他們煩得很,但這才是旺家的景象呢。哎呀,這麽一說,我倒想起來了,我娘家弟弟剛得了個小兒子,八字極好,有高僧說了,最是個旺家旺子嗣的,要是曜王兄和王嫂有意,我倒是可以去與我弟弟、弟媳商量一下,将其收養到曜親王府,保管不出一年,曜王兄必可喜得麟兒,這樣豈不是皆大歡喜?”

說這話兒的正式尉正航之妻喬夫人喬七娅,這尉正航成親時,德親王給他請了封,已是侯爵了,這喬七娅也成了侯爵夫人。

喬七娅的打扮堪稱富麗堂皇,滿頭滿腦的金銀首飾,身上、手上也幾乎戴滿了各色飾品,十分富貴,卻顯得有幾分可笑。

在場的衆人聽她在那兒款款而談,說完還一臉期盼地看着皇後,一副等着皇後點頭就立馬去把娘家侄兒抱來的急切樣,心中都不由得撇撇嘴,暗嘲:“真是異想天開,想富貴想瘋了吧?如果曜親王夫婦真的有心□□,在場姓尉的人家裏都有不吝于送上個兒子的,哪輪得到她一個外姓人家的小孩子?還是個不成器的玩意兒生的兒子。看來傳聞中說的沒錯,這喬七娅家中風氣是十足的重男輕女,連生了七個女兒差點養不活還要生到兒子爲止,家裏人口多窮得叮當響,還要講究不讓兒子吃苦,讓七個女兒圍着弟弟轉,當他是大少爺般伺候,花着錢讀書十幾年認不得百來個字,女兒們卻是小小年紀都要開始幹活做工掙錢補貼弟弟。即使出嫁了也一切利益弟弟優先,有志一同地往娘家倒騰東西、銀子貼補弟弟,吃的喝的穿的用的,賭錢嫖女人,都是姐姐們出錢,弟弟卻是遊手好閑屁事不幹,吃喝拉撒都要靠老父母伺候,靠着幾個姐姐的補貼過日子。因爲這個,大姐、三姐都因爲婆家受不了和離了,兒女都不管了,回家任打任罵當老媽子伺候弟弟去了。直到排行老七的喬七娅嫁給了親王之子,又成了侯爵夫人,給家裏買房置地、購入商鋪給弟弟收租金度日,還幫他娶了個媳婦兒,其他幾個姐姐的壓力沒那麽大了,才算是有所消停。倒不是說不能補貼孝敬娘家老人,但不能這樣無休止的、無底線地供養已經成年的弟弟,甚至弟弟一家子。這要不是尉正航家大業大,否則還真經不起她這樣折騰。

不過如今這喬家的野心是不是太大了點兒?攥着侯爵府,還想把手伸進曜親王府去?把弟弟的小兒子給塞進曜親王府當養子,這算盤也未免打得太精了。

喬七娅心裏也緊張,雖然這事兒她娘跟她提了好多次了,她也從一開始覺得不可行,到後來覺得值得一試,反正不成也沒什麽損失,今兒個正好趁着尉馨芳的話頭提出來,也算是天時地利了。

若不是弟弟欠的賭債實在太多了,她雖幫他還了一半,但剩下的一半一時間卻沒辦法在不讓尉正航知道的情況下湊出來,實在着急,她也想從長計議的。不過今天這場合也不差,隻要皇後同意了,想必曜親王夫婦也無從反對起。至于皇後會不會同意,喬七娅覺得八成會的,哪有當婆婆的不巴望着兒媳婦生兒子的?像她娘,可是生了兒子後才在家裏直的起腰的。而一旦弟弟的小兒子成了曜親王養子,那些讨債的必也不敢再上門來了,将來這養子得了富貴,也不能丢了父母兄弟隻管自己享福,那弟弟一家子老來也有保障了。

皇後看着這一搭一唱的姑嫂兩個,難怪尉馨芳和大嫂宋蘭合不來,倒和這個二嫂子比較親近,原是一丘之貉,一個見不得别人好,一個自私自利手伸得太長。

黛玉素來低調沒架子,可她這個皇後難道也給人好性兒好騙的印象不成?鬧得一個個都開始蹬鼻子上臉拿她當刀使,算計起她疼愛的兒媳婦了?真以爲她和有些婆婆一樣以欺壓瞧不起兒媳婦爲樂、見不得兒子媳婦感情好不成?

