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寶玉一夜沒有睡好,第二日起來盯着個黑眼圈,可把賈母給心疼壞了,忙叫他上榻補眠。
賈寶玉一看時辰,已是往日早起讀書的時候了,也不上榻,叫人端來洗臉水,洗把臉準備起身讀書。
賈母又欣慰又心疼,忙又吩咐人準備豐盛的早餐。
賈寶玉一見端水進來伺候他梳洗的本應該是在林府的襲人,奇怪道:“你怎麽回來了?”
襲人輕柔笑道:“我是伺候你的丫鬟,可不該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嗎?昨日晚上我才知你不回林家了,時候太晚了不方便回來,我便收拾了你常用的書本,今日一早就趕回來了。不然,待會兒你讀什麽書啊?”
襲人邊說邊給賈寶玉擦臉擦手,伺候得道地仔細,看在賈母眼裏,直贊她衷心體貼。
賈寶玉見自己昨日讀了一半的書被襲人帶回來了,也是高興,道:“還是你機靈,不然我的功課可完不成了。”
賈寶玉隻覺襲人細心體貼辦事周到,卻不知賈敏聽聞襲人要收拾賈寶玉的東西帶回賈家,簡直是正中下懷。
要知道昨日她回家把王夫人的埋怨跟林如海一說,林如海也贊同她送賈寶玉回家的想法,教導賈寶玉林如海本不覺得有什麽爲難的,他今時今日的地位,還不至于因爲教好或教不好一個小孩子而受影響,教好了不足以使他名聲更上一層樓惹人忌憚,教不好被人說兩句于他也無所謂。自己兒女反正都不在家,帶累不到他們。更何況林皓和黛玉的品行明眼人都是知道的,如果有人因爲賈寶玉不好就認爲黛玉姐弟倆不堪的,那種糊塗蛋,他林如海也不屑與之交往。
可他也看不慣王夫人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嘴臉,賈敏費心勞累反糟了埋怨,他這個做丈夫的可不樂意,不教就不教吧,趁此機會打發他回家,也免得相處日久,培養出感情來,拖到黛玉姐弟回家再想打發,反倒不易。
薛寶钗爲着薛蟠的事情奔波,而薛太太求上賈家門,卻被拒之門外,才知是賈母吩咐,不許薛家人登門。
薛太太算是見識到了賈家人的涼薄自私,倒是王夫人派人送信給她,約了在外面的茶樓見面。
王夫人一見薛太太,也不耐煩聽她有什麽請求,先是一通埋怨,說薛蟠自己胡鬧不該把賈寶玉牽扯進去。
薛太太簡直就像被一盆冷水潑了個正着,滿肚子的委屈驚惶也沒辦法跟王夫人訴說了,這事兒可關系着薛蟠的性命,叫賈寶玉做個證難道是天理不容的事情嗎?賈家竟因此連親戚都不做了?
這還不如王家呢,王子騰雖然表面上做大公無私狀,暗地裏也是伸了手幫了忙的,否則薛蟠在牢裏恐怕也得受些皮肉之苦的。
可王夫人呢?除了埋怨,還是埋怨,壓根沒有半點兒爲薛蟠擔心的樣子,那可是她親外甥。
薛太太爲了兒子焦灼了一顆心,對女兒都能罵出誅心的話,如今還要聽王夫人滿腹牢騷,如何能忍?
“夠了,别說得你家賈寶玉如何無辜似的,若不是他,我們蟠兒怎麽會認識秦鍾那對小賤人?蟠兒說過,那對小賤人,賈寶玉早就上手玩兒過了,說起來比我們蟠兒可荒唐多了!好歹我們蟠兒還年長他幾歲,可他呢小小年紀就知道往這煙花巷裏鑽,誰教壞的誰還不知道呢,至少我們蟠兒在金陵時可沒這麽荒唐過。你把你家賈寶玉當個寶,可外面誰不當他是個笑話,用來教育子女的反面教材?你還滿眼看不上人家賈敏,殊不知正因爲賈敏夫婦對賈寶玉的教導,旁人才能高看賈寶玉一眼。否則就憑你們夫妻,賈寶玉送上門去給人當倒插門女婿,都不一定有人要!”
薛太太滿心的惶恐焦灼像是找到了一個宣洩口一樣沖着王夫人就噴了過去,直把王夫人給罵懵了,等到反應過來薛太太話裏對賈寶玉的百般輕賤看不起,頓時炸毛了,跳将起來要罵回去,薛太太卻甩袖恨恨地走了。
“這個……這個潑婦!枉我還想跟她做親家,枉我高看他家寶钗一眼,呸,什麽玩意兒,我們家寶玉,那是娶公主貴女都夠夠的,看得上他家一介商女那是他們的造化,敢瞧不起我們寶玉,呸,呸……什麽東西……”
王夫人明顯氣得不輕,連話都說不連貫了。
兩個好姐妹,原本打量着要親上加親做個兒女親家,如今卻惡言相向,互相鄙夷對方疼若眼珠的兒子,把原本說着“小孩子犯的沒什麽大不了的錯”一下子上升了好幾個高度,可算得上是撕破臉了,以後再想和好,隻怕是難了。
薛寶钗聽了薛太太回來的一番哭訴,也是無奈,隻能柔聲安撫。
至于賈家,不讓登門,那就不去了就是了,他們薛家也沒有非要死乞白賴求着賈家的道理,她本來也沒指望賈家能幫得上什麽忙,賈家不過是看着門第高,可一家子無官無職無權的,論家财也不及自己家,也不知道在高傲個什麽勁。說到底不就是仗着林家、王家這幾門姻親麽,可巴望着人家還硬想着要壓人家一頭,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底氣。
至于那什麽跟賈寶玉的婚事,一開始她就沒多樂意,不過姑且看看罷了,如今自己要招婿,就更沒可能了,也不必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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