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流血淚,其實和先前谷修看到的窟窿一樣,是在湧血,血很快染紅了整一根蒼老的木牌,那現象過于反常,詭異森森,吓得漢軍們屁股尿流,跌撞着不斷往後跑。
隻是他們才跑幾步,就又因爲震動摔倒在了地上,谷修遠遠望過去,那隆起的喪葬地,厚實的泥土正在不斷松脫,滑落。而在那一根根木頭插入泥土的縫隙裏,慘白的濃霧像是陰魂般一縷縷鑽出,妖異的氛圍頓現,伴随着周邊突然抖動的樹葉的狂躁摩擦聲,活像是鬼魂夜的盛宴。
“完了……完了……黑雲遮月,陰氣森重,真有東西要破土而出了!”秦大師瑟瑟發抖地望着天象,不安說道。
在谷修邊上的霍猛和戴澤臉色更是差得不行,二人行軍打仗,雖然殺過許許多多的人,但卻從沒有見過如此詭異現象,這下渾身湧上惡寒,愕然當場,不知如何是好。
谷修眉頭緊皺,尤化緊張問道:“掌事龍頭,這……如何是好?”
話音剛落,木頭上湧出的血随着木牌本身,靜默、迅速地全部灌入泥土,似乎是在喂養那即将孕育而出的恐怖。
土地裏發出森然的指關節“咯咯咯”的聲音,那聲音乍然聽到,更是讓幾名漢軍崩潰,他們往着谷修的位置滾爬而來,谷修茫然望着突發一幕,心想:“爲何地底會出現如此異象?真的,真的是有什麽東西要出來了嗎?”正在他想時,天空中忽有嘶啞的聲音傳出,一道又一道,撕破人的心扉,令人毛骨悚然。
秦大師捂着耳朵蹲在地上,谷修擡頭,看到一個個妖異的暗影像是暗夜蝙蝠萦繞在那片木牌上空,血紅的眼睛流動着邪靈的光芒,尖銳的鳥喙似要啄破人的每寸肌膚——是烏鴉,此地木牌的守護者!隻是……它們不是單純的烏鴉,個頭很大,烏黑的羽毛在谷修的火光下,锃锃發亮。
谷修心髒跳動厲害,一時之間,腦子亂成一團,秦大師怯懦地看着在空中飛舞的死靈,顫抖道:“是血鴉,不是一般的烏鴉,它在我們中原是死亡的象征,隻要它們出現,那便會有屍體,慘不忍睹的屍體。”
缭繞的霧氣攀上木牌,給空中盤旋的烏鴉蒙上了一層死氣。黑暗使者和鬼魂的舞蹈在黑雲慢慢淡出,冷月重新露出天際的時候開始。
就在一個漢軍呆呆注視着消失在濃霧中的血鴉時,忽然一隻尖喙破出濃霧,毫不留情地啄向那兵士,一顆眼珠被瞬間拉了出來,慘叫聲刺入谷修的耳膜,接着第二隻,第三隻沖破了濃霧,沖向了跌坐在地上,血腥滿布的那個受傷兵士,隻是震驚的功夫,一群烏鴉蜂擁而至,那兵士身上像是披了一層黑色羽衣。
在他失去一隻眼睛後,那黑洞洞的傷口不斷被啄大……啄大……最後他隻剩下一堆被啄爛的血肉和一顆面無全非的人頭。
那兵士受襲,猙獰倒地,但他還沒有死,他忽然坐了起來,伸出被啄得慘不忍睹的手,像是一具血骷髅,一隻沒有眼皮的巨大眼珠痛苦看着谷修他們,似乎是要谷修救他。
可那副模樣如何再救?頃刻間,那兵士身上血鴉又重新聚攏,啄咬他的肌肉,撕扯起一條條肉絲,他“呃呃……”叫着,痛不欲生,令人不寒而栗。
樓蘭窺探者看着那人的慘樣,坐在地上不住狂笑,笑得抽搐,笑得有一絲神經。很快,那些逃竄漢軍也被血鴉攻擊,死寂之地,一瞬間慘呼連連。
谷修心痛萬分,他想動,想沖過去殺了那些在空中盤旋的死靈,可是腳竟然動不了,像是被釘住了。
難道是自己怕了嗎?谷修心想,雖然自己生平沒見過這樣的場景,但是不至于怕啊,那爲什麽身體動不了,好像是被什麽束縛住了?