皇後笑了笑,笑意卻未及眼底,對于喬七娅,從一開始對她所處家庭的地位境遇感到憐惜,也多有照顧,到後來發現她本人在重男輕女這一點上與其家人相比也是不遑多讓,看在尉正航的份上不與她計較,卻也是慢慢瞧不上她的。對于她想把侄子送進曜親王府這種異想天開的想法,皇後根本不予理會。

反倒是尉馨芳,讓她有些許唏噓,相由心生,原本惹人憐的小女孩兒如今已經變成了一個驕縱、跋扈的小婦人。也許原本大家都能看在她年紀小又嫁了那樣一個人注定難以美滿的份上對她諸多忍讓,可誰也不能“年紀小不懂事”一輩子,永遠靠着過去的那一點兒憐憫當倚仗,要所有人以她爲中心。

“本王一個女兒足矣,就沒打算再生一個!芳兒和弟妹不覺得你們管得太寬了麽?”

皇後尚未來得及言語,尉北璀的聲音先冷冷地響了起來。

衆人回頭看去,正見尉北璀帶着尉西淩、尉正盛、尉正航幾人一同走來,尉北璀的臉色似笑非笑,卻是看得出來的不快,犀利的眸光掃過喬七娅,看得她心裏不由得一哆嗦。

喬七娅對尉北璀還是有些忌憚的,應該說除了她丈夫尉正航心腸柔軟她自覺拿得住外,這尉家堂兄弟人等,哪怕是年紀較小的尉西淩,都讓她覺得不是易于之輩,所以并不愛和他們打交道。此時被尉北璀掃了一眼,莫名有些心虛,不由得瑟縮了一下,隻心中到底覺得自己雖有私心,但到底還是一片好意,是一雙兩好的事情,又覺得委屈,扭頭去看尉正航,讷讷喊道:“爺……”

尉正航神色複雜地看了她一眼,還是初見時委屈含淚楚楚可憐的樣子,隻是在滿頭滿腦金飾的襯托下,這份委屈可憐顯得有些不倫不類起來,也少了初識那一份堅韌和倔強。尉正航發現自己對着這張熟悉的臉居然少了當年的憐惜關愛,不由得自問,人心果然易變嗎?那到底是自己變了,還是眼前的女子變了?自己當年娶了她,任由她接濟娘家、任由她對娘家的事情大包大攬,任由她用盡一切辦法找尋優越感,到底是愛她還是害了她?

想着,尉正航也隻是歎了口氣,場合不對,他什麽也沒說。

倒是尉西淩混不吝地笑道:“喬嫂子要送侄兒給人,何必舍近求遠?我二哥就喜歡蕊兒,早就是志得意滿,哪耐煩還來個小娃兒鬧騰和他搶二嫂?倒是芳兒姐姐,不還是膝下荒涼嗎?你不如把你侄兒送給她養,也好給她引個兒子來……”

“西淩,不的胡鬧!”皇後不輕不重地斥責了一聲,“這小孩子又不是小貓小狗,誰家會随随便便拿來送人?同族、親屬間收養、寄養尚且有嚴格的法令制度,涉及到繼承權、财産分配等各個方面的問題,都不是那麽容易定下來的,何況無親緣關系的人之間?你喬嫂子不過是開個玩笑,你倒來勁兒了!你若是不懂,便多讀些書,免得亂說話叫人笑話!”說着,皇後食指點上了尉西淩的腦門,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她的兒子,可不興與小婦人口角,沒得失了度量,顯了尖酸。不過尉西淩想來與他二哥二嫂最是親近,難免打抱不平,倒也怪不得他。

尉西淩聽了皇後的話,嘿嘿一笑,乖乖住了口。他性子直,最是看不慣尉馨芳,也不喜喬七娅給人的感覺,更不喜歡她們倆總是聯合起來擠兌他二嫂,忍不住就要給她怼回去。也不知尉馨芳是哪兒來的臉,自己兒子女兒一個沒有,倒有臉來嘲笑黛玉嫂子隻有一個女兒了!真真可笑!女兒怎麽了?他們全家都喜歡蕊兒。再說了,等過段時間,女兒和兒子等同襲爵的指令下了,指定能堵住一衆人的口!

