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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嘟着嘴看着眼前這個耷拉着大腦袋一臉喪氣的家夥, 真是可笑又可氣, 明明是他招蜂引蝶惹了爛桃花, 該生氣的是自己才對,怎麽現在倒像是自己欺負他了一般呢?
沉默讓尉北璀心慌, 好不容易終于想起來他昨天背的到底是些什麽了:“我真的不認識宋琪, 我那天是去四皇叔家裏, 不知道她怎麽在那裏, 要是早知道的話, 我就不去了。”
“爲什麽呀?宋琪……‘心悅’你,你難道不應該覺得高興嗎?”黛玉有些賭氣地道。
“她‘心悅’我關我什麽事,我喜歡的是你啊……”
尉北璀脫口而出的話, 讓兩個不谙情事的少年男女一下子都鬧了個大花臉。
“誰……誰要你……哎呀,你說什麽呢……”黛玉忍不住跺腳,但心底湧上的無名喜悅卻讓她不知所措。
暗地裏偷看的皇帝在此刻忙把越看越興奮的皇後給拖走了,看自己兒子笑話沒什麽, 可這明顯是小兩口訴衷腸的場面了,再看下去就不合适了,尤其是他這個未來公公。
都說臉皮是越練越厚的, 尉北璀本來也算不得是個臉皮薄的人, 隻是總在黛玉跟前放不開罷了, 如今“喜歡”的話都已經脫口而出了,就好像打開了某扇閥門一樣。
連宋琪都敢當街表白了, 他對自己的未婚妻, 還有什麽好不能說出口的?
“宋琪不宋琪的我不知道, 反正我的心裏隻有一個叫林黛玉的姑娘,她一皺眉頭我就揪心,她若難過我就會着急,她若開心我也會想笑,哪怕自己蠢得要命,可是如果能逗她笑,出醜我都甘願。我不會說好聽的話,也不怎麽會讨女孩子歡心,可是我發誓我這輩子隻讨她一個人歡心,隻哄她一個人高興。不管其他女孩子說什麽,我都保證不聽、不看、不想……”
黛玉突然覺得鼻子有點兒酸,胸口也變得酸酸軟軟的,眼前這個傻大個兒啊,回想起來,還真是沒少在自己跟前出醜,似乎有他的記憶,就都是會心想笑的,就沒有過陰霾。他确實不怎麽會說話,更不會詩書傳情,畫的畫兒也多是輕松搞笑的,可是他能夠把自己放在心裏最重要的位置,在自己有麻煩的時候,不動聲色就幫自己解了圍卻不邀功,可以爲她不計形象,能夠對别的女孩兒視而不見,甚至爲了一個其實不相幹的宋琪特意制造機會親自跟她解釋……其實他早已用他笨拙的方式進駐到了她的世界裏,他許她的一世白頭,她還有什麽理由拒絕?去爲了一個自己其實也明白不關他事的宋琪故意和他賭氣?更何況宋琪如今都離京了。
想着,黛玉狡黠一笑,道:“這話兒可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有逼你哦。”
尉北璀正糾結要不要盜一首情詩來訴訴衷腸,可是自己真的不是這塊料,騙黛玉一時可以,總不能騙她一世,卻聽到黛玉突然輕快的聲音,一時沒反應過來,愣愣地道:“啊?啥?”
黛玉嬌嗔道:“是你自己剛才說了不聽不看不想的,難道現在就要抵賴了?”
“不不不,我怎麽會抵賴?我保證的!我可以發誓……”尉北璀見黛玉含羞帶嗔的表情,隻覺得心裏一蕩一蕩的,終于明白所謂“蕩漾”是一種什麽感覺了。
黛玉一把拍下他舉起要發誓的手:“誰要你發誓了?沒事兒别老煩老天爺,哪兒那麽閑管你。”
“嘿嘿嘿……”這下子,尉北璀又隻知道傻笑了,“你高興就好。”
黛玉無奈了,這人打算對自己傻笑一輩子嗎?
“呆子!”
