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24章

“我過去,是因爲收到梓夕發的一條短信。”張士雍神色淡然的掏出手機,遞給季白。

聆訊室外的衆人都是一怔:又是短信?

“老公,我有要緊事跟你說,能否馬上來别墅一趟?”發送時間是當晚22點40分,發件人不是葉梓夕,而是一個陌生号碼。

“那是我跟梓夕日常聯系的私人卡。”張士雍不急不緩的解釋。

許诩身旁的趙寒嘀咕一聲:“果然還有個号碼,難怪葉梓夕的通訊記錄找不到他。”

聆訊室裏,張士雍擡起泓水般深沉的雙眼:“當時很晚,我也有點意外。但我們的私人卡是加密的,隻有梓夕知道密碼。所以我還是去了。”

“把東西收拾好我就離開了我不希望跟她的關系曝光。“他淡淡的說,”那件衣服,是我替她蓋上的。畢竟是我的女人。”

張士雍暫時被釋放,但仍處于警方的監控下。

一是因爲根據他提供的駕車線路,警方找到幾個路段監控錄像,證明他當晚24點抵達别墅,淩晨1點離開。根據法醫這幾天對屍體的進一步檢驗結果,這個時間段,葉梓夕應該已經遇害;

其次,警方也沒有其他直接證據,證明他與兇案有關。

刑警隊衆人立刻召開簡短的碰頭會,季白開門見山:“發這條短信的人,隻可能是葉俏。”

姚檬說:“對,那個時間段,正好是葉梓夕遇害時間。可她沒有任何理由,發這樣一條短信。“

老吳點頭:“當時,老大葉梓強、老二葉瑾,都有不在場證明。隻有葉俏外出了。”

許诩說:“私人卡的密碼,旁人不知道。但是葉俏是張士雍的妻子,隻有她可能知道。”

趙寒遲疑:“既有作案時間,又有作案動機。看來葉俏的嫌疑最大。可她爲什麽要這樣一條短信,把張士雍叫到現場?22點17分葉梓骁也收到一條短信,當晚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這麽一問,案情又如隔雲看山,迷迷蒙蒙。季白淡淡道:“請她回來問問就知道了。”

白熾光照在女人豔麗而蒼白的面容上,她的雙手緊緊交握着,身體僵直。與丈夫的鎮定相比,葉俏顯得太緊張了。

“給我根煙。”她的聲音有點啞。

季白:“沒有。”

葉俏低頭沉默着,季白盯着她:“短信的事,張士雍已經交代了。”

葉俏:“什麽……短信?我不明白。”

“葉女士,我們已經找到當晚公路監控視頻,你22點左右抵達林安山,逗留到23點離開。之前你提供了假口供。”一旁的老吳放軟語氣,“不管人是不是你殺的,主動坦白對你隻有好處。”

然而葉俏的頑固,超乎衆人的預期。盡管季白老吳一個黑臉一個白臉,軟硬兼施,半小時過去了,她隻是沉默。

已是淩晨3點,姚檬叫來外賣,大家湊在大會議室裏,胡亂湊合吃了。季白吩咐,先把葉俏晾幾個小時,大家休息會兒,就一個人走了出去。

深黑的警局大院,寂靜無聲。季白颀長的身子倚靠在走廊上,從口袋裏摸出煙,剛要點,就聽到身後響起熟悉而輕盈的腳步聲。

他擡眸看着安靜走過來的許诩,失笑:“就一根。”

許诩點頭,走到他身旁,也靠在欄杆上,想着案子,沉默不語。

看小家夥如此自然而然的跟着自己、呆在自己身邊,季白因爲案情而有些凝重的心情,頓時一松。心念一動,把火機丢給她:“我說話算話,你來保管。”

“哦。”

季白順理成章的說:“先幫我點個火。”

許诩以前隻給許隽點過煙,動作還算熟練。“嚓”一聲火苗燃起,不等她送上前,季白已經含着煙,低頭湊過來。

走廊裏幽靜而深黑,季白的身軀高大得像樹,矗立在許诩面前。橙黃火光映亮他的側臉,輪廓朦胧而深邃。許诩忽然就一楞。

她對季白的容貌評分一直是中等偏上(太高大太結實),平時在她眼裏,這張臉跟老吳的中年男人臉,也是沒有區别的。

然而此刻,也許是光線明暗交錯,也許是午夜她的精神也有點恍惚,他一低頭一靠近一凝視間,眉目英氣而硬朗,竟讓她覺得前所未有的俊逸動人。

這時季白已經直起身體,深深吸了口,看她一眼:“你也去睡會兒。”

許诩沒看他,低頭說不用。她正深呼吸平緩着胸膛明顯加速的心跳,默想:食色性也、食色性也。

兩人又站了一會兒,季白把煙頭一掐:“走,再去跟葉俏聊聊。”