眼角瞥見尉馨芳似要發飙,尉西淩随着年紀越來越大,也越來越不耐煩跟她逞口舌之争了,忙上前搶先一步對皇後道:“母後,澳華國的使團到了,父皇讓您跟他一起去見一見。”

皇後一聽,這是正事,估計也是尉北璀等人齊展展找來的緣故,便起身道:“既如此,我們便一同過去吧。澳華使團遠洋而來十分不易。”

今日皇後穿的本就是正裝,倒省了回去換衣服的功夫,被尉北璀等人的簇擁着去了。

尉馨芳還要歪纏,卻被尉正盛拉到一邊:“我方才看到水溶在湖邊與一女官說話,他何時認得了宮裏的女官?”

尉馨芳一聽,忙問了具體方位,沖沖地就過去了,哪裏還記得什麽旁的。

其餘衆人知皇後有正事要辦,也無人敢阻,隻在皇後經過時行禮問安。

至于喬七娅的話,皇後不是定性了嗎?是開玩笑的,所以,大家配合着笑一笑就好了,何必認真理會呢?這養子可是有繼承權和财産分配權的,血親之間尚且麻煩重重,喬家子孫想入主曜親王府,承皇家爵位财産,也未免太異想天開了。

不過喬家人還真沒那個腦子,他們是真的不知道養子有繼承權和财産分配權的事情,而當他們知道時,内心更火熱了,可曜親王府壓根不樂意,他們也沒辦法不是?實在是身份地位差得太遠,在家裏胡攪蠻纏的那一套,他們可不敢拿去王府試。就連尉正航家裏,他們敢拿話擠兌喬七娅,卻從來不敢當着尉正航的面說一句酸話。

隻是眼看着到嘴的鴨子要飛,心中實在是燒得慌,卻從沒想過,人家什麽時候說要把這鴨子送你嘴邊來給你吃啦?實在是想太多。

所以,喬家人想想尉西淩所言,這尉馨芳的侯爵府也是不錯的選擇啊,這尉馨芳和水溶成親好幾年了都沒個孩子,肯定是兩個人之間有人有問題啊,如果自己兒子(孫子)能進侯爵府,将來說不定能繼承個伯爵的爵位呢,自己不成了伯爵的爺奶爹娘了?

所以,喬家人忙不疊地要喬七娅去跟尉馨芳提收養的事情,可不能給别人搶了先。在他們看來,自家舍出個珍貴的男孩子到你家,總不是壞心的吧?更何況,看尉馨芳當時十分贊同曜親王府□□的态度,肯定也是樂意的麽。

如果從來不曾動過這樣的腦經,那麽喬家人還能安安分分地守着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過活,可一旦野心膨脹起來了,這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想要再撲滅,卻是難的了。

可喬七娅對尉馨芳其實有點兒發憷,這個小姑子翻臉如翻書一般的,惹她不快了能直接甩臉子給你看,而且她這幾天因爲水溶跟個什麽宮女多說了幾句話正在府裏鬧騰,喬七娅想着還是過幾日等她心情好了再登門,免得上門當了出氣筒。

就在這幾日裏,朝廷頒布了新的繼承法案,男女擁有平等繼承權,不管是爵位、家産,男女在繼承權分配上,一律平等。隻是在爵位繼承方面,世家養子女尚可酌情辦理,需向朝廷申報批準後才可。而皇室爵位,則規定了養子女一律不得繼承。

喬家人頓時覺得自家的伯爵爵位丢了,也不知他們是怎麽想的。背地裏咒罵肯定是曜親王妃搞得鬼,生怕他們家的乖兒孫去搶她女兒的爵位,所以才撺掇着在法令裏加了這麽一條。不過他們也隻敢在背地裏嘀咕,想着沒有爵位,這侯爵府的家産也是舍不得放手的,還是催促這喬七娅去跟尉馨芳說。

喬家人無知,全然不懂這一項法令制度的頒布,肯定是經過深思熟慮、各方讨論最後定版的,連皇帝都得各方權衡,不可能說一不二,怎麽可能會被一個親王妃來左右?