那時候,他心裏湧現出一絲絲的絕望,如果一個人像一根木頭般站立着,面對危險,沒法子逃跑,那他就是箭靶子,會被射得體無完膚,這樣不能反抗的恐懼和悲哀,讓谷修心慌意亂,内心的邪靈也在歇斯底裏的咆哮。
他不斷掙動,那些木牌底下的泥土忽然前仆後繼湧出各式各樣的蟲子,它們似乎在畏懼什麽,倉惶逃竄,形成了一抹紅色蟲潮,“嘩嘩”一片,觸目驚心,戴澤和霍猛畏懼于突如其來的變化,吓得抱住了頭。
這不是谷修要看到的結果,他們不能停在這裏,要繼續往前,他不斷催喚着,催喚着自己體内的力量,希望身體動起來,他喊出聲,道:“跑……去矮樹叢,跑!”他的話并不是一氣呵成喊出的,而是像将死之人的臨終之言,很虛,怎麽會這樣?
就在他疑惑于自己身體的異樣時,濃重的霧氣不斷攀升,逐漸形成了一道道人影,不!不是人影,而是鬼影!谷修看不清楚它們的五官,但是能聽到它們一聲聲的歎息和嗚咽。
戴澤驟然看到濃霧變成一個個鬼魂,崩潰喊道:“是……我剛才聽到的很悶的喘息聲,是鬼!鬼出來了!”
厲鬼們纏繞在木樁上,慢慢凝聚,有高有矮,有男有女,它們出現後,木牌一根根傾倒,木頭撞擊的聲音,聲聲敲擊在谷修的心房,使得他身子一震一震的,他從來沒有在面對危險時,有這般無奈的心境,他必須動起來,這是唯一生存的機會。
鬼魂驟然凝聚,血鴉安分停止了攻擊,但是地面上的漢軍的手已經被啄得坑坑窪窪一片,凄厲萬分,他們的身體已經受了萬般折磨,現在是心裏上了,一個人要眼睜睜看着傳聞中的靈異物體出現,那定然是崩潰的,漢軍們無助哭泣着,就在他們拖着殘軀,想向後跑的時候,泥土之下,又有什麽湧動而來。
一浪接一浪,漢軍們的心跳随着驟然停下的翻湧的泥土而停,他們驚惶地深吸了一口氣。
樓蘭窺探者還在笑,笑得猖狂,令谷修無比厭惡,如果他能動,他定然要他死無葬身之地,要他啃着地上的泥土,一口一口……
在笑聲和無限緊張的氣氛下,忽然,“咯啦啦”冷徹心扉的聲音從泥地裏傳出,隻看森森白骨破土而出,原本摒神靜氣的漢軍們吓得大叫一聲,正要連滾帶爬跑,雙腳和粗壯的身子就被白骨的手臂圍住,白骨抓着他們,就好像死纏爛打的行屍,使得他們根本起不了身,隻能在地上肝膽俱裂叫着,掙紮着,一瞬間,血漿從他們身上飙出,他們結實的皮肉被白骨的利爪刺入……
血色之夜,漆黑如墨的血鴉停在倒下的木牌之上,猩紅的血覆蓋着老樁子,仿如一具具年邁的屍體被抛棄在亂葬崗。樹上的枝條已經停止了摩擦,但是恐懼并沒有就此結束,無力的場景仿如溪邊的一幕,正在凄厲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