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秦家塢已是傍晚,秦家塢十分的大,大得難以想象,而我們幾人基本就在自己所住的院落裏面養傷。
這一日,老醰又跑得沒影了,按照阿台說的,估計又是去找綠竹了,說實話,這段時間在這秦家塢裏,我們基本沒看到過幾個女的,阿台說,大多數在秦家塢的女子都有着非凡的身手,她們都是掘墓的高手,身手可能比男人還厲害,比如說柳四娘,還有一個叫雪魄的。
雪魄是綠竹和桑魚的妹妹,桑魚是長姐,雖說在西京城門口我就聽過這個名字,但很奇怪在秦家塢的日子我都沒見過這幾個姑娘。阿台說,這三姐妹小時候很可憐,後來被我老祖宗的爹爹收留,自小就跟着我祖宗一起長大,那桑魚對着我祖宗就好像娘看着兒子似的,看得十分緊,這幾日老祖宗一不見,桑魚就從清溪小築到陳天赒的九陰.門各處去找了。
寶财和小八偏愛熱鬧,小小的偏院哪裏能關得住這兩人,我讓他們别和陳醰一樣出去瞎走,二人倒是默契,說自己現在都是摸金門人了,不熟悉熟悉環境,不去和那晚喝酒的夥伴們叙叙舊,到時候就好像局外人似的,太沒地位了。
我怕這兩人出門就會惹上是非,隻好拽着小道士,和着他們一起遊走于秦家塢,順便找那重色輕友的陳胖子。
現正值秋末,秦家塢的植物多半都已枯黃,涼風侵襲,吹落了枝頭寂寥的葉子。衆人看着秋景,不知不覺已到了秦家塢的後院,後院的庭扉上寫着“翠軒倚水”四個字,這四字和着庭扉門邊種着的翠柏和斑斑的清脆小綠竹,充滿了春意。
我們情不自禁入得後院,剛一走近,忽聞陣陣花香缭繞,那香氣清爽,似能洗卻人内心的濁氣和污穢,我深吸了一口氣,再看,原是石路兩邊的籬笆後種滿了黃色的小花,那小花由滿園的翠綠襯着,嬌俏可愛,肆意而爛漫,讓人不覺忘乎所以,心情大好。
有花爲伴,随着那羊腸的石路往前行進,右手邊高大茂密的竹子随風蕩動,綠海生波,簌簌作響,更顯自然之趣。
走完小道,豁然開朗,晴朗碧空下,花庭之中種着無數的梅花,此時不是寒梅怒放的季節,所以枝頭空空落落,顯得有點單調,但透過那枝節扭曲的梅樹,卻見那盈盈的湖邊,柳樹蕩漾着自己秀美的長發,而在那靈動之下,赫然站着兩個女子,高一點的女子穿着一襲煙灰色翠衫,烏黑濃密的長發用一根雕刻簡易的綠檀挽成一髻,耳邊柔軟的長發輕垂,她把玩着那縷長發,細長的眉毛輕挑,明亮的雙眸充滿了水靈之氣,而那水靈之中,她的眼角又飛起,勾勒出一絲妩媚。
我看得忘了呼吸,這女子仿如煙雨輕籠時,在西湖柳樹下拿着油紙傘的倩麗身影,如夢似幻,那麽的不真實。而在她邊上是一個穿着水芙色仙裙的女子,那仙裙清雅樸素,上繡了星星點點的杏色小花,微風吹過,那女子的青絲翩翩飛舞,像是錦緞,略顯柔美。
我們凝望了一會兒,隻聽穿着水芙色仙裙的女子幽幽歎了口氣,道:“也不知三妹什麽時候能醒?”
聽得那溫柔如水的聲音,我蓦然心動,因爲很少能聽到那麽酥軟的聲音。
翠衫女子寬慰道:“二妹你就放心吧,言六不是說她隻是中了毒氣昏迷了麽,我想過些日子馬上就會醒的,你就别多想了。”
背對着我們的女子垂首,聲音裏滿是擔憂:“足足睡了一月了,怎能不擔心?”她說這話的時候,聲調溫婉裏透露出一點點哀愁,這使得她原本的聲音更加得軟弱無骨,寶财聽得心神蕩漾,失了魂魄,一不小心額頭就給撞在了梅枝之上,他“啊”吓得叫了一聲。
那翠衫女子聽此,蓦地側過身,警覺道:“誰?”
這時候,背對着我們的水芙色長衫女子也吃驚回過了頭,隻瞧着她膚色偏白,面容消瘦,眉眼溫柔,不像塵世中人。
乍見到陌生人,她睜着一雙無辜的大眼,莫名地看着我們。在邊上的寶财見着這略施粉黛,氣質如蘭的姑娘,倒吸了一口涼氣,觀測了一會兒之後,那姑娘溫柔一笑,蕩起一對甜美的梨渦。
我不覺一怔,如果說穿着翠衫的女子嬌豔俏麗,像是雨霧缥缈中的綠柳,那麽這個姑娘就是紅塵雪絮亂飛時的一朵清雅白蓮。
就在我們忘我地看着那女子的時候,翠色衣衫的女子上前一步,擋住了我們的視線,她雙手不滿地插于胸前,冷冷道:“喂,一群色鬼,問你們話呢!”
被她這一喝,衆人回過神,這才發現失了态,忙是定了定神,鞠躬道歉,那翠色衣衫的女子見此,并不滿意,正欲開口繼續數落,那清雅如蓮的姑娘搶先一步,拉住她的衣袖道:“姐姐,這幾位該是剛從樓蘭回來的貴客,也是我們摸金門的人。”
翠色衣衫女子聽此,拖着音調:“哦”了一聲,道:“原來封大油頭帶回來的就是這幾人啊。”說着,用那雙水靈的眼睛打量起了我們。
水芙色衣衫的女子見此,含着一縷淡淡的笑意,歉然看着我們,介紹道:“奴下乃秦家塢綠竹,邊上的是奴下姐姐——桑魚,這幾日因小妹雪魄昏迷不醒,一直照顧,所以并未及時與幾位見面。”語畢,她禮貌欠了個身。
我沒想到眼下的兩位一個就是陳醰魂牽夢萦的綠竹,一個就是大魔頭桑魚,當下也是忘了反應,倒是寶财反應快:“呀,姑娘客氣什麽!”說着,目光流轉到桑魚身上,沒好氣道:“倒也不是我們色,隻是這秦家塢裏面着實沒幾個漂亮姑娘,所以見着兩位有點晃神。”
寶财這話說得可巧,先是掩蓋了我們迷眼的事情,又間接誇了桑魚和綠竹。
桑魚聞言,美眸一轉,斜斜瞥了他一眼,毫不領情道:“油嘴滑舌,你們這幫人,那油頭闊耳的死肥豬可沒少找綠竹,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想來你們也好不到哪裏去。”桑魚的聲音尤其清亮,如黃鹂鳥啼,原本令人歡喜,可她話裏句句帶刺,令人不禁望而生畏,也難怪我祖宗見着她,跟見着鬼似的,總是要跑。
我最對付不了的就是這種言語犀利的潑辣姑娘了,當下想回嘴,卻又不知從何說起,這會兒阿閣倒是來了,他到了桑魚和綠竹身邊,氣喘籲籲道:“雪魄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