而這一條法令,其實在當年太/祖開國之初就要随着一夫一妻制等制度推行的,隻是當初阻力實在太大,便是一夫一妻制、女子擁有繼承權、提高女子地位等等各種制度就已經推行得困難重重,太/祖和太/祖皇後隻得将之暫時擱置,卻勒令後代子孫,等到時機成熟,便要施行此項法度。

如今女子的地位越來越高,取得的成就也越來越高,漸漸不弱于男子,皇帝也終于看到了推行這一項法案的曙光。

尉北璀猜測,太/祖和太/祖皇後當年或者他們穿越之前,他們的女兒或女性親屬曾經受到過極不公平的重男輕女的對待,所以他們對于男女平等才會有這樣深的執念。

而如今的大尉朝發展至今,雖然仍有一些地方還殘留着重男輕女的思想,但是社會大環境已經變得很不錯了,可以說時機已經成熟了,而且由他來帶這個頭,更是可以上行下效,以身作則,起到不錯的作用。還能借此堵住那些拿黛玉不生兒子的事情說三道四的人的嘴。雖然他和黛玉都不在乎,可看着那些人自以爲是的嘴臉,還是叫人覺得挺惡心的。

這一項法令制度當然是十分複雜且嚴謹的,喬家人所理解的那些關于爵位和财産的繼承權什麽的,根本隻是皮毛而已。

細節不去詳述,隻說爵位繼承制度的改變。

世家爵位,仍然是降一等襲爵,原本無子的情況下,女兒才能繼承爵位,如今卻是完全論年齡,如果女兒比兒子年長,就是第一順位繼承人。原本女兒出嫁爵位便無法傳續,招贅入門才可繼續降等傳下去。如今則是招贅也可,出嫁後擇一子或一女承襲娘家姓氏也可一樣襲爵。

而皇室子弟本就人人有爵位,原是長子降一等襲爵;次子、女兒(即便是長女)降二等襲爵。如今則不分男女,第一個出生者降一等襲爵,其餘子女降二等襲爵。而女子出嫁仍能傳爵位給子女,仍是需要降二等襲爵。

此外家産财富,做父母的可以在生前就分配好,或者立下遺囑分配,隻爵位不可自由選擇繼承人,隻能由長子或長女繼承。也就是說家中若先生一女,後生一子,爵位繼承人爲女兒,而非兒子,推翻了之前兒子優先繼承爵位的制度。

此外還有種種細則,無法一一贅述(其實是作者立法廢,胡說八道還行,真要講邏輯就不一定講得通了,大家當yy看就好了,如要吐槽,請輕輕地……)。

這一項法案的施行,在上流社會裏掀起了軒然大波。想要反對,曜親王第一個站出來宣布女兒将繼承公爵的爵位,其他皇室成員也一一響應,甚至更改了一些已繼承的爵位。可見是動了真格的,絕不是皇帝一時心血來潮随便公布的法案。

皇室自己先以身作則做到了這一條,大家也就不好再怎麽鬧了。再鬧,跟某伯爵夫人一樣跑到宮裏去哭,撒潑打滾地非要讓小兒子繼承爵位,說嫁出去的長女是潑出去的水,哪怕不要這個爵位也不能便宜了外人。好麽,皇後幹脆禀明皇帝,把爵位給收回去了,不要拉倒。這下那夫人傻眼了,家裏丈夫兒子女兒沒一個說她好的,連撺掇她去鬧的兒子媳婦也都怪起她來。

所以,反對的聲浪隻能漸漸平息,如今皇權穩固,誰也不敢拿自家的爵位去試一試帝後的底線。

至于中下層的老百姓,就無所謂了,反正自家也沒有爵位要繼承,管他兒子女兒呢。至于财産,不是可以生前或者遺囑分配嘛?想偏心兒子的還是可以偏心兒子的。

這一點,尉北璀也知無可奈何,千百年後尚且無法徹底根除的問題,現如今要想一下子改變,也是不切實際的。好在總算是早發展了千百年,想必再到那時,悲劇或矛盾都可以減少許多吧。

而在人們了解了澳華國的曆史後,人們更是自以爲地恍然大悟了一把,原來朝廷頒布這項法令,是受了澳華國的刺激啊。

原來這澳華國的開國皇帝是女性,而且還是當年太/祖和太/祖皇後的女兒。也就是說,如今的大尉皇族和澳華皇族,是一脈相承的同胞子孫啊。

大尉的人們頓時覺得無比自豪,他們大尉的一位公主,都能夠開疆擴土成爲開國女帝,實在是太了不起了,他們很是爲自己身爲這樣一個強大的大尉朝的子民而覺得驕傲。

而且如今大尉和澳華的航海技術都發展得非常不錯,雖然兩國離得非常遠,但已經可以互相往來,互通有無,合作共赢了。

因爲接待澳華國使團的事情,尉正航變得有些忙碌,連尉北璀轉告他的關于兩個兒子的事情,他一時間也沒功夫去管,隻想着忙過這一段再去關注一下。想來也不是什麽大事,不過是小孩子調皮,喬七娅出身不高,在教導孩子方面肯定是比不得黛玉或者太子妃的,會讓她們看着不像,也是難免的。

