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西是個有故事的人,并不是我所了解、猜測的那麽簡單,我望着他一臉認真,認真到僵硬的樣子,裝作漫不經心的說了句:“謝謝……”這句謝謝出于我的真心,要不是這一團亂中,有這樣一個人在,或許我們最弱三人組,已經給自己磨得不成樣了,又或許,我們會因爲恐懼而變成地上躺着的屍體。
谷西聽聞我的話,臉上的表情驟然變了一變,像是冬雪被暖陽化開,但是很快,他又恢複了往常那副不苟言笑的樣子。
身上滿布的瘙癢感,一寸寸在變少,谷西像是我家裏的長輩一般,細心爲我去除千足蟲,輪到我爲他鏟的時候,我卻是不知如何下手。
原來他身上被虎牙射穿的口子,因爲剛才的毒液,已爛成了一片,猩紅的皮肉翻了出來,看得人觸目驚心。我突然湧上一陣惡心的感覺,谷西身上就好像航拍的一片死亡區域,沒有一寸完好,沒有一寸讓人覺得鮮活。
我強烈抑制住自己顫抖的手,眼眶有點濕潤,這……現在他這種狀态,要換做是我,或許已經死了,可是他卻仍直挺挺站着,不吭一聲,我敬重他,終于我意識到自己對這個人心裏真正的感受了,是敬重,因爲敬重,才會在他欺騙我們,掩蓋真實身份後,感到失望。
原本,這些蟲讓我不寒而栗,但這一刻,當情緒轉換後,我忽然覺得這些蟲并沒有那麽可怕,隻是我們把它定義的太恐怖了,所以才會導緻剛才一片慌亂的狀态。
我冷靜地,将蟲一條條剔除,有些該死的蟲子似乎感受到了别樣的肉味,小半個頭竟然鑽進了谷西的傷口裏,我記得寶财說這種蟲喜歡陰潮的環境,血是熱的,它們哪裏來的勇氣鑽到人肉裏,那不是自尋死路嗎?
然則,就在我這樣想的時候,我身子突然一僵,這會兒我才驚異發現谷西的血肉是冷的,這種冷很死氣,我皺了皺眉頭,看了看他,此時他閉着眼睛。
“不會……不會吧……”我預感到了不妙,咽喉緊張得上下滾動,想是有些漢子死的時候,都是站着死的,我以爲這隻會在電影或者動漫中出現……
這一想,我渾身發寒,顫着手指,去探谷西的鼻息,就快探到他鼻間的時候,谷西霍然開眼,我吓了一跳,手僵在半空。
“處理完了?”谷西冷冷看着我,問道。
我吃力吞了口唾沫,緩過神後,尴尬笑了笑,道:“沒有,剛才……以爲……以爲你……”
“你放心,沒有辦完事情之前,老夫一口氣定然留着,繼續吧……”說着,他又冷漠閉上了眼睛。
我深吸了一口氣,想谷西皮肉發冷,或許是因爲傷得太重,所以也不再去猜度,繼續未完成的工作。
我拽出鑽在谷西肉裏的蟲子,這一工作幾乎用盡了我所有的細心,讓我忘記了扭動的千足蟲冷冰冰的手感,每拽一根,我都小心翼翼,怕是給扯斷了,好在這蟲不是螞蟥,鑽到人肉裏就不舍得出來了,就是拽出後,谷西的傷口上又留了一個個小洞,像是月球表面,我心裏感概:“所謂的體無完膚就是這般吧?”
