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飾得精緻典雅的辦公室裏,吳榭神色平靜的坐在他倆對面。三十七歲的男人,白皙清俊得三十出頭。
“有什麽可以幫到你們?”他淡笑着,禮貌而疏離。
季白直視着他:“按照程序,我們需要了解案發當日你的行程。”
吳榭淡淡點頭。
他的口供非常簡單清楚:當晚有個飯局,一直吃到九點多,回到家不到十點。然後一覺睡到天亮。
至于葉梓夕,他答:“不太熟。除了工作,基本沒有來往。”
跟吳榭聊完,季白和許诩的感覺一緻:他并不緊張,雖然态度略顯冷漠,但回答所有問題都很流利,不假思索,表面看不出疑點。
不過考慮到葉瑾的特征,這對夫妻依然有合謀作案的可能。需要見完所有人,再做進一步分析。
第二個見的是老三葉俏。
葉家子女裏,她是容貌最出色的一個。從結婚第一天起,葉俏與張士雍,就是整個葉氏,乃至霖市出了名登對的才子佳人、模範夫妻。
季白問:“案發當晚7點到次日5點,你在哪裏?”
“跟朋友吃飯到9點,回家。”葉俏淡淡答道,“第二天7點起床上班。”
“當晚有沒有聽到家裏有異常動靜?”
“沒有。”葉俏不太客氣的看着他,“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會有什麽動靜?”
季白笑笑,話鋒一轉:“你平時跟葉梓夕關系如何?”
葉俏從桌上煙盒抽出一根,點燃吸了口,答道:“關系一般。”
這時許诩問:“你知道葉梓夕平時跟人有起沖突嗎?葉梓夕有戀人嗎?”
葉俏又抽口煙,淡淡的答:“我不知道葉梓夕有沒有跟人起沖突。她的私人生活,我也不太了解。”
傍晚的陽光絢麗又溫暖,季白和許诩站在大廈樓下無人的綠化帶前。季白點了根煙,問:“有疑點嗎?”
許诩:“有。回答其他問題,她都比較鎮定。但是當我們提到葉梓夕,她會有意識的回答得更慢,更清晰,反而讓我覺得,她是在刻意控制情緒。也許她隐瞞了什麽事。”
季白點頭:“還有一個疑點。看她的手,抽煙應該沒多久。”
許诩心頭一動:一般來說,成年人忽然染上煙瘾、酒瘾,大多是舒緩壓力的需要。
季白笑笑:“年輕、漂亮、富有,資料顯示身體健康,她管理的子公司業績也很出色。還有什麽原因,讓她這樣一個女人,忽然就染上煙瘾?”
許诩沉吟:“家庭方面的壓力。你的意思是她的丈夫可能出軌?”
“不能斷定,但有這個可能。”
兩人靜默片刻,許诩望着季白指間煙霧缭繞,随口問:“那你呢?你爲什麽抽煙?”
季白的目光也停在指間靜靜燃燒的香煙上。
是到刑警隊才開始抽得兇的。二十出頭的年紀,面對一具具死屍的時候,爲案子焦頭爛額徹夜難眠的時候,煙是多麽寶貝的東西?後來就成了習慣,有事沒事來一根,戒不掉,也沒想戒。
飄渺的思緒一閃而逝,季白擡眸看向許诩,不答反問:“怎麽,你不喜歡我抽煙?”
許诩有點訝異的看着他。
在她心裏,季白一直是上司、是師父、是同事,也是個值得尊敬的前輩。但她從來就沒想過:“季白是一個二十八歲英俊單身且跟自己朝夕相處的男人”。但即使這樣,她還是感覺出季白這句話有點不對勁。像是……男人對女人的調侃?