尉正航很忙,經常是忙到半夜才回府,就宿在書房裏,第二天又一大早出門,和喬七娅的相處變得極少。

而喬七娅卻剛從尉馨芳府裏碰了一鼻子灰回來。她那天上門,就是應娘家所求去跟尉馨芳說收養自己侄子的事情的,誰知道尉馨芳聽了她的話,當場翻臉,說了很多難聽的話,罵她是個什麽東西,直接叫人把她丢出了她的侯爵府,連一點面子也沒給她留。

自打嫁給尉正航後,喬七娅向來是被人捧着的,就再沒受過這樣的委屈。自此兩個原本一搭一唱配合無間的姑嫂之間,産生了巨大的裂隙。

喬七娅向尉正航哭訴過,訴盡她小門小戶女在這高門大戶的妯娌、大小姑子間受到的各種委屈排擠,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太不容易了。黛玉氣質清雅靈動,雖然從未有過輕視她的舉止,但在黛玉跟前,她總是不由自主地覺得自己低人一等,怎麽行事都别扭。而被她捧着念着的尉馨芳,卻是說翻臉就翻臉,自己這個嫂子在尉馨芳跟前真是半分臉面都沒有,這小姑子也未免太難纏了。

可是尉正航卻并沒有放在心上,尉馨芳難纏,他都早領教過了,喬七娅能跟尉馨芳和平相處這麽幾年他都覺得不可思議了。所以他也隻是随口安慰了喬七娅幾句,然後囑咐她以後少去招惹尉馨芳。

尉正航完全沒有爲她出頭的意思,這樣的态度讓喬七娅覺得越發委屈,覺得尉正航對她沒了早先的熱情和憐惜,越來越冷淡了,心中不由得着慌,莫不是他在外面有了人?

喬七娅心中存了疑,偏偏尉正航這段時間正忙着接待澳華國使節,常常是人影不見,她越發覺得疑心,脾氣便有些不好,時不時地就要發作一番,府裏下人沒少遭她責罵。幾個孩子日日在她身邊,兒子是大寶貝舍不得說一句不好,動一根手指頭,結果卻是女兒尉甘棠倒了黴,罵兩句、掐兩把成了常有的事。

這一日,飯桌上,丫鬟在給最小的兒子喂糊糊吃,喬七娅則不停地給兩個兒子布菜,看他們互相打鬧着飯菜撒了一桌一地也不在意,好聲好氣地哄他們多吃兩口。

隻有小女兒尉甘棠縮在桌子的一角,默默地吃着碗裏的飯,也隻夾得到面前的青菜,不小心撒了,就被喬七娅狠瞪了一眼,碗重重往桌子上一放:“你怎麽回事?不愛吃飯就别吃,你娘小時候連飯都吃不飽,哪還能像你一樣挑三揀四的?”

小女孩兒眼眶裏眼淚轉了幾圈不敢落下來,自己滑下椅子,低下頭:“母親,棠兒錯了,棠兒不吃了。”

喬七娅心情不好,沒好氣地揮揮手:“下去下去,看見你就心煩!”轉頭又看着兒子笑逐顔開,哄道:“乖兒子,來來,再吃一點,這盤炸雞腿兒是你們愛吃的,快趁熱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二兒子眼珠子一轉,壞笑着抓起個油膩膩的雞腿,往低着頭往外走的妹妹身上扔過去,哈哈笑道:“來,小妞兒,大爺賞你個雞腿吃,快撿起來啃吧……”

雞腿帶着油花從尉甘棠的頭上滾落,尉甘棠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哭出來,撒腿往外跑去,才跑沒兩步,就撞到了什麽,一下子小小的身子往後跌去。

閉着眼等待即将來臨的疼痛,卻發現自己好像落入了一個堅實溫暖的懷抱,悄悄睜開眼,眼前是多日不見的父親。

尉正航這些日子忙着澳華國使團的事情,也沒工夫管家裏的事,難得今日事少,早些回來,想着跟妻兒好好吃一頓飯,順便管教一下兒子們,上次聽了尉北璀轉告的話,得知自己的兒子如今有些跋扈頑劣,想着不過是小孩子調皮,也不是什麽大事,管管就好了。可今天他看到了什麽?