處理完傷口後,所有的精力已經消失殆盡了,地面上一片蜷縮起來,燒焦的蟲屍,還有一些苟延殘喘着。我們走到原來擺置火把的區域,那小小的一塊地方成了聖地,衆人坐下來,又各自給各自檢查了一遍,确保蟲子全部清理幹淨了。
八堅檢查谷西的身體時,和我一樣的反應,他倒吸了一口涼氣,感歎道:“這……沒一寸好肉,得有多疼啊?”說着,他還打了個哆嗦。
谷西的身體慘不忍睹到壯觀,寶财看其如此硬朗,嘴上嘀咕,可心裏卻也是服氣,他把一部分的地精果搗碎了,抹在了谷西傷最爲重的地方。
抹完藥,八堅着急地問寶财,地精果能不能去除疤痕?因爲千足蟲的毒液,整得我們手臂坑坑窪窪一片,寶财說:“地精果是我在書裏看到的,實際不也剛用,誰知道能不能去疤,先抹了再說。”說着,又給我們分别上了藥。
地精果的草藥慢慢滲入肌膚,适才火辣辣的疼痛感驟然減輕。休息了片刻後,我們也不敢在這裏多逗留了,地面上苟延殘喘的千足蟲遲早會恢複體力,而我們也沒法子一直處在這樣的環境中,浪費寶貴時間。
我們制定了一個計劃,由手腳靈活的八堅先行一步,趟過水窪,到對岸的壁上,鑿幾個能容腳踏上去的窟窿,再确定那蟲子通過的縫眼,是否真是一條暗道。
八堅在我們小隊裏算是勞苦功高的福将角色,他和寶财一樣,雖然愛抱怨,但抱怨歸抱怨,他還是會付諸行動,且行動的效率很高。
谷西是我們一緻決定,最後一個趟水窪的,老爺子本來想首當其沖,可寶财和八堅考慮谷西爲人深不可測,心思難猜,怕是現在已在古墓,我們沒有什麽大的利用價值,他會棄我們不顧,所以不敢冒險讓他先行。另外還有一點,如今他傷得太重了,如果他沒有什麽加害我們之心,我們也不想再沒有确認前路之前,讓他趟這渾水。谷西原本倔得很,執意要打頭陣,可看我們三個堅持,他也就妥協了。
八堅撩起了殘破不堪的衣袖和褲管,水窪看着并不深,但畢竟看不清楚,所以無法判斷水的真實深度。
要趟水的時候,八堅多心地問了我們一句:“奇怪,俺先前沒注意,現在才發現這水邊上的屍體都是殘缺不全的……”
要下這髒得要命的水時,所有的猶豫不定都會湧現出來,我先前也沒太去關注水裏的屍體,總當是被丢在這裏的活人磨了時間,慢慢死的。可現在想來,的确有點奇怪,要是當年建造古墓的工匠死在這裏,定然不會變成這般沒有全屍的落魄模樣。而進來的掘墓的前輩們,要和我們一樣從斜坡滾下來,也沒那麽大的慣性滾到這水窪邊。
那怎會有殘缺不堪的屍體在水裏?難道說是因爲出不去,人吃人?這一想,我頓感惡心。
八堅耐不住性子了,自我安慰道:“算了,無論他們怎麽死的,俺們都得要出去!”說着,便伸出腳,像是足浴的時候,小心試水溫的女顧客。
“嘿,真他娘涼……”話音剛落,他小心翼翼地探入水中,我和寶财目不轉睛地看着他,心裏一陣緊張,就怕他有個萬一,可以馬上施救。可一片死氣的水窪能有什麽危險呢?不過還是因爲無知,所以恐懼罷了。
我這樣想着,八堅在水中踉踉跄跄,步履蹒跚,寶财擔憂問道:“不好走嗎?”
八堅道:“下面有爛泥,纏腳,很不舒服。”他奮力拔出腿,又道:“嘿,你們說,這是個積屍體的地方,怎麽會有那麽個水坑?這水是哪裏來的?這裏又下不進雨。”他一拔腳,黃涔涔的泥水頓時湧出一股黑暈。
“八堅一百問”再次問世,他的問題,我們誰都答不上來,所以留他一個人在水裏納悶嘟囔。
我讓他留點心眼,别分心想事情,他随口應了聲,而就在這會兒,突然的,左手邊的屍體好像沉了一下,很輕微,我揉了揉眼睛,想是不是因爲緊張看錯了,再次看的時候,那屍體靜默無聲浮在水面上,那黃涔涔的水窪吐出一個氣泡,好像下面有魚似的。我想一定是八堅下水,水波攪動,空氣融進去了,所以沒當一回事情,可不知爲何,因爲剛才那詭異的看錯後,我心裏惴惴不安,總感覺要出事情。(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