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們于一條溶洞階梯上,它和青銅階梯連接在一塊,呈七八十年代手電的形狀。溶洞過道的階梯像那種木梯子,很窄,稍一不慎,就會踩空,這不得不讓我們放慢速度。
在一片灰暗中行進,我發現溶洞壁上竟有神奇的岩畫,那岩畫裏描繪着農耕、狩獵,還有幾個孩童拿着紙鸢,他們的身後站着微微含笑的一男一女,從他們柔和的目光中,我判斷這一男一女可能是孩童們的爹娘。
然而這岩畫不像是此座詭異楚墓該有的,它細膩,溫和,極具人情,像是一種對生活的美好渴求。而在岩畫之下躺着幾具骷髅,他們手上拿着小型的青銅劍,看姿勢像是自盡而死。
這讓我想到了一種可能,他們或許是此座楚墓的工匠。在戰國時期,一般被分派去造墓的,等同被宣判了死刑。這些人可能受不了在古墓裏等死,所以選擇了自殺。這一想,我不禁浮起一絲同情,封建制度下命如草芥的悲哀事情很多,要今日換做我被困在這種暗無天日的地方,也會選擇和他們一樣。
沒來得及多看,陳醰回頭催促我道:“流子,看什麽呢,趕緊走!”
我微應了聲,便随着他的腳步而去。這一刻,如果老祖宗,小道士他們都在,那對于脫逃,我的心情該是多麽澎湃,隻是不是……我黯然地回頭看了一眼已經看不到的青銅過道,腦子忽然一沉,我很不喜歡這種感覺,旋即低頭,用手拍了拍腦門。
此時整個空氣都很沉悶,沉悶的像黑白的無聲電影,而在我擡頭看的時候,一個無盡深淵出現在我面前,接着是一座散着濃霧的橋,而陳醰就在橋上,回身漠然看着我,叫喚着我的名字。濃霧中的他失去了往日的神色,看着十分蒼白無力,從他的眸子中,我看到了一絲凄涼,他緩緩回過身,向前走,我叫住他:“老醰!”
他沒有回頭,而是停駐在橋上,望着前方,淡淡說道:“流子,我要走了……”
“走?去哪裏?“這種氣氛,讓我有一種莫名的感傷。
他回頭,笑容裏帶着一絲苦澀,随而轉身,繼續往前。
他沒有回答我,這一刻,我心裏怅然失落:“陳醰!”我大喊一聲,眼裏不自覺落下兩行清淚。
在頭疼逐漸減輕後,我回到現實,望着走在前面的老醰,他看着我,喘着粗氣,道:“咋了流子?一驚一乍的!”
他這一問,我立刻記起自己剛才無端叫了他的名字,于是搖了搖頭,苦笑道:“沒事……”
“沒事就趕緊!”他沖我說完,回身繼續往前跑,嘴裏還興奮喊着:“媽蛋,爺爺我總算要爬完這該死的階梯了。”
我默默擦去臉上的淚水,收回傷感的情緒。事實上,對于自己的頭疼,我已經有了新的認知。在這些日子,于恐怖,壓抑的環境下,我常常會産生了一種十分真實的幻覺,這些幻覺似乎在引導我,告訴我前路的危險。然而我不确定,這到底是因爲我精神緊張所緻,還是真的預示着什麽?
我擡頭,默然望着不遠處的出口,它本隻是石灰岩,但卻被技藝高超的工匠因材施藝,雕刻成了神獸的圖像,那神獸雕的栩栩如生,張牙舞爪,面露猙獰,雙目盯着陳醰。
這一刻,我望着陳醰的背影,脫口而出道:“老醰,回來!”這話并不受我控制,仿佛是出于本能,像家裏裝的火警報險系統。然而這會兒激動的陳醰哪裏能收住步子,他一股腦沖出狹窄的出口。
“啊!”
突然,他驚叫一聲,我心一緊,三步并作兩步,猛撲過去,一把拉住他的手。此時他懸挂于岩石之下,下面便是深淵。
“靠!”我從牙縫中擠出這個字,寶财見狀立馬過來幫我的忙,陳醰很重,我咬着牙,手上被屍繭咬的傷口,扯得生疼。
“呃!”我面容扭曲地用盡了最後的力氣,巫女也上來幫忙,我們三人硬生生把一個170斤的胖子拉了上去。
“我靠……靠……”此時,陳醰吓得不清,嘴裏一直叨着。而我喘着粗氣,捂着被岩石磨開的手臂,呆呆望着面前的景象。
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個巨大的洞窟,它比先前的溶洞更大,更幽深。洞窟之上有各種奇奇怪怪的小洞,這些洞有的能容下一頭牛,有的小到隻有一個拳頭大,但最多的還是那種能鑽人的洞。小洞周邊是密布的曲折石紋,像是老樹上攀爬的藤蔓。而在這洞窟的頂上,有密密麻麻的石球,它們仿如璀璨的珍珠。
這裏的一切怪異嶙峋卻又獨特,如同無限擴大版的假山,壯觀的無法用言語形容。而在我們的面前有一條長長的吊橋,吊橋靜默無聲懸在那裏,冰冷帶着死氣。
吊橋之下有一條幽長的水道,水道和我們的距離有幾十米,要是掉下去,絕對刺激。然而奇怪的是這水一片死寂,沒有任何流動,也沒有任何聲音,它的水色有點黃,像是江水,而且從我所在的角度看去,水面正散着一陣幽幽的綠光,像有毒似的。
我心裏疑惑不已,溶洞裏的水一般很清,它多是岩溶含水層中的地下水,不該像這樣渾濁不清,死氣沉沉的。
我困惑地問巫女,問她這水是不是有什麽厲害門道,她搖了搖頭,說隻知道這水道的名稱,但并不知道它爲什麽會這般樣子。而她說的這個稱呼,讓我覺得這水更加的古怪。
這水名爲“幽冥死水”,對于幽冥的解釋有很多,大多寓意爲黑暗,但此情此景,讓我唯一想到的是曹植寫的《王仲宣诔》裏的一段:嗟乎夫子,永安幽冥。這裏幽冥的意思爲陰間,而這水讓我想到了忘川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