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這世道怕是要完。
“算了算了，咱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還想那麽多幹什麽。”老爺子故作安慰的喝了口茶，滾燙的茶水入了口，讓他一時沉默下來。
章德升知道他嘴上雖然這麽說，實際上說不定是又想起了那些留在地球上的兒兒女女，他自己又何嘗不想父母和妹妹，便體諒了的點了點頭，轉而笑着說道：“想想還是可以的。你看我，等他們到了這兒，說不定也能修煉成仙。我記得地球古代不還有個皇帝想要長生不死？這要是人人到了這兒以後都能修仙，可不比長生。”
“那叫秦始皇！”拓跋固糾正了一句，就像以前教他那個整天調皮搗蛋不愛上學的小孫子一樣。
說起修煉，他想起陳毅軒教給他的那些法門就有些頭痛。那些字比洋鬼子的字還要難認，更别說還要參透那些玄奧的口訣了。
“淨會扯淡，你看我，學了這麽久，連引氣入體都沒學會，還修仙？”拓跋固搖了搖頭，顯然不信章德升說的話。
陳毅軒在他那個小世界呆了百年有餘，學習這些東西當然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他老胡才剛學多久，要想修仙，怕是得投胎從頭來過。
章德升知道那個女外星人專門整理過這方面的資料，如果老爺子肯放下心中的芥蒂，未嘗不能像另外幾個人一樣申請調閱翻譯成漢語的修煉功法。
如果不是他親眼見過那些人儲存在陣法中的文獻，誰能想到竟然真有人能集齊這世上所有的仙道功法。這消息要是傳到外邊兒去，怕是即便有人知道了這些人的底細，也甘于向他們俯首稱臣。
類似的勸說章德升已經說了很多遍，老爺子除非自己想通，否則他也幫不了他什麽。
一口幹了茶水，章德升将茶盞扣回桌上，起身和拓跋固作别。
吳迪的牢房不在皇宮所在的這處空間，他是唯一從伊斯那裏獲得探視資格的人，亦是唯一一個有能力在不同小世界中穿行的修仙者。
新接上的左臂比不上原裝的右臂靈活，章德升捏了兩次法決，才破開空間來到了一間光線暗淡的囚室。
吳迪像往常一樣呆呆地看着地上的某一處，既沒有打招呼，也沒有擡頭看他一眼。
“早上好。”
章德升自顧自地變出桌椅坐了下來，一卷洞玄靈寶真文要解被他翻到第十三頁，繼上次沒看完的地方繼續讀了下去。
像他這個層次，本可以直接用神識讀取玉簡上的内容，這樣既快又方便。但他來這裏本就不是爲了修煉而來，不然他何必特意拿了一本被翻譯成漢語版的真文來看。
“有意思嗎？”
過了許久，吳迪終于有了反應。
章德升放下真文，摸着紙張的觸感，認真回道：“有意思，天地大道浩瀚無垠，每讀一遍都能有新的一層心得體會。”
吳迪低聲罵了一句傻逼，轉過頭又不說話了。章德升無所謂的撇撇嘴，又把書拿了起來。
許是沉默的兩人太過無趣，某隻無意間跟着章德升來到這裏的鼹鼠終于從土裏鑽了出來。
單調至極的牢房裏突然多出個這麽個怪東西，即便吳迪再怎麽自閉，也被它吸引了注意。
然後他就驚了。
“艹你妹的什麽情況！”
“怎麽了？”章德升看了看鼹鼠，又看了看吳迪，不知道他爲什麽有這麽大的反應。
伊斯爲了鎖住楊戬的真神肉身，設在這裏禁制無不需要頂級靈石供能。時間久了，連帶着此處空間的靈氣都上升了好幾個檔次。别說老鼠，就是有蟑螂蚯蚓成了精，章德升都覺得說得過去。
但吳迪畢竟和章德升不同，他知道這隻東西是什麽，正因爲知道，所以才覺得荒唐。
“你……”
“咻？”
鼹鼠小小的圓溜溜的眼睛瞪着吳迪，好似也在思考着什麽。一人一鼠安靜的對視了幾秒，最終鼹鼠率先有了動作。
隻見它一個餓虎撲食，三兩下就跳到了吳迪的背上。緊接着囚室裏就想起了吭哧吭哧的啃咬聲，卻是鼹鼠用它那口大闆牙在鑿捆在吳迪身上的玄鐵鏈。
章德升雖然不明白它爲什麽要這麽做，但萬一那女人誤以爲是吳迪想要逃跑，那可就糟了。
伴随着一道又急又促的喝令聲，鼹鼠背後驟然浮現出一隻鬼手，将它從吳迪背上扯了下來。
“别弄死了！”吳迪連忙喊道。
