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質溶液下的屍體忽然抽搐了一下,接着猛地睜開了眼睛。
放大的瞳孔裏仍殘留着死亡的陰影,随着肉身與靈魂逐漸契合,半精靈原本渙散的視線終于有了焦點,緊接着,熾熱的火焰、燒焦的皮膚、融化的脂肪,可怕的記憶像風一樣的重新灌進了她的腦子。
“咳咳,嘔——嘔——”
靈質溶液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水,它并不會影響到人的呼吸,然而從容器裏爬出來的褚師夢卻像是一個溺水的人一樣痛苦地幹嘔了起來。
得益于超出常人的自愈能力,天然氣爆炸後她沒有立即死去,而是一遍又一遍地重複體驗着身體被灼燒接着愈合繼而又崩潰的痛苦,直等到身體機能被全部耗盡。
“好久不見。”
憑空出現的伊斯細細打量着褚師夢,這裏的打量指的當然不是在看她赤裸的身體,而是她離開這裏回到地球後的所有記憶。
褚師夢從始至終都垂着頭,雜亂的長發擋住了她瘋狂的眼神。
“我沒有背叛……”
伊斯制止了褚師夢繼續說下去。無論她出于什麽理由殺了57号吳迪,都不能否認她違反了降層條例的事實。更何況,哪怕她彼時沒有打算背叛帝國,此時此刻的她也完全沒有了投靠的立場。
“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出于遺憾,伊斯希望從這次失敗的實驗裏得到更多的經驗教訓。
他自認爲已經足夠了解人類這種生物,但很顯然,這種生物本身過于複雜的情感注定了它們的行爲并非都出于理智。
“我會死?”
伊斯點了點頭。
褚師夢又幹嘔了起來,支撐在地上的兩隻手臂因爲太過用力而微微顫抖。
她不明白爲什麽會變成這樣,他究竟是怎麽知道吳迪的事的?地球上到底有多少個像她和吳迪這樣的人?
而這一切真的……都是真實存在的嗎?
……
……
“著名青年演員褚師夢不幸于昨晚逝世:無情大火吞噬了這個女孩花季的生命。”
“褚師夢生前人緣有多好?方秉賓、古田路、白小然等數十位明星出席追悼會,千禧娛樂官網主頁改爲黑白色。”
“褚師夢不幸去世,誰将接棒成爲創維《生命線》的新代言人?”
“電影《傾城》定檔,最後的銀幕演出。”
2月7日淩晨早8點,各家新聞陸續通報了褚師夢的死亡。
有小道消息稱,消防隊發現她的位置是在别墅一樓的客廳。從現場情況看,别墅二樓受爆炸影響直接被炸穿了地面,褚師夢應該就是在那個時候從二樓卧室掉了下來,此後又被十多厘米厚的牆體倒塌後砸到了身上,至此生機全無。
屍體暴露在牆體外面的部分幾乎已經被燒得完全碳化,那副樣子實在太過慘烈,因此公司代表舉行追悼會的時候,靈台上放的隻是一抔骨灰,誰也沒能見到她的最後一面。
陸離跟着衆多自願前來的粉絲一同走向了靈堂。
這是褚師夢粉絲後援會在網上發起的活動,目前已有3百多個人申請報名,還有更多不在本地的人通過各種渠道發來了問候。
靈堂外面擺滿了各界人士送來的花圈,大多都是和影視圈有關系的合作公司,還有一些是明星個人的,除此之外,幾家慈善機構送的花圈被擺在了大門最外邊兒,千禧娛樂慣于注重這些細節。
前來追悼的明星這時候都已經離場了,不然很難說這群人當中的個别博愛粉臉上會出現什麽不應該有的表情,記者可都還在呢,隻不過興緻不高而已。
相對于拍明星那會兒機關槍式的拍攝,這會兒還舉着攝像機的記者也就小貓兩三隻。本來麽,像這種照片,随便拍個一兩張放到新聞稿最後做個ending就好了,所帶流量除了前來參加追悼會的粉絲本人,又沒什麽人會看。
不過陸離的出現倒是吸引了幾家報社記者的注意。或許對影視大佬而言他頂多就是個粉絲,但在遊戲圈,他大小也是網紅級别的人物。
“鬥魚陸離驚現追悼會現場!”
