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從陶甕通道出來後,到了一個很小的空間,空間裏有一股淡淡的香味,這香味似曾相識,但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在哪裏聞到過。
陳醰爲了保持清醒,在鼻尖擦了點風油精,邊擦,邊還不忘調侃:“剛才小命差點沒了,現在這還有長明燈,好像是給我們劫後餘生準備的的福利休息室。”
我和初八将洞穴裏拖出來的寶财放平,寶财嘴裏呃呃叫着,像被鬼壓似的,怎麽都醒不過來。
安頓好他,我起身,看了看這個小岩洞,對陳醰道:“這地方該是這座兇墓最安全的地方了,啥東西也沒有,估計司馬岩是料定進甕棺通道的人會死在裏頭。”
“司馬岩,我都把這老小子忘了……”陳醰掏出風油精,又在寶财鼻頭擦了一點,見他還沒醒,又拍了拍他的面頰。沒拍幾下,寶财便在渾渾噩噩中蘇醒了,陳醰将他扶起身,讓他靠在洞壁上,随之問我:“流子,你剛說到司馬岩,是不是想到了什麽?”
我應聲,同他說這個想法完全隻是個人推測。
初八讓我說說,大家綜合下意見,我點了點頭,把對于這條奪命通道的想法告訴了衆人。我說事情可能不像帛書上記載得那麽簡單,我們忽略了制造這座墓穴的司馬岩。按照正常來說,在司馬岩兒子墓穴裏所發現的帛書講的是關于芈靈,還有司馬岩自己,那麽帛書最後也應該随葬在司馬岩的墓穴裏,不可能說他兒子司馬尋死後還把這個帶到自己的墓穴。
這個想法說出來後,陳醰捏着下巴,琢磨了一番,道:“你這麽一說,我也有一個疑問點,我覺得那個帛書的内容很奇怪,奇怪在司馬岩傾心于芈靈,卻甘願做君子,要換做是我喜歡一個女人,不可能說拱手讓人,還爲這個女人任性的複仇助力,一定是有其他的原因,隻是這個原因的答案我們無所得知。”
我在感情這方面,并沒有多大的經驗和見解,所以不好猜透司馬岩到底在想什麽。但是我說這座古墓就是司馬岩設計的,他要是個很善的人,不會把一座墓設計得那麽兇。
初八認同我的想法,說他大大小小的墓穴也去過不少,這座的确比較複雜。
于是,我問一直在旁邊傾聽的小道士,關于他那裏聽到的司馬岩的生平。
小道士說:“司馬岩是個傳奇,很多人都将他奉爲聖人,這個聖人的稱呼到現在如是,但是要說他後來的人生如何,沒有人知曉,因爲他本就是個雲遊散人,對于家室顧得不多,我隻聽說,他的屍身并沒有随着家族的墓葬入土,那是個謎,這個謎在百姓口中,不斷被神話……”
藍鵲溪聽着我們的分析,也提出了一個疑問,她是巫女,所以對靈異之事和小道士一樣敏感。她說:“剛才我于後頭聽到那小鬼說,在這裏害怕……一般像此等怨魂不應該會害怕什麽東西……”
這個話我也聽到過,當時并沒覺得什麽,但現在想來,的确是。那女娃子說了在這裏害怕,按道理來說,都是鬼了,能害怕什麽?我想不明白……
寶财回了魂,在一旁有氣無力說道:“他們隻是孩子,可能是想到自己死時候的畫面,所以害怕,想快點逃離……”
小道士皺着眉頭,道:“或許藍姑娘說的沒錯……他們在懼怕着什麽。而劉兄說的,他們的記憶停留于死亡時的畫面,那也該是。否則一開始進穴道,他們就不會襲擊我們。但是在他們意識開始清楚的時候,他們急着想要離開,說明事情并不是我們想得那麽簡單,或許有什麽更邪性的氣正壓着這些小鬼,比五色玲珑心還強的氣勢!”
