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本就不是個優柔寡斷的,更何況每日與秦業、秦鍾相對,時時刻刻都是煎熬,女兒親事一了,她就跟秦業提出和離。
秦業整個人都是懵的,在他看來,如今女兒嫁了,兒子過幾年也能娶妻生子,正是要過渡到含饴弄孫的日子去了,一家子平安喜樂不好嗎?
再得知秦夫人已知秦鍾身世,他賭咒發誓再與那女人沒有往來,不管怎麽樣,秦鍾總是她一手養大的,十幾年情分,難道還不能原諒他一時犯下的錯誤嗎?
幾十年夫妻,怎麽可能沒有情分?但正因爲愛他,秦夫人就更不能原諒他這麽多年來的欺騙愚弄。她如今隻想自己一個人清清靜靜地生活,念着兩人幾十年的情分,可以不把事情鬧出去,但如果秦業不肯和離,她也沒有辦法,隻能鬧出去,看秦業是保得住官身,還是秦鍾能保得住繼承權。
秦業無法,隻得答應,分了一半家産給秦夫人帶走,秦夫人自此成了張大娘。
衛清竹在離自家府上一條街的地方買了個宅子安頓了張大娘,又雇了幾個護衛、仆婦保護她的安全,照顧她的起居,平日裏無事時,不管是秦可卿去張大娘那裏,還是張大娘過來,都是極方便的。
張大娘雖然承諾秦業不會把他的醜事說出去,卻也一點兒不想爲了他粉飾太平。
秦業女兒剛出嫁,妻子就跟他和離了,連一貫疼愛的兒子也再不肯見一面的,有心人打探之下,什麽事情能瞞得住呢?
秦業丢官去職,連秦鍾也沒了繼承權,等秦業百年之後,秦可卿可以要求官府裁決繼承秦業的财産,不給秦鍾留一分一毫也行。當然這其中也是有漏洞可鑽的,秦業生前就将财産轉移給秦鍾的話,後期裁決是非常麻煩的事情。
不過秦可卿早已跟張大娘商量好了,這分子家産也就不去跟秦鍾争了,反正到時候隻怕也留不下什麽來,倒鬧得不好看,再說了,十幾年母子、姐弟,還真沒到要那樣扯破臉皮的份上。
說到這條律法,别說注重血脈子孫的古人接受不良,便是尉北璀也覺得還是不那麽無懈可擊的,不過他個人覺得挺大快人心的。如今的法律很沒有後世的嚴謹,估計是因爲穿越前輩不是學法律的,這些律法的制定很有些随心所欲的感覺。如果後世有這樣的律法,隻怕又要被诟病“沒有人權”什麽的了。
秦業真是後悔,當年的一時風流,如今倒鬧了個晚節不保。以前還暗笑賈政那個親王嶽父,因爲養個外室還給丢了官身,他把私生子養在身邊還能光明正大的,自己這才叫真能耐。
可如今呢,女兒倒是嫁了個好人家,可對自己不過留了點面兒情,結發幾十年的妻子也和離了,兒子如今雖是親生可竟連原來的樣子身份都不如了。
秦業遭人指指點點,他把私生子充作養子領回家可是比賈政養外室更惡劣的事情。他又羞又氣,卻無從發洩,隻能跑去那寡婦家裏一頓打砸,若不是她拿秦鍾的身世來要挾他,他哪裏還會跟她有任何的往來?更别提讓秦鍾去見她了。如今好了,他的生活毀了,秦鍾的身份也壞了,她又有什麽好處?
寡婦也不是個省油的燈,當下就跟秦業撕扯起來。秦業鬧到今天這個地步,她的确沒有什麽好處,但是讓秦業夫妻和睦、秦鍾跟秦夫人母慈子孝,對她更沒有好處不是嗎?她年紀越來越大了,也沒什麽體面的客人上門了,将來老了可沒人給自己養老,可不得抓着秦鍾不放?如今這樣也沒什麽不好,秦業早早将家産轉移給秦鍾,秦鍾也好接了她去享福養老,不必再做這開門迎客的生意,也不算壞處了。
兩人一通厮打,倒把個在智能兒房裏的秦鍾和賈寶玉給驚動了,倆人衣衫不整地跑出來,發髻淩亂。
這一日恰好賈寶玉來找他,賈寶玉還不知道秦家鬧出來的這等事體,隻因這與賈政之前養外室之事太過類似,賈母勒令家裏人不準談及。
秦鍾心情不好,本想去找智能兒,見了賈寶玉,便帶了他一道。在他身世暴露的這個當兒,也隻有心思最是清明不過的賈寶玉會不介意他的身份還爲他說話了,他越發不想失去這個朋友。
賈寶玉打發走了身邊跟着的随從,跟着秦鍾到了智能兒屋裏。
秦鍾叫智能兒取了酒來,邊喝邊與賈寶玉訴苦,隻說他當真是無辜得很,可所有人都拿他當了把柄籌碼。
賈寶玉也覺得自從賈政丢官在家後,他的日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苦不堪言。
