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彌勒終究是持戒的和尚，他并沒有真的破開小翠的腦殼，卻從她的額頭上憑空牽出了一根金線，線名因果。
這是極樂衆生才懂得的法術。萬事萬物有因有果，彌勒手裏的這根線，往前扯，是小翠的未來，往後扯，則是她的過去。
彌勒深知小翠的過去裏有伊斯，所以他在刹那間化作無數光點，沿着因果線逆流而上，去尋今日的因，斬斷過去的果。
“你可知他去了哪裏？”
佛驟然停下身影，任由伊斯的拳頭直直打來。他知道彌勒去做什麽，所以眼前的這一拳，必定打不中他。
伊斯現在還不知道彌勒去了哪裏，便沒有答話。他的拳頭跟他的嘴巴一樣沉默無言，不爲所動地朝佛的臉上砸去。
……
……
“王元豐！你真是越來越過分了！枉我當初還以爲是那蛇妖蠱惑的你，卻沒想到是你本性如此！”
彌勒才剛剛在半空中重塑出适應凡間的軀體，便聽到有人正在痛斥伊斯。
他往下一瞧，隻見神子和那名爲小翠的狐妖各立一恻，一派劍拔弩張的樣子。
除了神子和狐妖，兩人旁邊還有大小竹、花、狐精怪三隻，都是些不甚入流的東西。
這幅場景，再加上小翠剛剛說的那句話，彌勒這分明是回到了小翠從畲姬手下重傷剛愈之後，前來延請伊斯去十四娘洞天小坐之時。
“獨立青巒裏，拈花複惹草。深林人不知，有狐來相邀。呵呵，神子這時候不過肉體凡胎，拈花惹草的本事倒是不小。”
彌勒雙手合十，如同一頭飛鳥向下落去，輕盈地落在了伊斯面前的樹枝上，吓了所有人一跳。
外星人不是人，他并不覺得驚吓，隻是疑惑：“你是誰？”
“阿彌陀佛，和尚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和尚想要幹什麽。”
聽完彌勒的話，小翠本能的覺得有些危險，不由向伊斯連打眼色。
但後者卻覺得彌勒所言頗有道理，和愚蠢的土著待久了，連累他也犯了形式主義錯誤。此人是誰有什麽打緊，重要的是他爲什麽出現在了這裏，又爲什麽攔下了他的去路。
“那和尚你要幹什麽？”伊斯問。
彌勒答：“和尚要帶你上天。”
“哪兒來的死秃驢一上來就喊打喊殺的，不教訓教訓你本姑奶奶就不是狐狸！”
小翠本就因爲伊斯心情不好，彌勒正撞倒了槍口上。她揮手就是一道法術向秃驢攻去，将彌勒的解釋打回了肚子裏。
他不是要神子死，他隻是想帶此時還未得到夜明珠的神子回須彌山。
不過，不說也無所謂，結局并不會因此有絲毫改變。
小翠的攻擊沒有對彌勒造成任何傷害。彌勒周身金光一閃，前者的攻擊便化作柔風細雨，僅僅吹亂了一樹蔥茏，便消散在天地之間。
糟糕，這人不好惹。
小翠、嬰甯和陶醉心裏同時咯噔一聲，便是剛剛從伊斯手下逃出生天的小葵，都覺得大壞蛋的惡報來得太快，伊斯今天絕對兇多吉少。
伊斯對比了他目前所見所有妖族實力，發現即便是畲姬，也無法像和尚這般輕而易舉地化解小翠的攻擊。
但既然這隻土著揚言要殺了自己，那麽，無論是出于私心，還是遵守降層守則第四條例，他都必須盡快解除這個危險源。
外星人解除危險的方式很幹脆，就是殺。
“轟！”
“轟！”
伊斯和彌勒之間驟然掀起了百丈高的塵土，還未等這片塵土落下，又是新的一聲震響，斷木、殘枝夾雜着更多的泥土一飛沖天，向萬米高空射去。
第一次是試探，第二次真正的攻擊。當伊斯發現等閑能量強度還攻不破彌勒防禦的時候，他立馬就加碼，輸出了更大更強的意識能量。
這一次，彌勒金光震散，自和尚往後百米内的參天大樹，盡數被攔腰而斷，隻餘下百多枚被削得平平整整的木樁。
“爲什麽！”
“爲什麽你沒有夜明珠也能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
“如果你不需要夜明珠這類東西也能施展出如此強大的法術，爲什麽還要爲得到夜明珠費盡心思，又爲什麽會落入我佛設下的圈套？！”
彌勒有些狼狽的身影在煙塵中忽隐忽現，伊斯的表現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之所以回溯時間來到此時、此地，就是因爲在小翠的記憶中，伊斯在獲得夜明珠以前，并未展現出擁有多麽強大的力量。
即便是駐守凡間的巡查者，也說神子當時隻有相當于當世大妖的實力。而對彌勒來說，無論是人是妖，皆在神下，亦在佛下。
但伊斯隻用一擊，便推翻了彌勒對他的所有臆測。
“哪來那麽多爲什麽。”伊斯嘀咕了一句，然後腦中存想着熊熊烈日，裹狹着無數靈能，向那古古怪怪的胖和尚撲去。
能量寶貴，速戰速決！
……
……
今時、今日、雷音寺，還是伊斯，還是佛。
前者的拳頭離後者不過半掌。要跨越這段距離，對伊斯來說，半秒鍾都是多的，對佛來說，這段距離便是一段因果。
很可惜，這一次因果未變，伊斯的拳頭狠狠地打在了佛的臉上。這一下比之前所有的拳頭都要結識，因爲佛太自信，他沒躲。
伊斯看着佛的臉在他的手下慢慢扭曲、變形，突然想到了他在凡間學到的一個典故。他轉頭問重新回到殿中的彌勒道：“你知道盲人摸象的典故嗎？”
彌勒，甚至是佛，就是故事裏的盲人。
佛以爲他們已經足夠了解伊斯，殊不知，他們以爲的隻是他們以爲的。
第三宇宙高維種是比大象還要龐大數萬萬倍的東西，他太大太大，以至于小翠，巡查者，以及所有與伊斯有過交集的人所鋪就的參天大網，仍網不住他。
“阿彌陀佛，是貧僧疏忽了，貧僧不該去尋那個時候的您。”
極怒之後是極靜，說完這句話，彌勒捏着小翠的因果，再一次消失不見。
他要去尋那最初的最初，他要回到這段故事，剛剛開始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