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離開

()桐人忘記了自己到底是如何回到那鄉下石造别墅,但是他知道,或許留給自己繼續存活在現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因爲……桐人清楚感到到,體内的魔力早已是損耗一空,唯一存留的……大概隻有那無數人惡意凝結的源泉。

“我說你……真的沒事嗎?”妲麗安以自己的身體支撐着桐人的身軀,盡量不讓其倒下,那本來應該算是對于她那嬌小的身軀很笨重的身體,此時妲麗安卻感覺到難以置信輕柔,仿佛……仿佛輕輕一用力就會像陶藝品般輕易将其柔碎,僅僅隻是去想像,妲麗安的心中就産生了難以抑制的恐懼。

“啊……沒事的,妲麗安。”看着身下妲麗安那jing緻如同jing美人偶的俏臉上無法掩飾的擔心與哀傷,桐人隻感覺呼吸一窒,勉強将心中那悲哀的事實給壓了下去,盡量露出能夠讓人感到安心的溫和微笑。

桐人那張比紙……不對,應該說比夜晚的月光還要慘白的臉,那微笑,與其說是吓人,倒不如說……更像是頻死之人露出的最後微笑,這不禁讓妲麗安想到了某個恐怖的事實。

或許是因爲十三年前那場車禍被改變的緣故,本來按照正常曆史走向,應該死去的卡蜜拉的母親複活了,回想起卡蜜拉與母親手牽手一起上列車時那滿足地笑顔,那因爲戰勝了自己命運而露出無比滿足微笑的男人——機師助手海林。

“快點去睡覺,你給我現在的感覺就像是下一秒就會挂了一樣,這種事情我可不允許啊!你可是還有很多好吃的菜肴沒有做給我吃過呢。”雖然心中早已擔心得要命,妲麗安卻還是用那平時一貫以來的高傲口氣,可是如果仔細去聽,還是能夠發現話語中那掩飾得很好的顫抖。

“不了……今夜我想和你說些話……因爲過了今晚或許我們兩個就再也無法說話了啊。”桐人嘴唇蠕動了半天,才好不容易似的說出了讓妲麗安感到心驚的話語。

微微使力離開了妲麗安嬌小身軀的支撐,桐人仿佛拖着疲憊不堪的身軀坐到了客廳的接待客人的沙發上,接着視線柔和的注視妲麗安黑暗中的嬌小身軀,拍了拍沙發身旁,很明顯,意思是叫她過來這裏坐下。

“……咦?”妲麗安不是露出疑惑的神se,反倒是神se瞬間變得jing戒起來,主要還是因爲對方數次都是用這樣的手段騙自己過去。

觀察了一會,妲麗安發現桐人的眼神依然是柔和的看着自己,躊躇了半天,妲麗安才小心的挪動着步子,來到桐人身旁坐下,當然,還不忘用眼角餘光jing惕的看着對方,心中想着隻要桐人一有什麽古怪的行爲就馬上逃回地下室躲進書山中。

“……想不想繼續聽聽我過去的事情。”桐人沉默着,柔和的眼神靜靜地注視着眼前與黑暗仿佛完全融合到了一起,猶如暗夜女神般妖豔的少女,最終才略帶遲疑般開口道。

“你要告訴我嗎?”桐人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妲麗安立刻将頭點得如搖動起來的撥浪鼓般快速,那頭烏黑耀眼的長發也随時她的行爲左右甩動。

“那是一座被稱爲‘艾恩葛朗特’的巨大孤島,全員,包括我在内,一共有接近一萬名的人類被囚禁在那裏……那是……生存着一切常人所無法理解的生物,而想要離開,隻有将處于孤島中心部位那座一百層的高塔給完全突破……”

低沉,讓人感到哀傷的語氣在客廳中響起,仿佛正在施咒魔女的咒語般呓語着,那猶如帶着魔力般的話語讓妲麗安的意識深深地吸引了繼續,那低沉的話語不斷催眠着妲麗安,讓她有種近似乎身臨其境般的感受。

當妲麗安聽到桐人爲了救一位名爲西莉卡的馴獸師,原因僅僅隻是因爲她像自己的妹妹時,她不禁輕聲笑了起來,那悅耳如黃莺的動人笑聲讓桐人露出了受傷的表情,同時嘴唇低語着:“你和她都一樣取笑了我啊!”