尉正航抱着女兒走進門,見到了尴尬不安起身的妻子,以及兩個迅速站成一排,恭敬向他行禮的兒子,如果不是看他們身上沾滿的米粒菜肴油花,以及剛才仍雞腿到自己妹妹頭上的劣迹,他可能依然覺得自己的兩個兒子還是很不錯的吧?

再看看懷中忙着擦眼淚,捂嘴想要擋住自己止不住的抽噎的女兒,尉正航隻覺得連心都揪了起來。他還記得當初他最心疼喬七娅的,便是有一次他看見喬七娅的弟弟拿驢糞蛋扔她,卻反而被其父母怪責她髒了衣服而痛打的一幕,可如今怎麽着了?他的兒子,正在他的女兒身上重演這一幕,而喬七娅的态度,居然和那對令他作嘔的老夫妻幾乎如出一轍?

尉正航隻覺得心裏一團火在燒,他拼命地壓抑着,壓得他渾身顫抖,終于是沒發一言,轉身抱着女兒走了出去,吩咐下人道:“把我的午飯擺到書房裏,棠兒跟我一起。”

喬七娅覺得不妙,忙追上去想解釋,卻對上了尉正航有些赤紅的眼睛:“我現在控制不住我的脾氣,你最好不要湊上來,回去好好想想,你到底做錯了什麽,其他的,你等我冷靜下來再談,否則我也不确定我到底會做些什麽。”

喬七娅畏縮地退後了一步,不敢再追,她從沒見過尉正航這副樣子,對比尉正盛以及他的幾個堂兄弟,尉正航真的算是最心軟、脾氣最好的一個了。

尉正航耐心地哄着小女兒吃了些東西,又哄着她午睡,自己面對着整桌的飯菜,卻一口也吃不下去,突然想起了和喬七娅的初相識。

喬七娅與尉正航的相識是極富戲劇性的,她是端着偌大的洗衣盆跌倒在他的馬蹄前的,幸好尉正航控馬技術了得,才避免了對她的踩踏。而她則顧不得手腳因跌倒而起的擦傷,望着散落一地的漿洗過卻又重新變得更髒的衣服,不由得哭出聲來。

而後追打而來的她的娘更是不由分說地拾起洗衣服的棒槌就打了上去,邊打邊罵她沒用,罵得十分難聽,卻不敢對高頭大馬的、一看就是權貴子弟的尉正航發作。

直到尉正航看不下去,給了銀子,喬家老娘才歡天喜地地住了手,一溜煙地跑了回去。留下喬七娅,抖着手一件件把髒了的衣服撿回盆裏,準備再去河邊重新洗一遍。

尉正航有些愧疚,又見她瘦小的身軀,穿着單薄,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手上凍裂的口子顯得十分猙獰,不由得心生憐惜。

後來尉正航再從此地經過時,便不由自主地會去關注她,又見過喬七娅幾次,每次她都在幹活,身上穿的永遠都是舊衣服,有時被其父母責打,有時又被其弟弟欺負。

直到同情、憐憫、愛惜的心情越來越深,尉正航決定娶她。

大尉皇族的婚姻是極爲開通的,不講究門當戶對,德親王跟兒子談過,确定他不是一時沖動,便就允了。

喬七娅一朝入豪門,在家中的地位陡然就變了,從來對她呼來喝去的父母弟弟也要求着她,捧着她,再不敢對她大小聲。

喬七娅從一開始的揚眉吐氣,到後來爲了顯示自己的能耐,爲了顯示她不必弟弟差,她幾乎對娘家人的要求是有求必應,娘家人越發奉承她,把她捧得高高的,讓她覺得她終于超過了弟弟,成爲了這個家裏最重要、最受寵愛的那一個,她再也不用躲在陰影裏,羨慕嫉妒地看着父母對弟弟的偏愛了。

尉正航并不是不知道喬七娅對娘家的過分補貼,但他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反正他也不差那些錢财,想着喬七娅那麽多年受的苦,便也默認了她揚眉吐氣的做法,後來也就不再管了。

他開始反思自己,兒女們如今長成這般模樣,當真是喬七娅一個人的錯嗎?自己難道半點責任也沒有?

