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簿在她面前無風自動,瞬間化作一團耀眼的光芒,映得她的小臉細潤如脂,卻在她背後投下一片濃重的陰影。
光芒須臾間變成了一扇等人高的大門,穿過這道門,便是那瑤台瓊室。楊戬在裏面,章德升也在那裏。
曾幾何時,她以爲降層探索不過是将文字研究的工作從一個宇宙搬到另一個宇宙,哪裏會知道,這片宇宙會沾上她的血,她也将沾上别人的血呢。
鏈接着莉莉的意識頻道在對方進入到瑤台瓊室之後便黯淡了下去,剩下與地球人相連的那個則顯得愈發亮了。
伊斯看着那處,他的意識本源是沒有顔色的,外界自然也沒有光能照進這片漆黑的海,意識頻道閃爍着的亮光便仿佛是逃離這漆黑海域的唯一出口,它就在那裏,讓人不得不想要靠近。
“嘶——”
一聲及其輕微的嘶鳴聲将伊斯的注意力從地球人那兒拉了回來。
聲音的源頭離他很遠,想必也是因爲這樣,那東西才會毫無顧忌地吞吐着舌頭,一雙豎瞳森然盯着伊斯的方向,仿佛是在掂量這隻獵物的分量。
但就在下一刻,獵物忽地在原地不見了。
不等它重新找到獵物的身影,伊斯不含任何情緒波動的聲音就在它身後響起,“畲姬?”
眼前這條蟒蛇,與記憶中畲姬的法相真身一模一樣。
更重要的是,由于天地之間靈氣匮乏,所以哪怕蟒蛇身上隻帶有十分稀薄的靈能粒子,伊斯也能從其特征波長上判斷出,這蛻化成畜生模樣的蟒蛇就是畲姬。
“你是誰!”
蟒蛇警惕的人立而起,她雖無法化形,卻能口吐人言。
能說話就好,能說話,代表她還能夠思考,而伊斯也仍能從她的腦子裏面找到自己想要知道的東西。
畲姬是否還記得伊斯?
答案在她那句疑問中便可知曉。
伊斯在确定這一點後,便幹脆利落地将蛇身一分爲二,鮮紅滾燙的蛇血潑灑在雪地裏,冒起好大一捧熱氣。
畲姬死和王氏活的理由并沒有什麽不同。
這頭蟒蛇精想要吞吃伊斯,所以她死了,如此而已。
雪下得真的很大,不一會兒,蛇屍身上的熱氣就沒了。
雪地裏滲着的蛇血先是變得暗紅,然後漸漸變淡,連同畲姬的屍體一同被埋在這年異常寒冷的冬季。
待到明年開春,雪化草長,她的血肉就将成爲這琅琊山的養料,在黝黑的土壤裏開出花兒來。
若是按照這世間自然的規律,本該是這樣的。
但當那束突如其來的恐怖白光呈扇形向這琅琊山,向琅琊山後的京城輻射而去之後,原本肅殺卻不失生動的雪景便仿佛一張曝光過度的相片,世間萬物再看不到除了白色以外其他任何一種顔色。
山、城、人,統統隻剩下勾勒其形狀的線條,最後,連這線條都化在光裏。
如此大約過了三息。
三息之後,極緻的白光漸漸淡去。
但沒了,什麽都沒了,山沒了,城沒了,人也沒了。除了伊斯,以及他腳下半尺見方的泥土和半條斷了根的綠藤,諾大一個京城被人在那片光中強行抹去。
無論是紅樓青帳裏的小娘子,還是黑窯土屋中的賣炭翁,無論是依偎在炕上期盼未來的趙家母女,還是跪回佛前的王氏,這世上與伊斯無關的恩怨,這世間與伊斯有關的恩怨,統統在白光中一筆勾銷。
東起琅琊,西至太華,伊斯所見,隻剩下一個巨大的坑。
“難道是佛!?”
伊斯首先懷疑剛剛那道光是沖着他來的。
既然神佛知道他的力量與菩提子、夜明珠一類的靈物有關,那麽此刻挖出菩提,又将夜明珠交予楚江王煉制的他,無疑是當下最弱的時刻。
但若真是佛,剛剛這種程度的攻擊就太弱了。
倒不是說剛剛那道白光的威力不大,隻不過再大威力的攻擊被分散到整個京城地界兒,落到伊斯頭上的當真百不存一。
既然想不通,那就去一探究竟。
至于伊斯原本要去找的精怪,要是他們還留在這兒,現在自然也不用他再去找了,若是不在,那他守株待兔也是無用。
白光是一道法術,法術是施法人對天地靈氣的運用,但本質上,其法術效果統統都可以歸結于是靈能粒子的變化。
順着這些獨一無二的靈能粒子,伊斯找到了這道攻擊的源頭。
它不在凡間,而在更高處。
……
……
“都處理好了嗎?”
“回禀星君,淩霄殿上那凡人指控的修士出身血陽門,該門派所在的所有據點已被我盡數鏟除。隻是不知……我等這般行事,是否會引來仙逆他們……”
“呵呵,仙逆?刑天難道不是仙逆?他此刻在修仙界内大開殺戒,我們不過是幫他殺些漏網之魚,又有何不可?”
被喚作星君的人位列北鬥七星君第一,名曰貪狼。
他此番下界,便是得玉帝授意,趁武神刑天利令智昏,下界肅整修仙界邪修之際渾水摸魚,削弱仙逆局中最大的有生力量,但凡是同那時放火燒死凡人白揚一家有關的修家門派,統統在他此行計劃鏟除的名單之上。
“昆侖與那血陽門可有什麽聯系?”
昆侖山貫通仙凡,哪怕玉帝封禁了昆侖山通往仙界的通道,在昆侖山上修行的劍修卻仍是他的心腹大患。
貪狼身爲臣子,自當爲玉帝分憂。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隻要能證明那昆侖亦是一個藏污納垢之地,那麽……
“誰!”
正當貪狼星君尋思着找昆侖劍修麻煩的時候,他爲此次行動單獨開辟出來的小世界驟然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按理來說,在沒有他引路的情況下,沒有人能從億萬個世界中準确地找到他這個小世界,可來人就是這般不合常理地破開了空間,施施然來到了他的面前。
而且,他的樣貌……
“神……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