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的案子,調查的方向對薛蟠很不利。
說起來這種強/奸案子最是麻煩,因爲一般除了施害者與被害者各自的證詞外,很難找到什麽人證,至于物證,這可是在古代不比現代偵查手段多樣化,也是很難取證的。
但是薛蟠确實跟智能兒有過關系,若是智能兒一口咬定薛蟠用強,薛蟠就會很被動。
所以,宋狀師那裏搜集各種人證物證證明秦鍾和智能兒收了薛蟠非常大額的銀錢禮物,争取把這件“強/奸案”辦成“嫖/娼案”。
而薛寶钗銀子開道,終究還是悄悄地混進了官醫所,見到了在那裏檢查調養的智能兒。
薛寶钗看到智能兒的時候,她正一臉憔悴地摸着小腹,臉上是一種茫然不知所措的恍惚表情,看到薛寶钗走到她跟前,她沙啞着嗓子道:“你是?”
“我是薛蟠的妹妹。”薛寶钗道,邊觀察智能兒的表情。
智能兒先是一愣,接着便露出些許慌亂來,還有一絲絲的愧疚心虛,卻并沒有表現出見到施害者家人時的那種憤怒或恐懼來,這讓薛寶钗的心裏更有底了。
“我哥哥因着你們的誣告,這次隻怕是性命不保,我便想着來看看,是什麽人因着什麽仇怨,那麽狠毒竟要他的命。若他真受冤而死,我這個做妹妹的,哪怕窮、盡、一、生,也要調查真相還他一個清白,不死,不休。”薛寶钗嘴角帶着一抹冷笑,居高臨下地看着智能兒,故意營造一種睥睨的氣勢壓制着智能兒,“窮盡一生、不死不休”幾個字上更是加重了語氣,發現智能兒都會不由自主地哆嗦一下。
“我……我……”智能兒慌地隻能捉緊被角,她也不知道事情怎麽就會變成這樣了,可是想到秦鍾的話,她雖然覺得不對,可也隻能按照他說的去做。
薛寶钗突然又歎了口氣:“我也不知道,我哥哥到底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情,竟惹得你不惜葬送自己的名節和孩子也要置他于死地,你自己想死是你的事情,可孩子是無辜的,他甚至都不能來看一眼這個世界就要被你拖着跟我哥哥玉石俱焚了。”
智能兒惶恐搖頭道:“不,不會的,阿鍾說了孩子是他的,我們會一起找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好好生活的。”
薛寶钗眸光一閃,故意冷笑道:“你真的搞得清楚孩子是誰的嗎?”
智能兒無措地瞪大了眼睛。
“你都搞不清楚,難道秦鍾會知道?他不過是拿話哄你罷了,你想想,打了這一場官司,所有人都知道你被人糟蹋了,他還會娶你,養着一個不知道是誰的的孩子嗎?你以爲他是那種意志堅定的不怕别人指指點點的人嗎?”
“不會的,阿鍾不會騙我的。”智能兒拼命搖頭,但薛寶钗看得出來她已經動搖了。
當然智能兒的動搖絕不僅僅是因爲她的幾句話,而是秦鍾一貫以來的态度,都讓這個沒有安全感的女孩兒漸漸地沒有那麽安心了。
而且薛寶钗調查過,秦鍾狀告薛蟠後把智能兒送到官醫所裏後,極少來探望她,來了也是交代幾句話就走,此外便是自顧自地過自己的生活,雖不曾尋歡作樂,可日子也是過得很奢靡的,而且他故意把事情鬧得很大,幾乎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如果他真的在乎智能兒,就不可能這樣讓她成爲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因爲這樣子不管案子之後怎麽判,智能兒都得活在人們的指指點點之下,到時候智能兒的結局,隻怕不是死就是瘋。
薛寶钗見她動搖,更是步步緊逼,道:“他不會騙你?如果他真的在乎你,會讓你陪我哥哥嗎?如果他真的在乎你,會不顧你的名聲用你來陷害我哥哥入罪嗎?如果他真的在乎你,在乎這個他說是他的的孩子,他會任由這個孩子被人說成是你被糟蹋之後的産物嗎?”
看着智能兒幾欲崩潰,薛寶钗又換了一種帶着些蠱惑的低沉語調:“也許他早就不想要你了,或者他從一開始就不想要你,如今多好的機會,有人叫他來陷害我哥哥,必然會給他很多的好處,他既能得了好處,又可以順理成章地擺脫你,一個被人糟蹋過的女人,他不肯娶,就算有人說他不好,可誰還能逼他不成?到時候,遠走高飛的人是他,他還能有許多銀子可以娶一房冰清玉潔的嬌妻,生幾個可愛的孩子,做買賣也好,做個地主也不錯,生活多麽從容快活?還不會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說他的妻子不檢點,說他的孩子是别人的,說他戴了綠帽子……。”
“啊啊……啊……不會的……不可能……”智能兒崩潰地尖叫起來,抓起床上的枕頭被子就朝薛寶钗扔過去。
智能兒的心理防線終究被薛寶钗撬開了,她所說的這些,雖然是她的猜測,但極有可能是真的,到時候秦鍾自然可以逍遙自在,可智能兒呢?會落得怎麽樣的一個下場?說不定死了都會被人說是她活該。
她說這些雖然是在刺激智能兒,可是又何嘗不是在給她留一條後路呢?
