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回事?薛嵬一遍一遍問着陸裳,陸裳平靜無波的眉宇透露出了一絲蒼涼和痛苦,緊接着,鮮紅的血從她嘴角孕出,那血一滴一滴,滴碎了桌幾上純白的花朵。
薛嵬的心仿佛被鋒利的刀劃過,身體裏的溫暖被冰冷蠶食,陸裳氣若遊絲,如同暴雨後的夕顔,即将湮滅最後一絲的燦爛,可她仍勉力擡起手,柔情地撫摸着薛嵬的臉頰,薛嵬一把握住她的手,問她爲什麽?到底發生了什麽?
陸裳的雙眼逐漸疲倦,疲倦到不願再多看人世間一眼,她無力的笑着說道:“雖然有點晚,但終歸等到你了……”微一絲痛苦呻.吟像是摩擦,尖銳到薛嵬渾身發怵,陸裳的聲音不再清朗、陽光,而是逐漸含糊,她凄苦笑道:“今日……今日無法成爲你妻,我必然抱憾,可要我将一副髒了軀殼交予給你,我不忍心……”
水汽模糊了薛嵬的視線,他逐漸意識到了在陸裳身上發生了什麽可怕的事情,一瞬之間,他的身體被蒼涼包裹。陸裳的黯淡眼眸在最後一刻,仿佛看到了金光,她帶着無限美好的憧憬,對着頭頂的大紅燈籠,低低呢喃道:“不過……真的很開心,臨終之時,能聽到你願娶我……”
煙花開盡傾城美,徒留餘灰斷人腸……
陸裳離開的時候正是傍晚,夕顔花盛開之時,夕顔是苦命的花朵,就如同陸裳的生命,短暫而充滿了悲情……
薛嵬麻木地将陸裳安葬在了他爲她打造的小花園中,幽幽撲鼻的花香似迷醉的毒藥,令薛嵬身體的每寸都在發疼。
我默默歎了口氣,薛嵬是個喜形不露于色的人,如今看着他眼角眉梢泛上的凄苦,心不禁緊緊發疼,無奈情深,奈何緣淺,說的就是那樣的悲情吧。
痛失愛人的薛嵬在陸裳家打點好一切,那期間,他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從那天起,他每日都會磨刀,那雖是把普通的刀,卻有着不普通的戾氣——他要找楊坯報仇。
薛嵬說,那時候的他披頭散發,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漁村的人本來都覺得他爲人和善、正氣,也摘去了對他和陸裳的有色眼鏡,然而在那段期間,所有人都怕他,疏離他……
他還記得那是個雨夜,已經很久沒下過如此淋漓暢快的大雨了,天好像也在爲陸裳的死流淚。
那一日,薛嵬戴着鬥笠,穿着蓑衣到了楊家大宅。那宅子是他在古代見過最豪華的宅院,牆高三四米,守衛森嚴,看着并不好闖。隻是一個人決心要另一個人死的時候,他便會有充足的耐心,更何況是薛嵬這種本就不急不躁的人。
他在雨天等了足足兩天一夜,楊坯終于出來了,他穿着鮮麗的服飾,和旁人有說有笑,對于自己前些日子做的龌龊事情沒有一絲的歉疚,那油膩的笑容讓薛嵬覺得無比惡心,他的手在顫抖,刀在“嗚嗚嗚”鳴叫,他從未那麽急切地想做一件事情……
我看着薛嵬說到這段時,急不可耐,似要滴出血的眼神,不禁心底發寒,這還是我們認識的嵬子嗎?怎麽可怕如惡鬼?
他跟着坐着轎子的楊坯到了一條巷尾,那裏有一處廢棄的宅院,早已有奴才樣的人提着燈籠等着他。見到趾高氣揚的楊坯,奴才低頭哈腰地在他面前說了什麽,楊坯聽完滿意笑了笑,之後便客氣地迎另一頂奢華大轎的人下來。那人肥頭闊耳,穿着錦衣華服,楊坯在他身邊還一臉讨好,看似是什麽要緊人物。那人在楊坯說完話後,滿意捋了捋胡子,讓着楊坯領進了破宅。
薛嵬覺得奇怪,這些人身份尊貴,夜半到這種地方幹嘛?而且在他們進去後,還有兩個威武守衛把守着?
困惑着,薛嵬趁着夜色和磅礴的大雨将兩個守衛擊倒。因爲雨水聲音嘩嘩的,裏面的人并沒有聽見外面的異動,薛嵬借此,翻過高牆,躲避在雜草之後,還未待他審視周邊環境,就聽裏面有兩個女子尖聲叫着,那叫聲伴随着雨聲,仿如夜半女鬼撕心裂肺的尖叫。薛嵬心頭一凜,再看宅院,那哪還是個廢棄老宅,裏面裝修華麗,廳堂内燭火通明,而在這老宅的二層,人影蹿動,有個女子凄苦地趴在窗口,嘴角帶血。還未等那女子多的喘息,有人邪笑着,一把将她拉了過去,強行抱于懷中,那女子在窗口留下的眼神絕望、痛苦,她的眼神讓薛嵬想起了遭受侮辱時的陸裳,一瞬間,内心爐火中燒,薛嵬不管廳堂内帶刀的幾個守衛,沖了進去,将他們制服之後,他又跑到了二樓,剛踹開一個屋門,就看那楊坯聽到了動靜,急急穿着衣服,床上的女子衣衫被扯去了大半,她像受驚的小鹿,縮于床角。
楊坯看薛嵬闖入,開始還厲聲呵責,并警告他得罪自己的下場,薛嵬自然不會管他是誰,楊坯見硬的不行,便來軟的,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說隻要薛嵬放了他,便會給他好處。然而薛嵬對此不以爲意,他看着床上可憐的女子,憤恨用刀劃過楊坯的頸脖,一瞬之間,心裏的厭惡感像是那揮灑出的血,淋漓盡緻發洩而光,那鮮血噴濺于白衣女子的身上,那女子驚恐瞪着眼睛,反應過來終于耐不住内心壓抑的恐懼,嘶聲尖叫。
薛嵬怕是她打草驚蛇,按住她的嘴巴,給她做了個噓聲的手勢,那女子看了眼受懲戒的楊坯,在驚恐中點了點頭,忽然她想到了什麽,抓着薛嵬的衣服道:“大俠,廊道最後一間……我的姐姐……姐姐還在裏面……求求你,救救她!”
薛嵬最看不慣男人欺負女人這種事,他點了點頭,那姑娘緩過神後,羞羞澀澀整理好衣衫,和薛嵬到了廊道的最後一間屋,隻是他們來晚了,那間屋子裏,除了沖天的酒氣,還有隐隐的血腥味,女子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姐姐,悲痛撲倒在地,她姐姐渾身赤裸,潔白的胸脯上插着一把匕首,而對其行兇的人早已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