我聽得心陣陣發慌,說到邪氣,我一直以爲是芈靈才有的,但仔細想想,她有改過自新的念頭,不會死了還那麽慘無人道,畢竟她死之前選擇了擁有五色玲珑心的墓葬地。可除了她,又有什麽能壓迫這些陰魂呢?我不斷對芈靈的兇性,肯定又否定,想來想去,有點抓狂,因爲這事本身快比古墓還要詭異了,而我們現在都稱不上是來倒鬥的,倒像是來考古的。
這時候,坐在地上的寶财漫不經心說道:“瞧你們這說的,一通的神乎其神。照我說啊,這事兒就跟‘倩女幽魂’裏的小倩一樣,她死了不被千年樹妖給控制了嗎……”
“倩女幽魂?”小道士聽得不明所以。
初八也疑惑道:“小倩是哪個喔?”
看到他們一副不解的模樣,我汗顔地拍了下額頭,這就是跨越了一千多年的代溝,我已讓寶财盡量别說現代的東西,以避免小道士他們聽得糊塗,可他就是管不住嘴。
陳醰見此,又要數落他,我心裏一凜,突然想到了什麽,忙道:“等等……”
所有人看着我,我擡頭,一本正經說道:“或許,寶财說的沒錯。你們想芈靈生前被奉爲神女,恐怕她死後也是了不得,瞧着楚王信奉她成那樣就知道了。另外,老祖……不對,封瓢把子曾經說過,說楚國巫女的恨一直控制着這些怨魂,所以這些孩子和外層的骷髅一樣都不能解脫……”
“總瓢把子都那麽說了,那估計差不離了。”初八在一旁補道。
“那現在怎麽整?我們不能幹坐着,當那種隻讀書,不實踐的書呆子吧。照我看,咱無論如何就先進那楚公主的墓室,要真是個邪貨,管她三七二十一,讓小天師給她作法作了,到時候,她想兇也兇不起來!”瞧着陳醰火急火燎的樣子,顯然已經按捺不住了,畢竟現在在我們面前的是正統的古墓西室,雖然那裏面陪葬的可能是一些生活用品,但對喜歡古物的陳醰來說,那就是到了仙宮。
寶财已經醒了,我們也不想浪費時間,起身便瞧着身前的青銅壁,想找到一個突破口。這次我發現上面描繪的圖案不是在古墓裏用得很多的祈天儀式,而是花的圖騰,這花仔細看,就是我們在迷境之地看到的死亡之花。死亡之花如藍鵲溪說的不是她們苗人所培植,如今瞧着它出現在青銅壁上,我突然意識到了,那些花或許已經在這片土地紮根了幾百年。幾百年的花,就好像千年的樹一樣,按照老說法,都有靈性了。但要花能存在那麽久,那還真隻能說這裏的風水好得不行。
死亡花用來阻擋盜墓者,迷亂他們的心智,然後讓他們自殘,屬于妖性的花朵。而現在這種邪物被用在青銅壁,作爲圖騰出現,讓我心驚不已。因爲古人的藝術,往往融合着當時的人文和崇拜,也就是說,那些花可能也是司馬岩帶入此地的。
我暗暗心驚,想司馬岩爲了芈靈,将所有的東西都做到了最好的保障,如果一切如我所想,那麽他喜歡這位楚公主已到了喪心病狂的程度了。就好像看着平靜的湖面,其實裏面蘊藏着一個巨大的暗湧。
就在我想時,初八在一旁像是被什麽東西勾了魂魄,他伸着手,呆若木雞地走到青銅壁前,正要摸一個圓形的死亡花圖騰。
我叫了他兩遍,他好像沒聽見似的,我心道不妙,暗想:難道說真實的死亡花迷人心智,圖騰的死亡花也能操控人?還未等我做出反應,小道士已一把拽住初八的手,初八如夢遊中的人突然被驚醒,渾身開始抽搐起來。
他嘴裏癫狂叫着,整個人神神叨叨的,藍鵲溪見此,忙讓我和陳醰拽住他的胳膊,自己則伸出手,掐住他的人中。
這方法管用,初八的身體慢慢的,像灘泥般軟了下來,他個子不高,但這時候因爲沒有任何意念控制,他重得緊,拽着我和陳醰也蹲了下去。
事出突然,我們将他平放在地上,過不久他便醒了,他疑惑瞧着我們,道:“咋地咯?”