“你想想,到那個時候,你該怎麽辦呢?或許你連他人在哪裏都找不到,你哭訴,别人或許會同情你,但更可能會說你是個不潔的女人,怨不得秦鍾不要你。你的孩子有可能不會來到這個世界上,也有可能會跟你一起被别人指指點點,一輩子擡不起頭來,他甚至可能會憎恨你,恨你爲什麽要生下他來。這就是你非要舍得一身剮把我哥哥冤死所要追求的結果嗎?”
智能兒捂住自己的耳朵,可薛寶钗說的這些話還是一個勁地往她的耳朵裏鑽,甚至一個勁兒地鑽進她的心裏去。
薛寶钗看刺激得差不多了,話鋒一轉,道:“你難道就不想過平平靜靜地生活嗎?不想養大你的孩子,聽她叫你一聲娘,安然而有尊嚴地活下去嗎?爲什麽他秦鍾可以犧牲你和你的孩子的一生來換取他想要的利益,你卻非要成爲别人爬高的一塊墊腳石呢?他可以憧憬遠走高飛後的生活,你呢?爲什麽不對自己的未來多一點希望?而是想要陷在如今這個泥潭子裏面過一輩子?還要拖着你的孩子一起?”
“你好好兒想一想吧,秦鍾對你是不是真的那麽重要,重要到你不惜葬送自己和孩子的一生也要去爲他謀取利益,謀求一個沒有你的拖累的,富貴榮華幸福快樂的未來。”
留下這麽一句話,薛寶钗轉身離去,她知道不能把智能兒逼得太緊,而是要給她一點兒空間好好地冷靜地想一想,她有把握智能兒會想通的,因爲秦鍾的所作所爲實在太令人寒心了。
不過在那之前,她得派人絆住秦鍾,不能叫他這個時候來探視智能兒,智能兒并不是一個善于隐藏自己情緒的人,對秦鍾又實在用情太深,萬一被秦鍾看出破綻也許随便哄哄就哄回去了。
然而秦鍾對智能兒可能是真的不怎麽上心,又覺得需要交代智能兒的話都交代清楚了,智能兒向來最聽他的話,從來沒有違背過,所以他一點兒也不擔心。事實上他也确實動了擺脫智能兒的心思,不怎麽想再跟智能兒多接觸,所以薛寶钗的人壓根不必廢什麽心思就能絆住秦鍾不讓他來官醫所。
不過薛寶钗沒想到的是,要不是王子騰暗中派人在醫館裏留神,智能兒差點就死了。
那毒是下在智能兒的安胎藥裏面的,醫館的人發現後,給試藥的兔子灌下去後沒多久那兔子就七孔流血死狀凄慘。
智能兒整個就被吓懵了,醫館的大夫有經驗,又忙叫醫館的女學徒給智能兒做全身檢查,包括她住進來時的衣物和随身物品,還真在她的手镯裏發現了暗藏的機關,裏面有一小撮藥粉,與下在安胎藥裏面的毒/藥成分一模一樣。
看來這是打着讓智能兒中毒身亡,造成她不堪受辱自盡而亡的假象,一來殺人滅口死無對證,二來薛蟠就更加說不清了,還得罪加一等。
薛寶钗知曉後,苦笑一聲,自己到底還是涉世太淺,若非王子騰怕有人沖着他來而做了些布置,隻怕智能兒一死,薛蟠的罪名就更難洗清了。
不過智能兒被救下來,被殘酷的事實所震動,終于動搖了她對秦鍾的信任和感情。
薛寶钗再一次秘密地見到了她。
智能兒道:“我會上堂作證,說出事情的真相,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薛寶钗點頭答應:“你說吧,隻要我能做到的。”
“我想離開京城,回我家鄉去,那是個閉塞的小地方,離京城也很遠,對外面的消息沒有那麽靈通,在那裏,隻要我不強出頭,就能夠安靜地生活下去,你能幫忙把我送回去嗎?我自己一個人怕是連路都找不到。”
“當然可以,我還會給你一筆錢,你回去置辦些田地也好,做些别的什麽也可以,足夠你一輩子吃穿不愁,富足安定。”對薛寶钗來說,派人送智能兒回去不是問題,錢就更不是問題了。
智能兒遲疑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這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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