兩人邊說邊喝,不多時便醉了,智能兒來給秦鍾擦臉,秦鍾隻抱着她喊心肝肉兒,胡亂親摸,隻把個一旁的賈寶玉看得面紅耳赤,意亂情迷。
智能兒與秦鍾早不是第一次,可當着賈寶玉的面兒到底羞得很,臉紅得幾欲滴血,倒是更添幾分媚态。
賈寶玉吃醉了,看着智能兒癡癡笑:“好妹妹,你臉這般紅可是抹了胭脂?快叫我嘗一嘗吧。”說着也摟上去去舔智能兒的嘴和臉。
智能兒又羞又惱,忙掙脫開去,跑了出去。
賈寶玉和秦鍾被推倒在榻上,各自紅着臉癡癡笑,秦鍾笑道:“好人兒,你若喜歡她,下次我叫她來陪你就是。”
賈寶玉看秦鍾,隻覺得越看越好看,便道:“這會兒可别說别的,隻我們睡下,再細細說來就是。”
兩人一時耳鬓厮磨,過了良久,卻聽得外間傳來打砸吵鬧的聲響,忙昏沉着頭胡亂穿上衣服出去瞧。
秦業一見賈寶玉和秦鍾,頓時一愣,這家裏出了那麽大的事情,秦鍾很該避着寡婦一些,他怎的還往這裏鑽?而且居然還有心情喝酒作樂。
秦業愣了一下,寡婦卻趁機推攢了他一把,秦業一時不察,倒下時正好磕在了台階上,頓時血流如注。
早已圍着大門瞧了好一會兒熱鬧的圍觀群衆一見成了流血事件,頓時哄鬧起來,嚷嚷着去報官,有那好事的已經撒腿往大街上跑——大街上有那巡邏的官兵。
寡婦也懵了,像她們這種暗地裏操持這種行業的人,最怕見的就是官府的人了。急忙去扶秦業,心慌之下竟然扶不動,要叫秦鍾幫忙,誰知秦鍾被眼前的情況驚了一下,酒頓時醒了三分,見勢不妙,竟什麽都顧不得,拉着賈寶玉鑽進人群中跑了。
寡婦隻好叫智能兒幫忙。
才剛把秦業扶到榻上,官兵就進了門。
雖說這暗娼官府一般不太管,但是一旦犯了事,卻是嚴查嚴判的。
尤其秦業本身文弱,這急怒攻心之下撞到頭,又流了許多血,竟有些不好了。大夫說即便将來好了,隻怕也是卧床休養的時日更多。
再一個就是牽扯到了智能兒身上,智能兒如今不過才十三四歲,如果寡婦有逼她接客的行爲,來曆若再牽涉到拐賣上,寡婦隻怕是小命不保。
智能兒雖是寡婦娘家遠親家裏的孩子,因生養得多養不活,是寡婦給了些錢帶走的,說是讓她跟她進城過好日子的。如果讓那家人知道她養智能兒爲的是叫她接客賺錢,硬說她是逼良爲娼,她哪裏還有好果子吃?
公堂之上,一聲“威武”就叫寡婦吓破了膽,打傷秦業人證太多,她也沒什麽好不承認的,當時秦業跑進她家打砸,算是事出有因,她又算是失手傷人,頂多賠些錢、坐幾月牢;而智能兒,情急慌亂之下,卻被她說成是秦鍾未來的媳婦兒,從未叫她接過客,不過是跟秦鍾兩人年輕氣盛,偷偷成了事罷了。
按說她這說法是不可信的,但現在事實清楚她是秦鍾生母,給秦鍾找個小媳婦,倒也不是不可能。再一個,有女性捕快悄悄兒去問過智能兒了,智能兒也隻說與秦鍾情投意合,并未被寡婦逼迫過。
可當時在智能兒房裏跑出來的可不止秦鍾一個,旁人可不知智能兒不在房裏,頓時想得便多了。
再審秦鍾,他倒一口咬定跟智能兒沒有什麽,畢竟當衆從智能兒房裏出來的是他和賈寶玉,他們不過是喝醉了在房裏睡了會兒罷了,反正智能兒又不在。至于之前他與智能兒之間的事,别人哪裏知道?
可智能兒那裏已經承認了跟秦鍾的事,當日她雖不在房裏,可她之前早就跟秦鍾玉成好事了,這事又經不起查,秦鍾根本賴不掉,他若是不認他與智能兒情投意合,還能說是自己硬把智能兒當娼妓嫖了不成?也隻能承認了與智能兒兩情相悅将來要娶她爲妻的話。
至于賈寶玉,這裏面倒沒他什麽事,但堵不住好事者的嘴不是?不管當日智能兒是不是真的跟他們在房裏,這香豔的故事,已經是好幾個版本往外傳了,有說他們三個人一起的,有說賈寶玉跟秦鍾斷袖的,還有說那秦鍾給賈寶玉和智能兒拉皮條的,真的是不一而足。其實很多人說或者聽這個故事,也并不在乎其中有幾分真或是假,不過圖個樂呵,也沒人有那真憑實據證明賈寶玉真的做了什麽。
但不管怎麽說,賈寶玉的名聲算是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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