是自己疏忽了吧,忙着辦差,忙着工作,全以爲反正孩子的教育等入了學就好,卻完全忽略了他們心性的培養在小的時候就開始最好。他以爲,經曆過重男輕女傷害的喬七娅,絕對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的子女身上,卻沒有想到她居然完全複制了自己父母的态度。他以爲,兒子懂事、女兒乖巧,喬七娅除了過于照顧娘家這點小毛病,其他也都還好,卻沒有想到,他的縱容,喬七娅沒有底線的退讓,養大了喬家人的野心,不僅妄想着把自家孩子送進親王府、侯爵府當養子,喬七娅弟弟居然吃喝嫖賭無一不精,還打着侯爵府的名義自稱皇親到處借債不還、欺男霸女……

沒想到,沒想到,這該死的沒想到!自己真是太糊塗了。

不過如今補救還不算晚,不管怎麽樣幾個孩子得教育回來。

尉正航想起尉北璀說要帶着黛玉和女兒去澳華國的事情,自己或許也能帶上孩子們去見一見外面的世面,這世界大得很,可不是隻有大尉這一片天,當真以爲親王之孫、侯爵之子就能橫着走欺男霸女的,不僅給皇室丢人,将來闖了大禍也不一定就能靠着這皇家身份逃脫罪罰。

至于喬七娅,尉正航爲難了一會兒,決定還是要把她帶上。雖然小兒子還太小,帶出去不合适,但留下喬七娅照顧他,尉正航反而不安心,幹脆交給德親王夫婦養一段時間。

否則他不在京裏,沒人約束喬七娅,隻怕她又要給喬家人當槍使,她弟弟的惡行已經到了不懲治不行的地步了,到時候喬七娅插手,仗着侯爵府和德親王府的勢做了什麽,這鍋還得喬七娅來背。

所以,等澳華國使團回去的時候,不僅朝廷派出了使團回訪,由尉北璀夫婦和尉正航領頭。此外還有大批的商人組成商隊到澳華國去做生意,甚至還有一些極具冒險精神的年輕人,到澳華國去旅遊或者尋找機遇。

尉北璀戴上了尉甘蕊,他一直覺得就算是女孩兒也不必鎖在深宅後院,自己和黛玉出門,真把尉甘蕊一個人留下,哪怕讓皇後照顧,他也舍不得。

尉正航也是隻留下最小的孩子交給了德親王夫婦帶,把喬七娅、大兒子、二兒子、小女兒全給帶上了,兩個兒子每天跟在他身邊親自教導,尉甘棠則交給了黛玉和尉甘蕊每天在一起。

看着小女兒日益增多的快樂笑臉,尉正航對喬七娅的一點兒愧疚之心也就散了。更何況,喬七娅上了船後就一直在暈船,稍好些的時候,問得最多的也是兩個兒子,也會擔憂在京裏的小兒子,卻很少提到女兒,就算提到的時候也是抱怨她作爲女兒怎麽不在她跟前侍疾。

“她一個小不點兒,能給你侍什麽疾?伺候你的丫鬟不夠,我去嫂子那兒借兩個過來就是了。”尉正航見了喬七娅恨不得把心掏給兒子卻又恨不得把女兒當丫鬟使的态度,心漸漸地覺得有些冷。

喬七娅倒也不是真的要女兒來當丫鬟伺候自己,隻是她本來就不想出海,如今暈船難受,更加心氣不順,随口發牢騷罷了。當時尉正航跟她說要她跟他一起出海到澳華國去時,她就鬧過一場。覺得出海那麽危險,放着京裏富貴安樂的生活不過,跑到一個完全不熟悉的地方去,簡直是昏了頭,她鬧着想要尉正航把這個任務推出去給别人,譬如尉正盛不是挺好的嗎?繼承爵位他占先,是公爵,怎麽苦差事都丢給弟弟呢?