爲了一份食物,一件強大的兵器而舉辦的百人擲骰子遊戲,遇上恢複力驚人的怪物時,數十人輪流上陣,累了的人換下來睡覺休息,然後又繼續上陣……一件又一件趣事讓妲麗安聽得那是津津有味,時而發出輕笑或是感歎聲。

這次,妲麗安也清楚的了解到了,身旁這位美麗的少年還有着一位妹妹,不過并不是親妹妹,而是表妹的存在,名爲桐谷直葉,也正是基于這一點,桐人開始漸漸疏遠起了自己的‘妹妹’。

桐人這一次可以說是毫無保留,甚至就連心中那兩件永遠也無法抹消的傷痛也說了出來,爲了保命丢下了自己第一位朋友,心智的不成熟而隐藏了實力加入了某個公會,僅僅隻是爲了得到強者保護弱者的心裏上的滿足,最後卻害得整個公會全滅。

“當時的你作爲男人還真是差勁啊。”當妲麗安聽到桐人那不曾了解到的過去時,她那jing緻地冷漠神情第一次動容了,抿着唇過了許久,才将心中那醞釀話語說了出口。

“啊啊……的确當時的我很差勁啊。”微笑着,這是無法常人看出心裏正在想些什麽的奇特微笑。

“最後公會的會長自殺時看着我的表情,至今我還曆曆在目啊,我想着,那個時候他應該在心中詛咒着我,詛咒着我這樣的人。”桐人露出迷離的神情,仿佛正在回想着過去,接着開口道:“最後,他所說的‘像你這樣的強者,根本就沒資格加入我們’,啊……那句話就像是一把看不見的隐形長劍般,在我的心髒上劃下了一條永遠也無法愈合的創傷。”

“那麽之後呢……他們全部都死了,你又是怎麽走過來的?”妲麗安以冷漠不帶任何感情的口氣輕聲問道,桐人所說的一切猶如在她心中猶如隻是一顆小到渺小的石頭掉進海中蕩起的一濺水花。

“啊……那個時候,我感覺世界就像是失去了se彩般,灰白se的世界真的好單調啊,然而,就在那時……不知何時起出現了這樣一個傳說,傳說中……在高塔的三十五層迷宮最裏層裏,有着一顆能夠讓人起死回生的聖石。”

“然後你就相信了。”

“啊,是啊,那就像是一個溺水之人緊急時刻抓下的‘救命稻草’。”以同樣冷靜的口氣回答了妲麗安,隻是,比起妲麗安的冷漠,桐人此時的語氣更像是失去了靈魂般,空洞中顯得茫然無助。

“那個消息讓我感覺單調se彩的世界又仿佛有了顔se一般,我那感覺曾一度麻痹的心髒又再次複蘇了起來,那個時候的我就像是着了魔般,瘋狂自虐般的鍛煉着,忘記了有多少天沒有睡覺了,總之一睜着眼,太陽穴就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刺痛感,雖然本能告訴着我應該去睡覺了,可是……隻要一閉上雙眼,那仿佛詛咒的話語就占據我的大腦。”

“好累啊……那個時候我的真的好累啊。”

“然後……你得到了那複活的聖石了嗎?”妲麗安這次語氣顯得急促了起來,很顯然,她的心中很關心這個答案,雖然她早已猜中了一些,可是沒有聽到本人的親口承認她還是放不下的。

