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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史夫人的身體雖然好了些, 但依然綿軟無力, 但她仍然帶着史湘雲一同前往林府, 登門緻歉。
看着母親蒼白的臉色, 史湘雲的心裏也很是愧疚,越發後悔自己的所爲。
昨天的事情, 賈敏已經知曉了, 不過女兒沒吃虧,賈敏也就不爲難史家母女倆,招待了她們,态度卻顯得冷淡客套。
史夫人讓史湘雲道歉,賈敏淡然一笑,很是平靜地接了下來,卻道黛玉今日身子不适, 就不讓她來見客了。不鹹不淡地支應了她們一會兒,就端茶送客了。
史夫人一出門坐上馬車, 便感覺身子發軟,史湘雲忙扶着她靠坐在軟和的墊子上。
“母親,您快歇歇。”史湘雲道,卻還是忍不住抱怨,“他們家也太欺負人了。”
史夫人半躺着才覺得舒坦一些, 見女兒似又露出些埋怨來, 暗歎一聲, 道:“雲兒, 有些事情你要學會将心比心,所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今天你換個角度來想想,若是你被人欺負了,别人上門道歉,我特别和善地接受了,還熱情地招待他們,最後還要把你拉出來謙虛幾句,說你也不懂事,各打五十大闆,你會怎麽想?會覺得委屈還是高興?”
史湘雲讷讷不言,照史夫人這麽一說,她當然是會覺得委屈難過的。
史夫人接着道:“說起來,林夫人這般的姿态算得上是磊落的了,她既接了我們的道歉,便不會再與我們爲難。若真是遇見那要欺負人的,堵得我們連道歉的話都說不出口,以後再給我們難看給我們使絆子,都是有的。”
史湘雲紅了眼眶:“母親,都是女兒不好,連累你受委屈了。”
史夫人摸摸她的頭,淺笑道:“爲了我的女兒,我做什麽都不會覺得委屈。不過你要記住,我是你娘,我總是心甘情願護着你的,可别人不是你娘,沒義務給你兜着你的不懂事。以後做事要三思後行,不是每次出了事你道個歉,别人就非要虛心接受的。你再覺得自己可憐,都不是傷害貶低别人的理由,記得了嗎?”
“我記住了。”史湘雲重重地點了點頭。
這次事件之後,史湘雲便沒怎麽跟女孩兒們出去玩,而是花了更多的時間聽史夫人的教誨以及讀書做女紅。
不過女孩兒們也并不像前段時間那般經常聚會,因爲尉馨芳被禁了足,如今連學堂都不去了,更别提辦什麽聚會了。宋琪倒是想組織,可她一來負擔不起這高昂的花費,二來她不過是個狐假虎威的,這尉馨芳都不在了,大家又怎麽會買她的賬?
而這次的尉馨芳被禁足事件,讓大家對于讨好尉馨芳的熱情降了降溫,突然開始思忖,也許這尉馨芳,也并非那麽受寵愛?
此乃後話,卻說史家母女走後,賈敏也忍不住輕歎一聲,這史夫人看起來十分虛弱,還得撐着身子爲女兒收拾殘局,也委實不容易。
賈敏沒叫黛玉出來見客,一來也委實不必要,昨日的事情他們本來就沒打算太過追究,二來黛玉今日來了月事,身體正不舒服得緊。
黛玉肚子不舒服,偏又睡飽了睡不着,便拿着林皓給她的畫冊子看,上面畫着的都是奇奇怪怪的線條小人兒,樣子古怪,可故事卻十分逗趣,她邊看邊笑,也好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免得老想着肚子疼。
賈敏瞄了一眼那冊子,人也好、動物也好,果然畫得奇奇怪怪的,早知這冊子來曆的她,心中不免歎道,這二皇子旁的都好,就是這畫功也未免太一言難盡了。
不過見女兒看得咯咯直笑的樣子,賈敏又覺得,畫功差有時候也不是那麽難以忍受的事情。
見賈敏來,黛玉放下手中的冊子,拉着賈敏的手好奇地問:“母親,史夫人和史姑娘都回去了?”
“是啊,回去了。”賈敏道,“我想着,這事兒就這麽揭過吧,以後我們也不找她們麻煩,但是也不必深交。這史夫人雖看着是個明白人兒,但那史姑娘隻怕不是個省心的。”
“女兒知道,這件事情本就不是什麽大事,昨日裏宋蘭姐姐和英河姐姐她們都幫着我呢,我又沒吃虧。”
賈敏欣慰地摸了摸女兒的頭,她這個樣子真好,心胸開闊,心地善良,性子卻也不綿軟,遇到惡意直接給怼回去,真的很好。
“一轉眼,你都這麽大了,”賈敏不由得感歎道,“你小時候愛哭鼻子的樣子我如今想來還仿若昨日,如今卻要開始操心你的婚事了,當真是歲月如梭。”
“母親——”黛玉聽到賈敏提起她的婚事,不由得不依了,扭着賈敏的手嬌嗔道,“我還小呢!”
