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意思?”索皮将奪人攝魄的目光對向谷修,那目光裏有尖銳,有看盡世界滄桑變故的深沉和狡詐,他幽幽地道:“你别忘記了我的身份,我是個老巫,活了很久的老巫,我因爲洩露了太多天機而遭到了老天的責罰……但是你不知道,呵呵……我最厲害的地方并不是天算,而是能讓你一輩子處于噩夢的詛咒……一旦我的咒令完成,你的一生都會在悲夢中度過,你會看到那些你殺死的人,就是你先前在陣術裏看到的那些人,他們會日日來找你索命,日日在你床頭哭訴,讓你從此不得安睡……而這些還不止……這個詛咒會延續到你的後代,你的子孫會因爲你今天造的罪孽而變成行屍走肉,他們會像鬼一樣,沒有影子,你知道什麽是無影人麽?就是軀體未死,但是靈魂已經在陰間徘徊,再也回不到陽界了……”
谷修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很難看,他陰郁地沉默良久,忽然一拳頭打在索皮的臉上,蒼老如樹皮的臉像是碎裂的玉石,有了縫隙。
“沒想到給了你兩個時辰,你還是冥頑不靈,而且還會胡言亂語了!”
索皮呸掉嘴裏一口血,陰險地笑了笑,道:“胡言亂語?等到今晚的月亮再次攀上來的時候,你看看我說的是不是真的,你看看你自己,看看你的同僚漢軍,他們是否都還有影子,而他們的臉是否還有人的血色,你們的身體是否還有人的溫度……”
谷修不想相信索皮說的,但是那一刻,他的内心還是湧上了一股難言的恐懼。他出生在中原,聽過很多很多關于詛咒的事情,但是他并沒有聽過什麽“無影人”,他想撇去這個即将深入骨髓的恐慌,可是那恐慌操縱着他的身體,幾乎讓他站不住腳,那一刻,相信竟然多過了他腦海中原本自我安慰的話,他驚惶看着索皮,索皮還在笑着,笑着令他害怕,他倉惶退開,沒有再次逼問索皮,因爲他要等待月亮高升的時候,他要确定所謂的詛咒是不是真的……
日落餘晖如金,冷月在幽藍色的天空上,隐隐而現,像是個冷情的仙子。當天空綴滿星子的時候,淡漠如水的光線再次普照大地,又是一個凄涼、蕭條的夜晚。不過這夜晚比之前的夜晚來得更加冷漠,沒有風,四周一片靜悄悄的,唯有空氣中還飄散着淡淡的血腥味,還有一些便溺的味道。那些嗚咽的惡鬼似乎都将自己隐藏在陰影中了,它們屏息着,鬼祟而陰險的窺探在白龍堆的人,在他們完全瓦解崩潰的時候,惡鬼們就會伺機一湧而出,吞噬掉所有渺小。
“這不會是真的吧?”寂靜的夜空之下,形如妖怪般的土台邊上,戴澤擔憂地問谷修,他聽到了索皮說的話,年輕的心充滿了忐忑。
谷修蹙着濃眉,喃喃道:“我不知道,但是在那該死的老巫對着我說完那些話的時候,我的确身子一涼,好像有千萬根芒刺紮入皮膚……”
他的表情上隐現出擔憂,按照他自己原本所想的,他現在應該知道墓穴所在的位置了,他會要求索皮帶他去古墓,當然對于那些殺死自己同僚的樓蘭人,他是定然不會放過的,他會用慢性的毒藥,讓他們慢慢死去,這種方式不會讓索皮發現,可是這一切卻都因爲索皮的詛咒而停滞了,他可以選擇不相信,可當身體浮現某種異樣感的時候,他又不得不擔心,不得不去印證這個事實。
漢軍們看着樓蘭人,他們還不知道索皮的詛咒,谷修正了正自己慌亂的心神,幽然起身,月光就在他的面前,那一刻它像是法力無邊的照妖鏡,他會讓谷修得到一個答案。
谷修從來沒有那麽緊張過,他在黑暗與光明的交界線深喘了一口氣,當他的腳步猶豫而惶恐地踏出時,戴澤在他身後屏住了呼吸。
一步……兩步……谷修慢慢離開了黑暗,原本月光之下會有拉長的人影,可是……
戴澤驚呼了一聲,他倉惶從黑暗中跑出,跑到谷修的邊上,二人看着地面,除了地上的銀霜,沒有那個屬于人的黑暗,谷修一陣發冷,他不敢相信地趔趄一步,喃喃道:“無影人……”
戴澤搖頭,驚駭而絕望地擡眼:“那老巫說的真的存在,我們被下了咒了,無影人……徘徊在陰界之人……我們該怎麽辦?”年輕的心慌亂不安,整張臉已崩潰到扭曲。
介于這種神秘的力量,谷修陰郁地閉上眼睛,他側過頭,索皮就在土台下,陰笑地直勾勾地看着二人。他成功了,他用兩個時辰,完成了他的複仇,樓蘭老巫是狡詐的,是可怕的,他并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麽脆弱不堪,就好像他那張醜陋而猙獰的臉一樣,龜裂的臉展現着一個老巫的戰績,他洩露了太多天機,又用自己的巫術懲戒了太多的人,所以他才會變成那樣。
在谷修意識到這點,踏着沉重的步子走到他面前的時候,老巫像樹皮似的臉正在一片片剝落,可是他毫不在乎,他陰笑着,對憤怒的谷修道:“怎麽樣?印證了我的話吧?現在……是不是該你求着我解開咒術了?”
“你最好……”谷修的聲音沉得像是肚腹裏發出來的。
索皮打斷他的話,竊笑道:“你是想說,我最好趕快解開在你身上的咒語,否則你就要對付我部族的人是麽?”
“你知道就好!”一旁的戴澤憤憤應和道。
索皮聞言,忽然仰天大笑,他的笑使得他的臉皮更快的剝落,那臉皮在黑暗之中閃着微微濕潤的光,透過微弱的光線,谷修看到索皮的臉骨變得尤爲淩厲,這臉皮掉光之後,後面就該是他最後一層肉和骨頭了,一張還帶着一點點紅色肉的骷顱人頭,那是多麽妖異可怕的存在?
神經質地笑了許久,索皮幹咳了幾聲,抹了抹笑出來的眼淚,道:“我說的或許還不夠明白,但是!”他聲調突然變兇:“我堅守的不會改變,即便是要犧牲我的族人,我也不會告訴你們魔君的長眠地,心志容易被擊潰的人不應該活着,隻有強大的人才能在世上!”說話之間,他那副愈發佝偻的身子突然坐起,他拽起了地上躺着的一個更幽深的陰影。
對……安歸已經很久沒有動靜了……難道?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