隻是尉正航堅持,甚至說出她如果不願意跟他走的話,可以考慮和離,她當時吓了一跳,哭了一場,後來尉正航沒再提這個話頭,她卻不敢再鬧騰了,隻好不情不願地跟了來,實在是尉正航的态度太過平靜,平靜得有些詭異,這樣的态度讓喬七娅的心中還是有些犯怵的。

喬七娅也清楚,自己的地位是建立在尉正航對自己的寵愛上的,所以她一進門就着急生兒子,直到生了兩個兒子後,她覺得自己地位穩固了,才終于松了一口氣。接着卻生了一個女兒,看尉正航似乎很喜歡的樣子,喬七娅倒也對女兒稀罕了兩天,不過到底心裏根深蒂固地覺得兒子才是依靠,再加上後來又生了個小兒子,對女兒的關心才越發少了。

所以她雖然覺得即便看在幾個孩子的面上,尉正航也不可能跟她和離,不過到底不敢百分百地肯定,自然不能有恃無恐地鬧。

喬七娅不傻,她很清楚,她如今這樣的地位和生活,都是因爲嫁給了尉正航的緣故,而如果她真的和尉正航和離的話,尉正航雖然不會在錢财上虧欠她,但是她肯定會被一下子打回原形,再也沒有如今這樣的威風八面,尊貴無比。

喬七娅隐約猜測,尉正航之所以有這樣的态度,估計和她那個娘家弟弟脫不了關系,不希望她留在京裏再爲了弟弟濫用侯爵府、德親王府的勢力來幫弟弟。可那畢竟是她弟弟,她總不能看着他遭罪不管,本來還想着離京前要幫弟弟把事情都擺平,偏本來忙個不停的尉正航突然空閑下來,幾乎是整日裏盯着她,她不敢輕舉妄動,知道尉正航最恨人貪贓枉法,若是知道她私下裏做的事,必定不會答應。而前段時間爲了給弟弟還賭債,她動了府裏幾乎全部的現銀,如今也沒辦法再扣出錢來給娘家送去。隻能着急地看着出海的日子一天天臨近,最後直到上了船,也依然沒能幫上弟弟的忙。

喬七娅很焦慮,幸好她還不知道,尉正航離京前早就交代了下去,對喬七娅弟弟的事情,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到時候喬家人找不到喬七娅,也隻能乖乖認罪認罰,除了喬七娅沒有任何人會願意給他們家當靠山,找誰多沒用。該賠錢的,這些年他們從侯爵府喬七娅手裏搜刮去的房産商鋪賣了足夠賠了,要不是喬七娅弟弟爛賭,他們手裏的現錢就有不少了;該被判刑,也沒道理讓他們躲過去,他們皇室子弟尚且有錯必懲,有罪必罰,喬家弟弟不過是有個侯爵夫人的姐姐又算得上是什麽了不起的、超越律法的存在?而喬七娅的弟弟,估計憑他平日裏的那些所爲,吃喝嫖賭算輕的了,還敢仗着有個侯爵夫人的妹妹欺男霸女,少不得一個流放之罪。

等他們從澳華國回到京城,有他盯着,喬七娅就算再想幫弟弟,也是回天乏力。除非她弟弟表現得好還有可能有減刑的機會,想回京短時間内卻是不可能了。而大尉朝,可沒有大赦天下的先例。

果然,等他們回到京城後,尉正航派了兩個管家協助喬七娅管理府務,喬七娅再也沒了掏侯爵府家底補貼弟弟的機會,尉正航事情也沒有做絕,每個月給喬家老夫妻一定銀兩的生活費,足夠他們過得衣食無憂了。

說來也奇怪,喬家弟弟被流放後,除了老夫妻倆每日裏以淚洗面,喬家幾個姐妹的日子,居然過得反而好了起來。而隻要他們不過分、不惹事,尉正航也不介意給他們提供一點點庇護。

而幾個孩子,兩個大的性子也被尉正航扭過來了些,跟喬七娅的溺愛接觸得少了,雖然比不得尉正盛家的兄弟能耐,但好歹也算有些出息,更是沒再做過無故仗勢欺人的事情。

而尉甘棠,則幾乎成了黛玉的半個女兒,和喬七娅之間的關系,也是生疏冷漠居多,生疏是尉甘棠的,冷漠則是喬七娅的,她一直覺得是黛玉搶走了自己的女兒,而這個女兒也是個白眼狼,沒良心不認親娘的。隻是尉正航疼這個女兒,對她抱怨女兒跟她不親的事情無動于衷,甚至有些樂見其成的樣子,她也拿尉甘棠沒有一點辦法。

後來連尉甘棠出嫁,都是黛玉夫婦幫着尉正航操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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