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北璀站在甲闆上吹着海風,看着煙波浩渺的大海,那種一望無際的遼闊感,那種磅礴的氣勢,讓人不禁想直抒胸臆:“大海啊,你全是水!”
“噗嗤……”一聲輕笑聲傳來,讓尉北璀頓時有些僵硬了,剛才明明沒人的啊。
轉過身去,卻見黛玉一身幹練的騎裝走出來,顯然也爲剛才的發笑感到有些尴尬,臉微紅:“馨芳吐得厲害,我出來看看有沒有熱水。”
戰船不是誰都能上的,丫鬟侍從都不能跟上,隻有侍衛随行。
不過這些男孩兒女孩兒們都沒怎麽坐過船,這海上浪頭又大,一個個的都有些暈船反應,尉馨芳尤其暈得厲害,倒是黛玉一開始有些不舒服,後來卻很快适應了,這也是難得。
其他幾個女孩子要麽不舒服,要麽就幫着照顧暈船的人,黛玉便出來看看,有沒有熱水拿些給她們喝,或許能舒服一些。
男孩子中也大多數人不适應,尉北璀倒是一點事兒沒有,尉西淩和林皓兩個小的也是精神得很,這會兒跑去駕駛室裏參觀去了。
尉北璀瞧着沒人,自己跑甲闆上來晃晃吹吹海風,一時惬意,就忍不住惡搞了一句現代打油詩,也算紀念他逝去的青春?誰知就被黛玉給聽見了呢,真是丢臉到家了,古人可沒辦法理解這種爆笑經典,肯定覺得自己不學無術瞎扯談吧?
黛玉卻好奇地問:“還有呢?”
“啥?”尉北璀有些反應不過來。
“下一句啊。”
“哦,駿馬啊,你四條腿……”尉北璀張口就來,說完就恨不得把自己舌頭咬掉。
果然,黛玉立時便笑了出來,眉眼彎彎,笑靥如花,發絲在海風的吹拂下有些許的淩亂,一時間竟讓尉北璀看呆了去。
尉北璀一直都知道黛玉漂亮,不管是紅樓原作中的描寫,還是後人對這個女子的猜想,她都是傾國傾城容貌,曠世的詩才。但是那種感覺始終都是在想象中,并不真實。等見到了真人,又不過是個半大孩子,雖漂亮,但更多是覺得可愛。
可如今面對面的,才真正地感覺到什麽叫做絕代姿容、稀世俊美。
不再是孩童的可愛,而是少女的秀美,像是在微微帶着鹹味的海風中突然吹來的一股清風,帶着些山泉的清甜。
尉北璀不由得有點臉紅,撓了撓頭,轉移話題道:“對了,你要熱水是嗎?我剛看見王參領去準備了,估計她等下就過來了,你不如回房去等吧,你不熟悉地方,别迷了方向。”王參領是名女性将官,在海港負責後勤方面的工作的,這次是爲了照顧她們幾個女孩子,便跟着上船照應。
“好。”黛玉也覺得自己這樣走不大好,船上的士兵都是男子,雖都被管束得比較規矩,但對于她們這些突然出現在船上的女孩子依然是十分好奇的,看見她們時總不由自主地偷着看,讓人十分不自在。
雖應了,但黛玉并沒有立時轉身回走,而是看向尉北璀的身後,道:“原來這就是大海嗎?”
“看看?”尉北璀心下一動,“海風吹着雖有些刮人,但也别有一番體驗。”
黛玉果然走上前,立在他身邊不遠,遠眺海面,眼底滿是震撼和感慨:“我原以爲看一院子、滿京城的花開花謝、日升月落,便已是世間萬物的真谛,可走出來,才發現,這個世界的寬廣完全超乎了我的想象。這大海,目力所及,無邊無際,可它難道真的沒有邊際嗎?會不會在它的另一頭,也有一個像我們大尉朝一樣的國度?從他們那裏看來,大海也是無邊無際,看不到我們這裏?”
尉北璀心下震動,不得不說,黛玉在某種程度上已經真相了。
不過尉北璀也并沒有告訴黛玉,說大海的另一端是一個叫美洲大陸的地方,畢竟就算他現在把地球是圓的,七大洲四大洋的概念都說出來,也沒有辦法使人信服不是嗎?
