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猛和獨眼因爲害怕而沒有再管那個樓蘭窺探者,任他趴在地上,蜷縮着。
谷修低下頭,月光下他的眸子散着冷異的光芒,他一字一句道:“這是縛魂樹,是我們中原人說的十大兇地之一,你帶我來這裏,是想我們死嗎?”
蜷縮的樓蘭人顫抖的身子怔了一下,随而又繼續抖動,連破裂的嘴唇都在抖,他呼吸濁重:“你知道得很多,知道這樹的作用,但不是……”
谷修聲調怪裏怪氣的“哦——”了一聲,俯下身,似看穿一切道:“這地方是你們用來震懾亂闖者的吧,就好像那荊棘之地一樣?”
他說得輕松自然,可是身後的那些兵士在看到白骨之樹後,已經吓得個個腿軟,怯懦地說要回去了。谷修最受不了半途而廢的窩囊人,他回過頭,那張臉在火光之下,仿如惡鬼,他厲聲呵斥道:“就你們這些膽子還想要去掘墓?地下的死人可不少,如果你們這點魄力都沒有,那最後還沒進墓穴就給自己吓死了……”
衆人抖着,呼吸急促不勻,分外刺耳,他們也想在這新掌事之前強裝鎮定,但看着那幽幽的鬼火,卻又忍不住害怕,這樣的情緒交雜着,讓他們又回到了一副膽戰心驚,毫無戰鬥力的樣子。谷修心裏鄙夷,想是難怪百來人的隊伍最後隻剩下那麽點人,樓蘭人隻要稍微用點手段來吓他們,他們都自亂陣腳了,這樣的軟腳蟲,真是扶也扶不起。
他自顧自舉着狂烈顫動的火把,往三棵“縛魂樹”下走去,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樣的膽色的确令人欽佩。漢軍隊伍中倒也不全是窩囊的,谷修身後還跟了嗜錢如命的霍猛,一心血恨的戴澤,還有就是那畏畏縮縮的獨眼漢子和刺陵門人。
到了幽沉的樹下,戴澤停下腳步,仰着頭,倒吸一口涼氣,呼道:“太殘忍了……這……”他說不下去,幽幽的鬼火就在綴滿枝頭,猶如一個個碩果的屍體邊上缭繞,那些鬼火該是在樹上被吊死人的殘念,它們遊走着,将一場屠殺的恐怖現場呈現。
谷修皺了皺眉頭,這些人有的好像秋日裏他娘親曬的臘鴨,因爲風幹和日照,鴨子的肉收縮,變得僵硬,要鴨子肥點的還會有油冒出來。這些吊在樹枝上的人也是,他們的皮肉隻剩下一張枯老缺水的皮,仿如餓死在路邊的嶙峋老漢,臉皮緊貼着骨頭。
戴澤之所以呼喊着殘忍,是因爲這些人不是被單純吊死的,他們是被穿了琵琶骨,然後暴曬而死。他們死的時候身上的血估計流盡了,所以他們破敗的衣衫上,流下的是兩行粗重的血淚,血淚直接拖到他們裸露的腳背之上。
他們死的時候定然沒有了知覺,所以臉上沒有過多的猙獰,但是面對那樣一張張幹枯的死人臉,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還是會遍布全身。
谷修握緊了手中的拳頭,一種恨意讓他的手輕微顫抖,因爲這些死人穿着的衣衫正是他們中原漢人的,這些漢人都被殘殺了,從他們的衣衫來看,有兵士,有商旅……他又想起了自己的爹爹,他逼迫自己看着面前慘死的人,這樣他的心才不會麻木,才會重新被點燃。
就在谷修沉浸在萬般怨恨的時候,霍猛的一聲驚呼将他驟然被拉醒,霍猛是個心大的人,但這會兒卻也是同情起一些和他素不相幹的死人,他道:“這……這真的,上面竟然還挂着孩子的屍骨……這看着也就六七歲孩子的樣子啊!”
“不止……還有各種動物的骨頭……”尤化蹙眉說道:“人的屍體還沒那些畜生的挂的高,這是赤裸裸的侮辱和蔑視。”
秦大師站在一邊,忽然他捂住嘴,開始幹嘔,原是他所在的那個位置正好有一具幹枯孩子的屍體,屍體的眼窩子黑幽幽的,空洞的令人發毛,而孩子的鼻子和嘴都沒有了,像是被什麽東西咬掉了,坑坑窪窪一片,再看他的軀體也是如此,原本精緻的衣衫之後,那小小的軀體被掏了個空,五髒六腑都沒有了,隻有挂在外面的,散着一股難言怪味的小半截幹腸子。
老七和戴澤見到這慘死的孩子,也是幹嘔起來,我聽着谷老爺子的描述,心裏的震驚不是沒有,按照霍猛所說,隻是個孩子,爲什麽要用那麽殘忍的手段去對付一個孩子,他何錯之有?對付他們的人神智真的還正常嗎?這隻有我看的變态電影裏面,極度扭曲的人才會幹得出來,那幫樓蘭人,難道真的沒有一個,沒有一個站出來阻止或者反對的嗎?還是說古代的樓蘭人,内心對于人道已經麻木?
我本以爲那孩子隻是偶然的一具被損的屍體,但是谷老爺子說,那隻是冰山一角,他的祖宗将火把掃過古樹的時候,看到了更多的屍體,那也都是沒有完好的,那些沒有完好的多是孩童和青壯年,他們的内髒器官都消失了!
谷修查看着,最終得出一個令人震驚的結論,這些人死後被徒手破開了胸口,内髒器官不像是被人給去除的,像是被啄掉的,也就是鳥,隻有鳥才能将人的内髒啄得稀巴爛!
在場的人聞言,都倒吸了一口涼氣,戴澤年紀小,血氣正勝,更是控制不住情緒,一下子沖到了樓蘭窺探者面前,狠狠給了他一拳頭,怒道:“畜生,你們這幫畜生,你們的心到底是什麽做的,爲什麽要将我們趕盡殺絕,殺完了還要做出如此殘忍的事情?那些孩子……他們還那麽小!你們!你們怎麽做的出來!”戴澤氣憤的眼淚狂流,他抹去,又是重重給了樓蘭窺探者一拳頭:“在哪裏?你們的人在哪裏?我要将他們碎屍萬段!”
窺探者無力地睜開眼,半邊臉發腫,血從他嘴裏一波一波湧出,他扯出一個無盡蒼涼的笑容,腫起的嘴裏像是塞滿了肉:“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們漢人逼迫……逼迫我們的……”
窺探者說的“逼迫”二字顯然惹怒了谷修,他走到了戴澤身邊,居高臨下望着窺探者,一把抓起他的頭顱,手指緊緊抓在他血腥滿布,被撞開的爛肉堆上,聲調高揚,帶着無限憤恨:“逼迫?我十六歲那年,從中原到西域,對你們樓蘭向導客氣有加,可得到的就是家人慘死,我們逼迫你們什麽了?落得如此下場?”谷修隐忍着怒氣,将“呃呃……”叫着的樓蘭人的頭又重重推開,将帶着血和皮肉的手指往他衣衫上抹了抹,因爲此刻的他要爆發出來,就會控制不住殺死這個樓蘭人,但現在他還需要他,需要他苟延殘喘地活着……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