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水溶借着這多半月的茶會、詩會等,很是收獲了不少人氣,因着參加的女學生也不少,且都是十幾歲情窦初開的年紀,難免有些人對風度翩翩、謙謙君子的水溶生了好感。
隻是水溶一視同仁,待每個人都親切有禮、風度翩翩,女孩兒們也沒有自己往上湊的,便有那大膽的,托了自己兄長,借着請水溶喝酒的機會,趁着醉意向他提起自家的妹妹,有意結親。
隻是水溶總表現出兩分感激三分落寞五分情深來拒絕,很快就讓人猜測他其實已經有了意中人。而水溶的态度總是似是而非,既不承認也不否認,被逼急了落寞苦澀地說自己“配不上”。
可水溶如今風頭正盛,尤其在那些與之交好的學子中,能讓他覺得配不上的,自然絕不會是普通人。于是後來漸漸地就有了一種說法,他心上人才情品貌都出塵脫俗,與水溶也算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隻是另外有身份尊貴之人傾慕那女子,水溶的“配不上”大概是對自己身份不如人的一種失意之語。
水溶乃伯爵之子,這身份若還不夠尊貴,那豈不是隻有京城來的那些王孫公子、貴族小姐能與之比較了?
所以,這一來二去的,可不就讓人将視線轉移到了黛玉、穆英河幾個女孩兒身上了嗎?幾人中,尉馨芳因病缺席了很多學術讨論交流活動,其餘幾人中,又以黛玉才華最佳,容貌也最是出衆,暗自傾慕于她的學子也是爲數不少,不過黛玉爲人低調,除了官方舉辦的活動會和其他人一同參加外,幾乎很少出院子,見過她的人也就不多了。
難免的,就有人猜測,莫不是水溶的心上人就是這位林黛玉?
而水溶的失意、落寞,難道是因爲林黛玉的傾慕者裏有那皇子王孫?
尉馨芳也有此疑慮,再一想到上次的事情,尉北璀和尉正航都幫着林黛玉說話,心中便越發猜忌。所以對林黛玉一直很敵視,不過到底是心中抱着幻想,其實以自己的身份而言,才更像是那個水溶求而不得的貴女吧?那麽,也許水溶心裏的那個人有可能是自己呢?
直到今日,她又去了水溶的茶館,水溶竟然透過她打聽林黛玉的事情,還想讓她幫忙轉交一本他淘來的山子野的畫集,如此她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頓時又是傷心,又是羞惱,一氣之下就跑回來朝黛玉撒了潑。
聽了白雪的轉述,就是黛玉主仆倆也都是氣得臉色發白,這當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可是偏偏這事還真是說不清楚,畢竟人家可沒指名道姓說仰慕你,你能跟誰去解釋?
尉北璀也是咬牙,這事不僅牽扯了林黛玉,還把尉馨芳給扯了進來,再瞄見不遠處院門口探頭探腦的一個婆子,尉北璀的臉色越發難看。
水溶這人,難道就那麽喜歡有女孩子爲他争風吃醋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嗎?
如今關于水溶的心上人是黛玉的事情還隻是猜測,可若再不管,傳的人多了,就要成了流言了,到時候黛玉是衆口铄金百口莫辯。若再傳出黛玉和尉馨芳因爲水溶不合的傳言,兩女共争一男,到時候兩個人都會被人譏笑,倒是讓水溶出盡風頭。
而若最後水家與林家連爲姻親,有人或說水溶精誠所至,若黛玉嫁了旁人,又會被人诟病林家貪慕虛榮攀附權貴。而水溶反正從未正面回應過心上人是誰,林黛玉不成,尉馨芳還是備胎,他總是處于不敗之地的。
尉北璀心中一曬,當想到黛玉會嫁給水溶,心頭的怒火就止都止不住,可一想黛玉會嫁給水溶之外的權貴,不由自主地就代入了自己的臉……一時間,竟覺得有些窘。
也許再否認也沒有什麽意義了,他确實動了心了,管它早戀也好、戀童也好、監守自盜……管他什麽都好,既然認定了,就沒有拱手讓人的道理。
尉北璀誠懇地對林黛玉道:“林姑娘,這事兒,你出面不方便,便交由我來處理吧,如果那水溶求見于你,最好不要見他。”
“誰要見他!”林黛玉惱怒道,平白被人牽扯進别人的情孽裏,還被一貫關系不錯的閨蜜翻臉針對,任誰都不會高興。而她與水溶,見過面也就隻有他來送藥那麽一次,早知道會引出來這麽多麻煩事,她當時就該轉身就走。偶爾在外面碰見,兩人連點頭之交都算不上,便是他真對自己有好感,這樣置自己于風口浪尖,也隻會讓她覺得惱怒。
尉北璀聽得黛玉的語氣隻有惱沒有羞,情知水溶此舉并未在黛玉心中激起波瀾,頓時一喜,忙握拳湊到嘴邊咳嗽一聲,免得臉上的喜意藏不住,接着道:“既如此,我會交代下去,以後便不讓他進咱們的院子來,至于其他,你原本如何行事還如何便可,不必避諱他,不愛理他也不必勉強自己,凡事隻做不知便可,其他的交給我就好。”
聽着尉北璀的話,黛玉的心莫名就安定了下來,尉北璀雖然平時有些促狹胡鬧,但正經事上從來不含糊,他既答應了,就一定能處理好:“好,那就拜托你了。”
尉馨芳那裏跟黛玉鬧别扭,水溶心裏卻别提多惬意了。他本也不想用這等手段,可誰讓上次送藥後,黛玉對他并無特别觀感,平日裏在外面遇見了,他笑臉相迎,黛玉也隻是禮貌颔首,絲毫不見熱絡羞澀。
這些年來,身份外貌才華的加持,讓水溶一直都順風順水,女孩兒們隻要他一個溫柔笑容,就沒有不臉紅心跳的,卻在黛玉身上碰了壁,怎不叫他惱怒?