但他們顯然都低估了鼹鼠的能力，若章德升不是使用的這個世界的法門，那鬼手甚至連它毛都碰不到一根。
幾下掙脫開鬼手的控制，鼹鼠沖章德升一陣呲牙咧嘴，便埋頭迅速鑽進了地底下。
“這是什麽神獸！？”
章德升好歹曾當過修羅道大判，以他的見識竟想不到剛才那隻東西究竟屬于哪種鼠類神獸。
吳迪聽了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直到眼淚都笑出來了，他才收了聲。
“有這麽好笑嗎……”章德升不解地看着他。
吳迪吃力地翻了個身，仰躺在地上低聲問道：“喂，你覺得我們爲什麽會來到這兒？”
這個問題章德升答不上來，便按照吳迪以前的風格答道：“額……因爲我們是天命之子？”
“你是傻逼嗎？”吳迪嫌棄地瞪了他一眼，氣得章德升恨不能打他一頓。
你小子居然還有臉嫌棄我？也不想想你自己以前是個什麽德性！
吳迪動了動身體，身下的玄鐵鏈随之旋轉了小半個角度，變得不再那麽膈應人了。
他想着剛剛見到那頭“神獸”，自問自答地說道：“天命這種東西就是狗屁，人如果有天命，難道動物也有？”
“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知道剛剛那東西是什麽嗎？”
章德升搖搖頭。
“《哈利波特》看過沒有？”
“有點印象。”
章德升其實完全不記得該系列電影裏面的内容了，隻是聽到這個名字還覺得有些耳熟。
吳迪并沒有深究，他對這本從國外火進來的魔法小說也不怎麽感冒，隻是因爲上學的時候老師布置了閱讀作業，他才随大流買了一套。
現在回想起來，就是從那時候起學校門口便莫名多了許多擺攤賣課外讀物的小攤販。五塊十塊十幾塊的都有，薄薄的紙張一看就是盜版。
但對于每天不是課文就是習題的學生們來說，這些能夠名正言順的在自習課上看的“課外書”莫不是學習之餘最好的調劑，其中又數《哈利波特》系列最受學生歡迎。
盡管剛剛那頭東西長得和書裏的描述不盡相同，但……
“它長得很像書裏一種叫泥伏雷的魔法生物。”
章德升以爲吳迪說錯了，“魔法？”
“對，應該是這麽叫吧。”
“你想多了，可能隻是長得有些類似而已。”
見吳迪自己都有些模棱兩可，章德升更不信了，這小子慣于扯這些有的沒的胡說八道，本以爲他已經學乖了，沒想到這會兒還變本加厲起來。
吳迪本想再和他争論幾句，忽然又想到即便是争赢了又有什麽好處？便不再解釋。
他反手伸進後背，摸了摸幾處被泥伏雷咬過的地方，隻摸到幾處不甚明顯的粗糙感。
泥伏雷顯然不可能是這個世界的産物，那是不是說明在其它地方還存在有以魔法爲主的世界？
等等……
他被關進精神病院前最後在電視上看到的那篇新聞在說什麽？
吳迪一下坐直了身體，章德升則被他神經質的反應吓了一跳。
“又怎麽了？”
“來不及了……”
“什麽來不及……”
章德升話沒說完，就被吳迪扣住了手腕，他本能的想把手抽回來，卻被吳迪看得渾身發毛。
“陳毅軒。”這是吳迪第一次叫章德升前世的名字，後者聞言愣了愣，便聽他鄭重地說道：“教我，教我怎麽修煉。”
堂堂二郎顯聖真君居然還要問别人怎麽修煉，這事兒要是被别人知道了還不得笑掉大牙。
但章德升和吳迪相處久了，也知道他這個名頭也就是個水貨，真打起來，他三兩下就能撩翻了他。
“你怎麽突然轉性了？”章德升稀奇地看着吳迪，前一刻他還像個沒骨頭的京巴狗似的癱在地上，這會兒又活像打了雞血似的，這是突然感悟到什麽天地大道超脫了？
不過他能這麽想是好事，最起碼不會再自尋短見。
除了逃跑，伊斯并不限制他們的自由，這其中也包括修煉。
也因爲這一點，章德升更偏向于信任伊斯，哪怕這可能僅僅隻是因爲兩者之間的差距太大，最起碼他們擁有了在這個世界安身立命的資本。
章德升這麽想的時候完全沒注意到，他下意識的就将自己這些人和本世界的一般土著給區别了開來。
擁有無數功法典籍的地球人必将比土著擁有更大的生存優勢，這種優渥感填充了他内心因爲恐懼伊斯而形成的空洞，他笑着從衣襟裏抽出早就準備好的玉簡遞給了吳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