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傷口再恢複一點,我們便要長途跋涉了,秋月幾人的屍體我們沒有辦法帶走,而銀世長眠于古墓之地,連墳冢都不能留一個。
臨别之際,陳天赒拾掇了些簡易小菜,他這次帶的人不多,可都是門中的好手,從小也是一起長大。在古墓之中,他對于秋月和銀世的死都是冷靜應對着,可如今,他臉上的傷心才真正隐現出來。
這是個重情義的男兒,月亮高懸的時候,銀光披灑在陳天赒和那用木頭草草立的墳冢之上,那一晚他和秋月聊了很多,從小時候的争吵,到後來一起練習掘墓的本事……點點回憶落在心頭,讓陳天赒苦笑着,雙目泛淚。老祖宗見得陳天赒一臉悲傷的樣子,忍不住去笑話、調侃他,陳天赒知道老祖宗如此是爲了抹去他心中的傷心,便是悄悄抹去眼淚,磕了老祖宗一腦門。
次日,天蒙蒙亮,我已被凍得清醒,看着幽冷的環境,聽着潺潺的流水,還有清亮無比的鳥鳴,先前所有的苦難和危險似乎都成了遙遠的記憶。就在我準備起身,到溪水邊洗把臉的時候,原本熟睡打鼾的小八忽然四肢在空中掙紮着,起了身,我被他一驚一乍的樣子吓了一跳,以爲他是做噩夢了,誰知他看着不明所以的我,臉色凝重地道:“有動靜!”
這幾日雖然也遇到點意外的威脅,但因爲老祖宗幾人都在,所以這些威脅都被輕易抹去了,這下小八說有動靜,我以爲又是什麽猛獸出沒,然則,這會兒小八卻是神經兮兮的說,是人的講話聲,聽口音,還是我們漢人。
說到漢人,我就想起谷家人,這會兒谷誠也被小八吵醒了,我問他是不是還有谷家人被安排在了林子裏,谷誠說當時他們的人分了兩撥,他這一撥進了墓穴,而另一撥人就在外頭,就是窟窿眼附近。
想起窟窿眼那會兒的妖性,我問谷誠會不會是有殘存的谷家活口,谷誠搖了搖頭,隻說他們這幫人約定好,如果活着就在林子南面的胡楊林會和。
爲了更好的分辨來自林子裏的突現的漢人的聲音,我們讓小八凝神細聽,這會兒除了酣睡的寶财和老祖宗,所有人都已經醒了。
小八聽了有一會兒,說這幫人的口音和谷誠的有點區别,不過這口音他倒是有點印象,我們給了他點時間想,想了良久,他神色一凜道:“記起來了!記起來了!是黑山軍!”
聽到“黑山軍”三個字,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倒不是因爲害怕他們,而是我們此次冒險旅程的目的,就是爲了這幫起義軍。
小八對這黑山軍有點忌憚,因爲他曾經經曆過遊魂托願的詭異事情,而小道士的師父也是黑山軍的人,我們到這座墓穴,并沒有什麽獲得冥器的私心,而是爲了替這幫起義軍定穴。
沒想到兜兜轉轉,最後的終點還是從起初開始,所有的一切就好比一個圓,走着走着,總會莫名的連接起來。
我們原想着直接和黑山軍的人見面,但自從遇到谷老爺子和圖蘭家族的人之後,我們多留了個心眼,看人不能看表面,對于黑山軍,我們是陌生的。
商量過後,我們由小八帶路,到了一片較深的矮樹叢中躲下,說實話,這裏和溪地還有點距離,沒想到小八的耳力好到了這種程度。
黑山軍的人總共來了十幾個,數量比之先前多了許多,這幫人長得都很粗犷,臉上胡子滿布,顯得尤其邋遢。
他們之中多數的人在休息,就有三個戴着頭巾的粗野漢子嚼着野.雞肉,兀自不休的講着粗俗的話。我聽得不勝其煩,他們的嗓門不小,也不怕招來林子中一些不幹淨的東西。
吃過半晌,其中一個穿着褐色短袍,黑胡滿布的圓臉男子随意抹了把嘴,灌了口酒,對另外兩人一本正經說道:“像我剛才說的,瞎使喚爺爺們到那麽遠的路,就爲了打探什麽古墓的消息,你說咱拼死拼活,在那混迹了那麽久了,圖的是啥?不就是以後過上衣食無憂的富貴生活麽。”
一個長着繁雜三角眉,吊眼的男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鐵哥說的是,我們加入黑山軍,說白了就爲了謀個一官半職,現在倒好,苦差事全部讓我們幹了,他們卻在老窩裏面坐享其成!”他不滿地折斷了手中一根樹枝。
瞧着他兩粗鄙的樣子,我終于明白爲什麽黑山軍明明有那麽強大的人力,最後還是會被袁紹、曹操擊破了。
“我看啥都别說了,咱就這樣,找到了古墓之後,我們餘下的兄弟把裏面的财寶盡數分了,什麽起義,什麽爲天下太平而浴血奮戰,我呸!人不爲己的都是傻子!”叫鐵哥的憤慨說着。
其中一個看着柔弱的,醜陋無比的黃須男子凄聲道:“一戰便成枯骨,我家老大哥就是如此,所以我認同你們的想法,找到财寶我們分了,也不用回去再爲什麽大義而戰,人現實不過的就是活着坐擁富貴,死了,所有都是幻影。”
聽聞這三個人所說,忽然覺得于牧野做的一切事情都不值得,這會兒小道士的臉色也很難看,他斷然不會想到,自己曆經千辛萬苦,爲的是這幫利益熏心,沒有信念,隻顧自己的人。
可是,事情已經做到最後一步了,也許這隻是黑山軍中一顆老鼠屎,畢竟我所知的黑山軍也是一股強大的軍事力量。我本想寬慰小道士,然則就在這會兒,林中的鳥兒像受了什麽刺激似的驚惶撲散,留下一聲聲尖銳的嘶鳴。
一般猛獸出現,才會有這樣的動靜,所有人屏息,黑山軍的人也察覺到了不對勁,鐵哥催喚着所有酣睡的同伴起來。
隻是,等不得他叫醒所有的同伴,忽聽一聲震動雲霄的沉聲吼叫,那吼聲中氣十足,無不顯示威儀,我心震顫,這聲音莫不是森林之王出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