“得到了……可是……”這時,桐人右手輕輕撫上了額頭,那行爲就像是不想去回想般。

“可是?”妲麗安立刻反問了回去。

“絲……那聖石……隻有在人死後靈魂還未消散十秒之内才有用。”桐人深吸了一口氣,就像是要将堵住胸口的那股氣給吞回去,接着說出了那讓他曾感到絕望的事實。

“……十秒……”妲麗安反複咀嚼着這對于眼前之人心中來說似有着巨大溝壑的詞語,接着悄然沉默了下去。

“我将聖石用出平生從來沒有過的力量擲到地上,瘋狂踩着,瘋狂嘶吼着……可是沒用,幸不會回來,啓太不會回來……被我害死的人都不會回來,我不知道我到底是怎麽離開那裏回到房間的……我當時想着一個人馬上就去突破樓層,要是僥幸成功了,那馬上又去上一層……因爲……我已經想不出還有什麽更加适合我的死法了。”

這時,妲麗安才發現,身旁少年的臉頰不知何時出現了晶瑩的液體,可是卻沒有發出任何的抽泣或者嗚咽聲,或許……連本人都不知道自己流淚了。

妲麗安突然做出了讓她都感覺驚訝丢臉的舉動,在桐人莫名詫異的注視下,輕柔地伸出鮮紅妖豔的舌頭舔去了桐人臉頰上的淚水。“啊,原來是鹹的啊。”完後還不忘發出評論。

沒有任何拖泥帶水,桐人一次xing将在艾恩葛朗特的全部經過都告訴了妲麗安,就連他的女兒結衣都說了些許一二,雖然是經過了他本人的一些話語加工,而此時的時間也不知不覺已經是淩晨三點左右,距離他消失的時間大概還有兩個半小時以上三個小時不到的時間,能夠還依然存留那麽久,其實還是因爲高等級的單獨行動與堅韌的意志這兩項固有能力發揮了絕大的作用。

“好了,我該說的話都說完了,還有什麽想要問的嗎,妲麗安女士?”桐人那調侃般的口氣讓妲麗安心中感到一陣莫名的不安感,那就像是……妲麗安甩了甩頭,将那股不安感用行動甩掉。

“嗯……雖然很想你說說你和那位名爲亞絲娜的妻子過的幸福生活,不過那也算是你的私密生活,所以我還是決定不多問……那就是這樣了,現在也很晚了,去睡覺。”無視心中的那股不安感,妲麗安再次回到了平時那高傲的語氣和态度。

“既然這樣……”接着,桐人在妲麗安詫異與莫名的驚恐注視下,緩緩脫下了右手的黑se露指手套,不知何時,一把頂端鑲有紅寶石的古樸金se鑰匙出現在手中,說出了讓妲麗安一時間以爲是不是自己空耳的話語。

“拿着這把鑰匙……去找你新的主人,因爲啊……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桐……人?”兩個字,妲麗安仿佛是用了全部的力氣咬出來一般,張了張嘴,剛想大喊,嬌軀突然一顫,難以置信的注視着桐人,确切的說……是從桐人身上發出的光芒,那是黑se的烏光,點點黑se的光點從他身上飄出,光點飄出的速度很慢,然而,伴随着光點的飄散,桐人的身體也越來越接近透明化,就像是正在不斷失去顔料的彩畫一般。

“嗚哇~~!!”這一次,妲麗安再也無法抵擋胸口那瘋狂湧出來的情感了,伴随着那飄起的黑se光點,她的心中轟的出現了一個無法填補的大洞,猛撲在桐人正在不斷消散的身體上大哭了起來。

“就算是在森林裏迷路了,在迷天雪地裏凍着了,我都再也不會生你的氣了,以後有食物我都會分你一半,所以啊……所以啊!桐人……桐谷和人!求求你了!求求你了!不要離開我!”雖然妲麗安心中無法理解眼前的這一幕,可是卻不會妨礙她的思考,桐人爲什麽會消失她不想去知道原因,她隻知道,他等一下就要離開自己,這讓妲麗安的心仿佛撕裂般疼痛。

“我喜歡你啊……桐谷和人。”終于,妲麗安将心中的依戀化爲了語言說了出口。

“真是的……這樣沒用就知道哭的你,讓我怎麽好意思離開啊。”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從桐人身上那正在不斷漂浮出來散開的黑se光點突然停止了飄出,緊接着,桐人在妲麗安哀傷混合着詫異神情下,輕柔抱起那毫無任何重量的嬌小身軀,快速往自己的房間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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