賈敏好笑地拍了拍她的手,道:“可不小了,若是前朝,你這個年紀的女孩兒嫁人的都有了。我想着,如今有合适的人,就幫你定下來,一來免得外面有心人胡亂猜疑,二來也好給機會你們相處一下,三來我也好開始準備着,嫁人啊,是一件很繁瑣的事情,總是早點準備起來才好。”
因着尉馨芳明擺着讨厭排擠黛玉,這外面便有些風言風語,暗示黛玉是不是跟水溶有些什麽關系才惹了尉馨芳的厭棄。這話隻是小範圍内傳播,并且沒有人敢于挑明了說,但還是讓人覺得很是厭煩的。
黛玉聽了賈敏這麽說,抿了抿唇,有些緊張地問道:“母親,這是……有人選了嗎?”
賈敏笑道:“母親心裏确實有個人選,你父親也覺得很是不錯,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黛玉一聽,更緊張了,臉色都有些發白了:“母親,我……我還不想這麽早嫁人。”
黛玉的反應讓賈敏覺得有些奇怪,道:“當然不會讓你現在就嫁人,至少也得等你十六歲才行啊,如今最多就是定個親,這樣皇後召見你也能名正言順一點,這婆婆處好了,你将來的日子才能更省心啊。”
“皇……皇後?”黛玉驚訝極了,“母親您說的是誰呀?”皇後是婆婆,那難道母親說的人選是……可是這怎麽可能呢?
不,好像也不是沒有征兆的。黛玉看了一眼手邊的畫冊子,突然像碰到個燙手山芋一樣,把它給甩到一邊去了,臉也随之跟着變得通紅。
賈敏看着女兒的動作,突然反應過來,忍不住噗嗤一笑,合着黛玉方才壓根不知道她說的是二皇子尉北璀啊。
賈敏笑道:“我說的是二皇子啊,這親事可是他親自求了皇後娘娘出面跟我提的,隻要你點頭,就闆上釘釘沒地兒跑了,若是你不願意,我就去回了皇後娘娘。你父親門下的學生不少,不怕找不到一個才貌雙全的。”
黛玉見賈敏笑,越發難爲情,一扭身朝着牆道:“母親說什麽呢,這親事……哪裏有女兒家自己做主的。”說着腦海裏便浮現出一張傻乎乎的臉,不知爲何惹得她心口發燙,方才對于婚事有着莫名排斥的心情,似乎一下子就給燙平了。
賈敏這下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怕女兒惱羞成怒,也不敢再調侃她了,忙收斂了笑意,道:“既是如此,那我就霸道一回,給我女兒做一回主了,這親事啊,咱應了,畢竟是皇後娘娘親口提的,不好回絕哦——”
“哎呀,母親真讨厭……”黛玉拉起被子一頭把自己給埋進去了,把自己扭成了一個小山包包。
賈敏笑呵呵地拍了拍小山包,道:“别把自己給悶壞了,我先走了,等下讓廚房把飯菜給你端屋裏來,你今日就别下地亂跑了,我讓你弟弟瞧瞧可還有什麽有趣的玩意兒給你送來解悶兒。”
等賈敏走了,黛玉從被子裏探出一張紅彤彤的小臉,方才被甩開的畫冊子經她這麽一折騰,掉到了牆角,黛玉瞧着那冊子被折起來的封面,悄悄地伸出手去,把它扯回了眼前。如今再細看,隻覺得那一個個畫得跟火柴棍兒似的小人,都像長了一個傻乎乎的大腦袋。
得了女兒的準話,賈敏遞了帖子進宮,卻在宮門外碰見幾輛馬車,給她領路的宮女說,這是被遣送回家的女官。
賈敏下馬車時,正瞧見那姑娘半掩着面匆忙忙上了馬車,賈敏瞧着有些面熟,隻看不清臉,也不知道是誰。
“也不知是誰家姑娘?”賈敏好奇地問道,這女官進宮被遣送回家的不多,卻也不是沒有。
十幾歲的小姑娘,在宮中這個規矩嚴格的地方,有時候難免會做錯點兒什麽,有的會受罰後留下,有的皇後覺得不适用的,也會送她們回家,讓她們繼續讀書學習去。雖然算不得什麽大事,但總的來說,也不是什麽好事。
賈敏問的也不是什麽秘密,宮女便答道:“是史将軍家的大姑娘。”
賈敏微一想,便想起來這是誰家了,史将軍正是史湘雲三叔,這麽說來,這史姑娘還是史湘雲的堂姐呢,也是自己的表侄女兒。
說起來,這史家還是自己的外祖家呢,隻是外祖父母過世後,史家隻有幾個表哥在了,又因爲爵位的事情鬧了一場,自己與史家的來往便少了許多,但小時候也是極熟悉的。
倒也怪了,這兩天倒是常碰見這史家的人,也不知是什麽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