最終尉北璀也隻是這樣說:“這就隻有等我們大尉的船隻穿越大海,才能知曉了。”想必在這個世界,發現新大陸的,将不再是哥倫布了,而是我們大尉朝的航海家。
林黛玉也沒想從尉北璀這裏就能夠得到确切的答案,她也不過是有感而發罷了。
“隻可惜,這大海的壯闊卻不是我能夠付之于筆墨的了,可惜不能夠帶畫回去給父母親看了。”黛玉也知曉,這戰船不是随便就能上的,這次他們能上來,已經是十分的幸運了。
尉北璀便道:“你說給他們聽也是一樣的,他們肯定喜歡聽你講這些沿途見聞。”
黛玉慧黠一笑,道:“說的話,嗯,那還真是‘大海啊,全是水’最貼切了。”
“喂喂,這樣嘲笑人不厚道啊。”尉北璀真沒想到黛玉居然會這般與他玩笑,她不該是不食人間煙火的麽?不過這樣子的黛玉看起來生機勃勃的,少了幾分仙味兒,卻多了幾分人氣兒。
黛玉咯咯笑,尉北璀也不惱,恰一個浪頭打來,船隻晃動了一下,黛玉身形有些不穩,尉北璀下意識地就扶了她一把。
浪頭過去,黛玉扶着欄杆站穩,臉有些紅,諾諾道:“多謝。”
尉北璀撓了撓臉,突然覺得說“不客氣”或者“不用謝”都有些奇怪,便轉移話題道:“在這大海之上,還有一樣東西是必須要看的,那就是海上日出。今日大家都不适應,不如都好好休息,等明日早些起來,看一看那海上日出的壯闊,那絕對是偉大的奇觀。”
黛玉聽了也十分期待,隻剛才被尉北璀扶過的手肘莫名地有些發燙,低着頭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恰眼角餘光瞥見王參領拎着水壺走來,便對尉北璀嫣然一笑道:“既如此,那我便先回去了,告訴大家好好休息,莫要錯過了明日日出的時辰。”說着,忙轉身快步走開了。
尉北璀看着黛玉轉身與王參領說話一起離開,摸了摸鼻子,突然覺得海風有些腥鹹,如果這時候能來個果凍就好了,最好是青梅味兒的。
第二日的日出,男孩子們都是被尉北璀給拖拉起來的,這大海之上看日出,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女孩兒那邊也叫王參領去喊了,不過尉馨芳和另外一個女孩兒暈船得厲害,好不容易才睡着了,就沒硬要她們起來。
看過日出,衆人有要提筆作畫的,也有昂首吟詩的,顯然都分外有感觸。
尉北璀打了個呵欠,準備回去補個眠,一轉身卻見黛玉站在一旁,已經是淚流滿面。
尉北璀吓一跳:“怎麽了?”
黛玉不好意思地轉身拿袖子擦眼睛,話說出門一趟,她似乎變得粗魯了許多:“沒事,光刺着眼睛了。”
尉北璀看看太陽,是有些刺眼,但還不至于刺得人淚流不止,不過他也不說破,隻是見黛玉拿袖子擦眼睛,順手就遞了個帕子過去。
帕子是棉布做的,雪白的沒有一點兒裝飾。
黛玉接過擦幹了眼淚,帕子捏在手裏一時間還也不是,不還也不是。
兩人都略有些尴尬,兩人也算是熟悉的了,但以往相見不過泛泛之交,點頭招呼之間一直都很自然。
也不知這次怎的了,見得多了,說上話了,反倒不自在起來。
恰在這時,尉西淩在一邊感慨道:“我一直以爲太陽是一個火球,沒想到它居然是從水裏面出來的啊。”
尉北璀頓時被噎住了,順手就揉上了弟弟的腦袋:“什麽叫水裏出來的?在海上看日出太陽像是水裏出來的,那若在山上看日出呢?太陽從山裏蹦出來的?”
尉西淩想了一下:“對哦,我在宮裏看日出,太陽還像是從房子裏蹦出來的呢,那太陽到底是從哪裏出來的?它晚上下山後又去了哪裏?爲什麽他明明是從西邊下去的,第二天怎麽又跑東邊出來了?難道它晚上是從地底下偷偷跑到東邊去的?”
看着弟弟求知欲的小眼神,尉北璀覺得他想去吐一吐血先,他要怎麽解釋?跟他們講地球和太陽的公轉自轉嗎?
便敷衍道:“自己想去,什麽都要問我,你脖子上長得那叫什麽?葫蘆嗎?”
尉西淩撇嘴,抱着頭跟林皓一起跑一邊去了。
倒是黛玉看出了尉北璀的虛張聲勢,不由得又是低頭一笑,這位二皇子當真是個有意思的人。
他不像太子成熟穩重,也不像尉西淩莽撞直率,他看起來總有些漫不經心的随意,愛貧嘴,愛捉弄親近的人,并不是一眼就能讓人喜歡信賴的形象。
隻是這許多年來,因着林皓與尉西淩的緣故,尉北璀對于黛玉來說,已不算是陌生人,很有幾分了解,明白他随性至極的行爲之下,都是對親人的關心愛護,看似漫不經心的态度,其實心裏比誰都明白。
黛玉看得出來,他有一雙透徹的眼睛,隻是總被他嬉笑怒罵的表象所掩蓋。
看完日出,衆人從那種震撼中醒過神來,雖仍有些困頓,但都不願意去睡回籠覺,上船的機會寶貴,怎麽能浪費在船艙床鋪之上?
王參領便帶着他們到處參觀,等摸到火炮炮身,男孩兒簡直恨不得去開上一炮才好。
不過雖不能親自去開炮,但瑞親王早有吩咐,便由船上兵士向着空曠的海面放了兩炮給他們見識見識。
巨大的聲響和威力,讓從來沒有見過炮火厮殺的少年少女們震撼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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