聆訊室裏明亮又安靜,葉俏已經維持不了僵坐的姿勢,趴在桌子上頭埋在手臂裏,淚水已經打濕了衣袖。聽到門響,她的心再次揪緊,擡頭看着季白和許诩。

季白沉着臉,表情異常嚴厲。因爲目光太冷,俊容透着迫人的森然。葉俏看他一眼,心頭一抖,垂下了頭。

許诩雖然沒有太多審訊嫌疑犯的經驗,但大緻可以猜出:葉俏心理素質明顯薄弱,現在隻是拼命死撐着。季白是想用壓力式審訊,攻破她的心理防線。

然後随後,季白審訊手法之強悍,還是超出了許诩的意料。

季白将裝有張士雍手機的證物袋往桌上一丢,冷冷開口:“葉梓夕跟張士雍聯絡的手機卡有密碼,你知道密碼。”

葉俏面無表情。

季白也不等她開口,繼續說:“張士雍性格強勢,他的情婦,會設置什麽樣的密碼?他的手機号末位?他的生日?他喜歡的一組數字?”葉俏臉色微變,季白點頭:“看來是他喜歡的一組數字。”

葉俏臉色已經有些發白了,可季白怎麽會放過她:“發短信把張士雍引到兇案現場的目的是什麽?讓他看到情婦的死狀?還是讓他也擺脫不了殺人嫌疑?”看一眼葉俏的表情,他下了結論:“也許兩者都有。”

葉俏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十指不斷絞緊再絞緊,季白盯着她:“一時沖動發了短信,才發現手機是個燙手山芋?怎麽辦?丢掉?怕警察追查到你到過現場?帶回家?根本不敢。最後還是抱着僥幸心理,扔掉了吧林安山那麽大,扔在某個黑漆漆的角落,警察不一定能找到。”

葉俏的眼眶已經有些發紅了,猛的擡頭看向季白:“你說什麽,我根本聽不懂。”

季白聲音更冷:“不懂?當然,你也知道要把手機上的指紋擦去。就算被我們找到,也證明不了什麽。”

葉俏不吭聲,誰知季白話鋒一轉:“從屍體手裏拿走手機時,有沒有沾到血迹?”

葉俏全身一震,心頭巨駭難言。季白盯着她煞白的臉,繼續說道:“葉梓夕緻命傷在胸口,不會立即死亡,一定條件反射用手捂住胸口止血。後來她拿出手機發求救,手機上一定有血。你開車來回,當時心慌意亂,方向盤有沒有沾到血迹?當然,後來你肯定發現了擦掉了。但是警方的鑒定技術,一個小時内就能發現殘存的血迹。葉俏,你是等鑒定報告出來再坦白,還是現在就開口?”

葉俏整個人都僵住了,臉如死灰。漂亮的臉此時蒼白得如同人偶,沉默之後,她用手捂住臉,眼淚大滴大滴掉下來。

季白沒有再逼她,而是開門走出去,給她一點考慮的時間。

許诩從他摧枯拉朽般的攻勢中回過神來,起身跟出去。迎面就見趙寒等人,原來不知何時,大家都到了外間聽着。

季白已經跟老吳走到一旁說話去了,屋内的葉俏無聲抽泣。大家沉默着,氣氛也有點壓抑。過了一會兒,趙寒說了句:“頭兒真是快準狠。”

十分鍾後,葉俏提出要見季白。

再次面對警察,葉俏的臉色依舊又紅又白,但整個人似乎已經平靜下來,死水般的雙眼,有某種決絕的沉寂。

“人是我殺的,我認罪。”

“我雇傭私家偵探,查出了她跟士雍的婚外情。如果是别的女人,我忍了,可竟然是我的堂妹。那天我去她的别墅找她,我們起了争執,失手就殺了她。當時我很慌,想起那個刀片犯案,就、就用刀片割傷她,然後把現場打掃幹淨。”

“當時她還沒死,趁我不注意,給梓骁發了條短信。我……我後來就給士雍發了短信,我想讓士雍也卷進來。”

天亮的時候,刑警隊衆人,分頭赴葉俏的家中、辦公室、車上進行調查取證。果然如季白所言,利用紫外線等鑒定方法,在汽車方向盤上,找到了葉梓夕的血迹。

葉俏的認罪,推翻了季白關于兇手有兩人的推斷。有人問季白,是否要再審問張士雍,因爲他很可能是同謀。季白說不用。

下午一上班,局長把季白叫到辦公室,丢了條好煙給他:“可以啊,破案速度越來越快了。”

季白把煙往大衣口袋裏一揣,答:“謝了局長,不過這案子還沒破。”

雖然季白還沒宣布結案,比起前幾天的焦頭爛額,刑警隊衆人都顯得精神振奮。季白走進辦公室時,許多人都巴巴的望着他。他掃一眼衆人,神色淡淡的進了辦公室。

剛坐下,許诩就面無表情的走進來,把椅子一拉,坐下、開口:“我要發表我的意見這案子還沒破。”

季白原本凝神沉思,擡眸望着她,心頭一暖,笑了。

這麽心有靈犀,追不到你就真是沒天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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