最後黛玉是帶着皇後賞的一箱子小玩意兒回府的,不過名義上雖然是皇後賞的,但看看箱子裏一摞摞的貓貓狗狗的故事畫,還有各種奇奇怪怪或古拙或奇趣的小東西,就知道這東西出自誰手了。
黛玉面對着皇後揶揄的笑容,當真又羞又惱,這人真是越來越肆無忌憚臉皮厚了,從叫弟弟們傳遞東西,如今竟然敢借着皇後之手來給她送東西了。
但是正是他這種毫無保留,敢于向人袒露對她的重視喜愛的态度,讓她抱着箱子,隻覺得心裏有泊泊的暖流湧動,流向全身、四肢,溫暖得想哭。
林家姑娘要當皇子妃的消息很快便傳了出去。
說實在的,這消息乍一聽,有些出人意料。可細細一想,倒也在情理之中。
這林黛玉,無論家世人品樣貌,樣樣不俗,她成爲皇子妃,除了心懷嫉妒的說幾句酸話,還真挑不出什麽實質的不好來。更不可能像當初背地裏嘲笑宋琪異想天開一般當做笑話看。
而自打得知林黛玉要嫁二皇子爲妃,那些曾經跟着尉馨芳和宋琪一起孤立疏遠黛玉的女孩兒們,那是腸子都毀青了。
她們不了解太多的内情,但光從尉北璀和尉馨芳的地位而言,孰高孰低她們還是分得清的。爲了一個将來出嫁襲個侯爵位的親王郡主得罪一個吏部尚書之女尚且無礙,但是得罪一個未來的皇子妃甚至親王妃,怎麽算都劃不來。
可惜如今再想往前湊套近乎,黛玉早趁着之前的事看清楚了什麽人可深交,什麽人連虛與委蛇都不需要,自然也不是那麽好親近的了。
不是沒人背地裏說酸話,甚至拿宋琪離京來映射黛玉善妒心胸狹隘,可除了背地裏酸幾句,誰也不敢把這話兒拿到明面上來說,因爲誰也不想成爲下一個宋琪。
至于曾經被她們巴結讨好想當做靠山的尉馨芳,如今連人影兒都不見,聽聞似乎被禁了足,讓人不由得猜測是否在德親王跟前失了寵。
漸漸的,一衆女孩兒們也就歇了巴結的心。也是,尉馨芳沒了外家可依靠,王妃又不是其親生母親,還讓她給得罪狠了,跟親哥哥的未婚妻子——未來大嫂實打實的不合,若再失了德親王的疼寵,她還真是空餘一個爵位可承繼,就什麽都不是了。
尤其再看到尉正盛和宋蘭的婚事緊鑼密鼓、有條不紊地進行着,德親王妃更是在各種場合明确地表示對宋蘭的喜愛,而德親王妃所出的二郡主尉馨雅和宋蘭也是十分親近,如今是一口一個“蘭姐姐”,也有人聽到她們私底下逗趣喊“大嫂”,可見感情不差。
由此可見,尉馨芳這位德親王府的嬌女,其實對于德親王府衆人的影響力,也并沒有她自己說的那麽大,至少不是那麽獨一無二無可替代。
而最讓人猜忌的,是尉正盛和宋蘭大婚的當天,居然沒人看到尉馨芳出席!中途在新房裏陪新娘子的,隻有尉馨雅。
有人問起,德親王妃也隻以其感染風寒的借口打發過去,至于旁人信不信就不在她心裏了。反正下令讓尉馨芳繼續禁足不得出席婚禮的是德親王,便是讓人在背地裏說她幾句後娘狠毒的話她也不在意了,當她想當個好的後母真心以對的時候,也沒能換來真心的回報,隻有惡意、傷害和仇恨,在她最苦最難最痛的時候,這些人也沒幫她半點一分。如今被她們背後嚼幾句舌頭,又何必去在乎呢?不過是不相幹的人罷了。
說起來,還真是得感謝尉馨芳自己作死,否則也不會讓德親王在這樣重要的日子裏仍然不讓她出面,幾乎坐實了她失寵的傳言。沒見那幾個來做客的平日裏和尉馨芳還算親密手帕交的女孩兒,聽聞她偶感風寒,居然沒一個提出來要去探病的——雖然是婚禮,但走開一會兒去看看尉馨芳也算不得太失禮的事情,可惜似乎并沒有人有這方面的意識。
有時候,德親王妃也是搞不懂尉馨芳到底在想什麽,在聽說林黛玉要嫁給尉北璀做皇子妃的消息時,她的反應簡直就跟瘋了似的。德親王妃平日裏也沒見她跟尉北璀這個堂哥有多親近,他娶誰,跟她又有什麽關系?就算她不喜歡林黛玉,平日裏也不會有多少來往,跟宋蘭的情況還不一樣,至少宋蘭進的是德親王府的門,低頭不見擡頭見的。黛玉嫁進皇宮也好,以後跟着尉北璀出宮建府也好,跟尉馨芳的交集實在是極少的。
至于尉馨芳的心頭肉水溶曾經對黛玉有意的事情,德親王妃也是知道的,更清楚那不過是水溶的投機謀算之舉,根本毫無真心。哪怕退一步來講,水溶确實曾經對黛玉動過心,黛玉嫁人尉馨芳也該感到放心才是。
所以說,哪怕德親王妃對尉馨芳的性格因素已經很是分析透徹了,有時候還是猜不透她的腦子裏到底裝的是什麽。
不過那不重要,光看着尉馨芳當着德親王的面砸東西撒潑,硬是逼着德親王要帶她去見皇後“揭發林黛玉的真面目”,還說什麽“林黛玉那樣的賤人就應該出家當姑子”之類的污言穢語時,她一面覺得嫌惡難聽,一面看着德親王鐵青的臉色感到心底隐秘的快感。
德親王妃知道,過了今天,尉馨芳已經完全不足爲懼了。能把這世上最不會變的感情之一的父愛生生做耗幹淨,把一群本該是她最親近最堅實後盾的人一個個得罪幹淨,尉馨芳也算是有本事的了。
再回過頭來看自己的親生女兒尉馨雅,因着之前對幾個哥哥産生過不好念頭而感到愧疚的緣故,對尉正盛和宋蘭以及尉正航都越發親近真誠,也在尉馨芳的襯托下越發得他們喜歡疼愛,德親王妃欣慰地笑了。
尉正盛和宋蘭的婚禮很盛大,很成功,沒有了尉馨芳這個不穩定因素,更是連一個小岔子都沒出。
德親王府的所有人,除了尉馨芳外,所有人都對此感到很高興很滿意。可惜到了此時此刻,已經沒人去考慮尉馨芳高不高興滿不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