一個詭異的可能性猜測飛快在心頭閃過,許诩下意識看向季白的眼睛,觀察他的表情。然而季白多麽老練沉穩的人,她從來就沒看透過他的眼神,此刻也隻看到他眼中的坦蕩淡定。
許诩理所當然心頭一松顯然季白的話就是字面意思:是否不喜歡他抽煙的行爲。于是她點頭:“不喜歡。最好不抽,危害健康。”
季白剛要說話,這時許诩手機卻響了是秘書通知,可以去見張士雍了。
按照資料,張士雍與葉俏結婚前,就是本市另一知名企業的二公子,歐洲留學碩士。目前他掌管兩家企業合資的房地産子公司,規模擴張能力極強,現在等同掌握葉氏半壁江山。
偏冷色調的辦公室,處處透着硬朗、厚重和奢華。張士雍一身純黑西裝,在燈下緩緩轉身,臉上笑意融融:“兩位警官,久等了。”
饒是許诩這種不太容易感覺到男性魅力的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也微微一怔。因爲他的容貌氣度極爲出衆,隻是靜靜站在那裏,渾身上下都散發着成熟男人的儒雅氣質。
“張先生,打擾了。”季白淡笑着跟張士雍握手。張士雍看他一眼,笑意更深:“季神探,久仰。”
許诩看着季白英俊深邃的側臉,與張士雍舉手投足間的強大氣場不同,季白很沉靜自然,也不會給人多餘的壓力,反而透着某種内斂的沉穩。
這麽看來,倒是季白給人的感覺剛好。
對于當晚行程,張士雍的态度從容不迫:“我當晚在公司開會到八點,回到家不到九點。之後的不在場證據,還真是給不出來。”
其他問題,他也回答得提及葉梓夕,他隻微蹙眉頭:“我非常欣賞她,可惜了。”
……
對于張士雍,季白隻有一個評價:“滴水不漏。”
許诩卻蹙眉:“如果我是葉梓夕,一定會選擇張士雍。”
季白正在點煙的手一頓,擡眸看她一眼,不緊不慢的說:“假設不成立,推論有點道理。先回警局再彙總讨論。”
暮色降臨時分,季白跟許诩先回到警局,在附近找了家小館子,等老吳和姚檬。
季白把菜單丢給許诩,自己去了外間。對着夜色沉思許久,他感覺思路已經理清楚,心情略略放松下來。
他一回包間,許诩就巴巴的望着他,正等着彙總今天的結論。
季白坐下:“目前來看,老二夫婦、老三夫婦都可能是兇手。不過葉梓夕的情夫和同盟,張士雍的可能性最大。”
許诩點頭:“無論性格能力、在葉氏集團的實力,他都是葉梓夕的最佳選擇。加上葉俏的表現,也是佐證。”
這時服務員端上涼菜,季白拿着菜單,要了壺茶。許诩卻不能像他那麽輕松,蹙眉:“但我們讨論的隻是相對可能性,并沒有證據。”
季白端起茶杯,語氣淡淡:“有證據。證據就在他身上。”
許诩聽得挑眉。她的經驗畢竟少,季白說的證據,她竟沒有半點頭緒。但她知道季白這麽說,必然是有了把握。疑惑之餘,眼中也透出驚訝的敬佩。
窗外夜色暗藍,屋内燈光橘黃。季白望着她黑白分明的澄澈雙眼,那裏頭明顯透着仰慕。這叫季白心頭微微一蕩。旁人都說她木讷,其實她的眼睛真是“會說話的眼睛”,隻是……話很少而已。
季白唇角笑意更勝,繼續加深她的仰慕:“最晚明天,證據會到我們手中。三天之内,案子該破了。局長要求一周破案,應該不會耽誤。”
這下許诩愣住了,看着他,眼睛都沒眨一下。
季白失笑,拍了拍身旁的椅子:“坐過來,解釋給你聽。”
許诩一心想知道答案,也沒去想“坐過來”跟“解釋”有什麽必然聯系,起身坐到他邊上,擡頭看着他,等待。
季白一隻胳膊自然而然搭上她的椅背,習慣性的單手翻出火機點了根煙,吸了一口,吐出煙圈,剛要開口陳述,卻見許诩望着煙圈,微微蹙眉:“今天不是說不抽煙了嗎?”
季白瞧着離他的臂彎隻有半尺之遙的小女人,心念一動,慢悠悠的答:“許诩,隻有我的女朋友能管我,徒弟不行。”
許诩聞言側頭,目不轉睛看着他。
同樣甯靜的夜晚,這個城市裏,有人正在通往幸福的道路上迂回前進。而有的人,分分秒秒都是煎熬。
葉氏高樓中,老三葉俏,正站在辦公室裏沉思。
從落地窗往下看,大廈的表面傾斜如深淵。她對着玻璃點了根煙,剛想含住,就被人劈手奪去。
她猛的轉頭,看着眼前似笑非笑的男人。他一如既往的高大英俊,極富男性魅力的深邃五官,模模糊糊映在窗上,叫人無法抗拒,又膽戰心驚。
張士雍看着妻子驚恐卻強裝鎮定的表情,淡淡一笑,揚手将她的煙丢進垃圾桶。
葉俏臉色變了又變,最後面如死灰,牙關狠狠逸出兩個字:“禽獸”
張士雍沒了笑意,臉色陰霾的一把扣住她的腰。葉俏拼命推,卻被箍得更緊。看着懷中微微發抖的嬌軀,張士雍驟然失笑,低頭重重咬在她的脖子上:“梓夕沒你漂亮,沒你股份多,連床上都沒你蕩。現在她人也死了,你還有什麽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