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财欲哭無淚,道:“對不住啊,剛才有什麽毛東西垂在我臉上,我忍不住……”話未說完,他後知後覺,道:“等等,我……我剛才……剛才是碰到鬼了嗎?”
在他後面的陳醰聞言,怒罵道:“滾你丫的,你特娘前噴也就算了,後面的怎麽也管不住!”
話音剛落,就看寶财面前有一道暗影垂在那裏,像是洞穴中的那種藤!我仔細瞧了瞧,一瞬間汗毛就豎了起來——那竟是小孩的頭發!看着頭發的長度,該是個女娃子。
在我意識到之後,那孩子突然嘻嘻笑了起來。而此時的寶财默然無聲,不用想,一定是事出突然,把他給吓愣了。然而事情超出了我們所有人的想象,沉默的寶财在這時候竟然莫名哭了起來,不是那種害怕地哭,而是傷心地哭。
他這一哭,洞穴裏面所有的笑聲竟然停住了,隻是一會兒,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這些孩子竟也跟着寶财撕心裂肺哭了起來。這種感覺很奇怪,像是集體哭喪似的。我覺得莫名其妙,後面的陳醰更是不知所以然,他驚奇罵道:“賊猴,你腦子沒事吧你!”
寶财聞言,抽泣着,傷心反駁道:“剛才公子爺說,這些孩子死得慘,我就想到了我妹子,這娃的笑聲和我妹很像,我妹子六歲的時候,就給水鬼拖去了……”說完,他止不住,哇哇大哭起來。
在這種情況下,沒想到寶财會這麽不合景的聯想到這些,但令我更爲意外的是,小道士說:“兇氣在變……”
我聽得心揪,忙問什麽意思?
小道士也驚疑不已,說他剛才在外面聽到裏面的動靜後,感受到有怨氣躁動,而且很厲害,但奇怪的是現在這些躁動在轉淡。
陳醰聞言,驚道:“啥意思?這是說劉寶财的哭功還特娘是破兇利器?”
小道士除邪多了,對這樣的事情也是見所未見。但看情況變好,他讓我們趁此出去。
就在我們打算繼續爬時,陳醰催促寶财道:“賊猴,趕緊走啊,别死人一樣杵着!”
孩子的哭聲仍在繼續,陳醰連續催喚了寶财幾次,他都不爲所動,我心道:不妙,難道說這些小孩還會使詐?把寶财的陽氣給吸光了?
我立馬将打火機點燃,然後将手對向寶财,這一看,我驚駭不已。隻看寶财趴在原地,後背坐着一個長發散亂的陰森小姑娘,她穿着一身紅色粗布衫,布衫看着有點陳舊,想來也是出生窮苦人家。
恐怖的是,她長發遮住了大半的青灰面頰,從發絲中露出的眸子根本沒有眼白,而是黑漆漆的一片。此時,她緊閉着雙唇,詭氣森森盯着我,讓人不寒而栗。
看到這個情況,我想着這小鬼是要弄死寶财了,也顧不得害怕,忙苦求道:“小娃子,你的命也不是這醜叔叔拿走的,你就放了他吧……”
然而小姑娘還是一動不動坐在那裏,我吞了吞口水,正欲再和她交談。稀奇的是,很突然的,她開口說話了,說的是:“難受……救命……”這話并不是從她嘴裏說出,而是寶财,但聲音卻是小姑娘的。
小道士一聽,就說寶财是被小鬼的怨魂附體了,他正要回身來幫忙,寶财繼續道:“在這裏……害怕……帶我們走……”
她說這話的時候,我心突然一緊,先前的緊張和對他們的恐懼竟然在消失。而小道士也是喃喃道:“怎麽會……”
就在我們疑惑不解的時候,穴道裏又傳出一個男孩的聲音:“帶我們走……”
男孩的聲音剛落,整個空間發出一陣渴求的聲音,話都很簡單,卻十分真摯。我不明所以,眼眶不自覺濕潤起來。
這一刻,小道士似乎明白了什麽,道:“小鬼的怨氣雖深,但他們不同于青銅過道裏的陰魂,他們死的時候隻是孩子,對于仇恨看得總是很輕。或許一開始,他們是想害我們,可在感受到劉兄的傷心後,他們的邪念被瞬間感化了……”
小道士的分析,讓我跟着他們的哭聲,回到了他們慘死的那一年。一群天真無邪的孩子,明眸如璀璨繁星的無憂孩子,他們拉着父母的衣角,羞怯怯地躲在他們的身後,卻無奈被人拉扯着帶到了一個個陶甕的面前,被人束住雙手,硬塞入罐子,在裏面苦求着,哭喊着,每一句,每一字,都撓人心扉。
四五歲的孩子,可能不懂死亡代表着什麽,但是無盡的黑暗和狹小的空間,讓他們天真的眸子蒙上了害怕和恐懼。
突然的反轉,這就是所謂的将心比心吧,寶财的傷心,感化了兇惡的怨魂,我吸了吸鼻子,心裏像壓了塊石頭,很不舒服。
我們之中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小道士,他并沒有哭,但不知爲何,我能感受到,他才是最難受的。因爲對于一個去邪的人來說,答應小鬼帶他們出去,本身就違背了他的宗旨,可是他并沒有管這些。
在這之後,整個洞恢複了平靜,沒有破碎的陶甕,沒有垂挂在上頭的孩子,我們被陶甕碎片弄開的身體也恢複了,剛才的一切,就像我們進了一個陰魂擺的陣,現在因爲一個承諾,孩子們收起了利器,讓這條通道真正變成了安全道。
這一刻,我心感慨萬千,有時候人心真的比鬼怪更可怕,就好像司馬岩和這些被稱爲最兇的孩子。世間沒有一定的好,也沒有一定的壞,眼見的未必真實,唯有把心眼打開。而我們成年人要向孩子學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懂得放下。我撫摸了一下陶甕,對那些慘死的孩子認真說道:“等我們回來,一定将你們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