小道士淡淡回道:“你中邪了……”
初八聞言,驚道:“啊……怎麽可能……”他正說着,頭一疼,像是想起了什麽,道:“等等,等等……”他不斷回憶着:“剛才好像聽到有人在和我說,到這裏,到這裏的……”他邊說着,邊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好像還是個女的……”
聞言,我和小道士相視一眼,默契地走到青銅壁的前頭,初八這會兒恢複了,也走近細細研究。這青銅壁上總共有六個圓形圖騰,分爲兩排,中間一列的圖騰除了花還有小道士說的紫鳳——鸑鷟。
而初八剛才稀裏糊塗伸手要觸的就是中間上頭的那個圖騰,那圖騰乍眼一看沒什麽,但仔細看,能發現這隻鳳鳥的嘴裏銜着一隻雕刻精細的葫蘆,上有寓意吉祥的結,我心說莫不是這葫蘆有什麽蹊跷?
正欲上前查看,藍鵲溪道:“封公子,你還記得早些時候你問我的關于死亡花的事情嗎?”
我回身點了點頭,她繼續道:“你說當時你們三人被花迷了心智,差點自殘,但你沒聞出來,這個岩洞裏的氣味,和死亡花一模一樣嗎?”
藍鵲溪這一說,我驚覺,忙道:“你意思是說,這裏有死亡花?”
藍鵲溪從竹罐子裏掏出一根銀針,随後将它插入葫蘆口,拿出來後,我發現上面有紅色粉末狀的東西,她道:“這是死亡花研成的粉末,它不如花本身能讓人産生自殺的念頭,但是它能蠱惑人心……”
“那不是和麻醉神經的一些花差不多了……”寶财對此十分感興趣,他道:“可爲什麽就八爺被迷了,我們沒事?”
藍鵲溪道:“一開始你們已經進入過迷陣了,而他沒有……”
“原來還能免疫。”寶财恍然大悟,轉而又問道:“那這死胖子怎麽沒事?他也沒進過花陣……”
“死胖子說誰?”陳醰一臉不服氣,正欲爲難嘴賤的寶财,卻看藍鵲溪正好瞧着他,他連忙收住手,扯出笑容,一副恭維的模樣。
然而對于他爲什麽沒事,苗族丫頭也答不上來。
這時候,小道士意外開口道:“難道是陳兄的藥水,提神?”
小道士說的藥水便是陳醰的風油精,這的确是最好的答案了,虧得他能想出來。
陳醰聽此,略得瑟道:“我就說,這風油精是寶貝……”
我懶聽他在一旁吹噓,心裏想着這司馬岩真是條條路都給設計了要命的東西,他估計都沒想到我們幾個曾進入過迷陣的人能走到這一步。不過話說回來,這還真虧了小道士。
初八繼續查看青銅壁,他說既然設計此墓的人那麽細心,連這個小小岩洞都給安了迷人心的毒粉,那麽這裏肯定也設計了進西室的機關。
說完,他便在這小小的洞裏走了一圈,順便敲了瞧四周的壁,得出結論後,他對我們道:“應該不會有什麽暗箭之類的東西。”
我瞧着他一直盯着有葫蘆的圖騰,似乎看出了什麽端倪,正要問,他毫不猶豫地将手放了上去。
寶财見此,驚嚷着讓他等等,初八回頭對他笑了笑道:“劉兄弟,進了土坑坑就得冒險。”說完,他将整個圓形圖騰往下摁,隻聽咯嗒嗒的聲音,塵封許久的西室壁竟然動起來,而且是那種像閘刀起降的感覺。
我吞了口唾沫,心裏既期待,又忐忑,而就在這緊張萬分的時刻,坐在地上的寶财突然驚叫道:“有人!裏面有人!”
我被他這一叫,心裏直打突,暗想寶财不會又中邪了吧?但這時候,敏感的初八和小道士快速伏下了身,等到他們起來後,小道士面色沉重,我心裏不安得緊,忙問什麽情況?
小道士蹙眉道:“有腳,是活人……”
而初八也是驚詫無比,他道:“消失得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