幾名記者心裏已經拟好了照片标題,他們倒沒往桃色新聞那方面想,畢竟網紅和明星的差距擺在那裏,而如今逝者已矣,死者爲大,這時候搞這種小動作,無異于把自家名聲按在地闆上摩擦。
陸離手裏拿着一隻白菊,一邊走,一邊默默看着牆上挂着的各種照片。
高中畢業以後,誰都沒再見過褚師夢。再聽到她的消息時,她就已經是出演了好幾部電視電影的明星了。
出于某種懷念,他看了所有褚師夢參演的作品,海邊這張出自《海角》這部電影,這身紅色裙子則是《十年》裏面的劇照。
身後有人推了推陸離,他小聲道了個歉,然後快步離開了牆上《跑男》節目裏的截圖。
照片牆上的照片涵蓋了褚師夢出道以來參加的所有影視綜藝作品,他倒沒想到這裏面居然還有他們同框的一幕。
走過這一段,現場許多女粉絲已經開始哭了,一片嗡嗡的啜泣聲中,陸離終于靠近了擺放着骨灰盒的靈台,将手中白菊放到了小山堆的最上層。
每個人最多在靈台前停留十秒鍾的時間,超過了,旁邊兩名工作人員就會出言提醒。
就這麽十秒鍾的時間,很難說陸離心裏都想了些什麽。直到看見骨灰盒的那一刻,他才有了某人已經死亡的實感,還來不及仔細體會,就被工作人員勸着離開了靈堂。
2月份的S市正值節氣變化的有雨季節,陸離來的時候沒帶傘,一出來看見外面的瓢潑大雨,也隻能硬着頭皮一路往停車場跑去。
“同學!同學!”
渾濁的聲音從背後追了過來,陸離起初以爲是叫别人,直等到他發覺那幾聲“同學”是朝他喊的,他已經往前竄了十五六步遠。
“您有什麽事?”
重新跑回來的陸離擦了擦臉,叫他的老人大概六七十歲,他從手上拿着的塑料袋裏抽出一把傘來,一臉歉意的說道:“不好意思啊同學,我本來想說借你把傘用用,難爲你又跑回來一趟。”
“沒事沒事,您自己放着用,我沒事。”
陸離連忙把傘推了回去,看老人自己恐怕也隻有這麽一把傘,他畢竟有車,淋一會雨又算不了什麽。
老人手上的力氣沒陸離的大,這傘是怎麽也送不出去了,他便說道:“我用不着,這雨到晚上就停了,你拿着别客氣,來一趟還淋雨我心裏過意不去。”
陸離一下就給愣住了。
“您是褚師夢的……”
“不是不是,我和她沒關系。”
老人連忙擺了擺手,說話的時候又特意看了看裏面,靈堂裏的記者并沒有注意到他們。
陸離這下更懷疑了,但在他的印象中褚師夢的家境不錯,父母都是商人,做的還是國際貿易,常年不在國内。
說起來好像也正因爲這樣,學校裏也沒有誰真見過她的家人。她一直獨來獨往,隻不過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久而久之,同學們也都默認了她是個富二代的事實。
眼前這老人一是年紀不對,二看他的穿着打扮,家裏條件可能并不是很好。再說了,就算褚師夢家裏出了什麽變故,她接戲的錢也足以讓家裏人過得體體面面,她自己買CUCCI、LV,總不可能讓家裏人拿塑料袋裝東西。
“哦,那謝謝了,我過去把車開過來就還給您。”
平時這邊還是能直接開車上來的,隻不過因爲今天人多,車不好停,又怕大家都堵着開不出去,主辦方才把車都攔在了下面。
不過這會兒人都已經走得差不多了,他把車開上來也沒事。
十多分鍾後,陸離開車轉了回來,但他左看右看,那個有些奇怪的老人已經不在原來的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