可水溶沒想到的是,黛玉自小見那賈寶玉面容姣好、待人溫柔,卻滿腹草莽品行不好,自不會因着一副皮相就對人有了好感。
偶遇不成、求見被拒,水溶找不到更好的接近林黛玉的方法,隻能另辟蹊徑,迂回而去。
倒是尉馨芳的突然出現,堪稱神助攻。這個小女孩兒眼底的情意根本藏都藏不住,不善加利用一番,水溶自己都覺得浪費。再說,在林黛玉之前,尉馨芳也曾經是他聯姻的人選,如今勾着她,哪怕林黛玉那裏不成,這個小丫頭也逃不掉,還會因爲曾經的“差點失去”而越發對他死心塌地的。
今日看着尉馨芳紅着眼眶羞惱離去,想來回去定是一場好鬧,不管她自己發飙,還是惹得她兄長氣怒爲其出頭,林黛玉總是要受些委屈的,到時候不管她是憤怒而來質問自己,還是委屈而來拜托自己出面解釋清楚,他都有機會在她面前表現出一往情深的癡情來,但是不管她要自己做什麽,再失落、再痛苦,他都會義無反顧地去做。沒有女人不吃這一套,就算一時不爲他心動,也會将他放在内心最柔軟的地方,在不安、失意或夜深的時候,想起有那麽一個人,不計回報地愛着自己,要怎麽才能不動心?
再卑微一點,不求她給自己回應,不求能跟她有什麽結果,但至少讓自己有機會能夠遠遠地看着她,看見她笑,自己就快了,看見她露出愁容,自己就痛得不能自已,知道她過得幸福自己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若是她過得不好,自己就恨不得以身替之……
這樣想着,水溶覺得自己都快被感動了,林黛玉這樣一個涉世未深、情窦初開的女孩子,從來沒有被男孩兒追求過,怎麽逃得過他的手掌心?
可惜水溶千算萬算,就是沒有想到,黛玉壓根不打算跟他一對一,而是有外援自動插手。
他的滿腹深情,隻能演給鬼看了。
“二爺,劉婆子來了。”陸豐湊到水溶耳邊,輕聲道。
水溶勾唇一笑,對小書童陸洲道:“小洲,你幫我把這本畫集送到京城來人的院子去,知道送給誰嗎?”
“知道,”陸洲笑道,小小的臉上一派稚氣,“送給林姑娘嘛。”
水溶摸了摸他的頭,道:“送去就行了,别亂說話,免得壞了人家姑娘的名聲。”
“小洲知道。”陸洲小心翼翼地捧着畫集颠颠兒跑了。
水溶這才讓陸豐把那劉婆子帶進來。
小書童是他到了這邊兒收的,天真單蠢,不谙世事,最重要的是嘴上沒個把門的,有些話自己不方便去說,叫小書童去傳再合适不過。
所以說,自己的心上人是誰,就是小書童揣摩出來不小心說出去的,這跟自己又有什麽關系呢?
水溶心下得意,但見到劉婆子心情就不好了,尉北璀把院子管得嚴,尤其是這幾天,就算他去找秦夫子,也都有侍衛親自領他過去,甚至還等在門外送他出來,連想走個岔路都不行。幾次下來,秦夫子也瞧出了苗頭,雖心中對尉北璀此舉有所不滿,但後來也大多是秦夫子到茶館與他相見。
可水溶的目的壓根就不在找秦夫子給他批改功課上,秦夫子日日兢兢業業地給他布置功課兼批改講解,反倒讓水溶覺得有些煩了。
最後,也就隻有幾個粗使仆婦可以給些好處拉攏一下,這個劉婆子得了他不小的好處,給他傳遞院子裏的消息。
但一般都是他找人去找劉婆子問消息,根本不讓劉婆子上門來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