飽餐一頓之後,和馬一邊用牙簽剔牙,一邊起身去廁所。
離席的時候美加子還在看菜單,嚷嚷着“甜點甜點”。
保奈美在旁邊勸她:“又要變胖了哦。”
“沒事啦,我隻要多運動就好了。我又不像玉藻整天坐着不動。”
和馬挑了挑眉毛,爲美加子獻上祝福,希望她不要被玉藻打死。
這店的廁所還挺高檔的,而且在抽風機和除臭劑的雙重壓制下居然沒什麽異味。
從廁所出來, 和馬迎面撞見幾個人在服務員帶領下向二樓走去。
起初和馬沒在意,直到他聽到這幾個人跟服務員的對話:
“是哪一間?”
“梅之間。酒匂先生和鬼庭小姐已經在裏面用餐了。”
“了解了。”
和馬不由得扭頭看了眼這幾個人,于是他注意到這走在最後的人手上提着個大包。
那大包的拉鏈開了一點點。
以正常人的視力從拉鏈那點開口看進去,隻能看到漆黑一片。
但是和馬看進去就能看出來裏面的東西。
有點像福祉科技的理療儀的包裝啊……
和馬瞥了眼自己那桌,發現美加子已經喊了服務員過去,興緻勃勃的點着甜點。
看來自己晚回去一會兒也沒什麽問題。
于是和馬轉身往樓梯去。
上樓梯的時候他跟下樓來的服務員打了個照面,但服務員隻是對和馬行禮, 并沒有意識到有什麽問題。
可能因爲和馬看起來非常自然。
二樓走廊兩側都是拉門,沿着走廊看去還能看到有女服務員跪坐在包間門口。
按照日本的禮節,侍女開關拉門的時候都得跪坐在門口。
和馬沿着走廊快步前進,尋找梅之間。
沒費什麽力氣就找到了。
梅之間門口沒有女服務員,大概已經上完菜了。
和馬本想站在門口偷聽,但是這走廊人來人往,被服務員或者客人看到不太好。
所以他又上牆了。
過道的燈架相當的牢固,被他當作支撐點。
然後和馬把耳朵貼近紙門。
紙門裏傳出寒暄的聲音,一個陌生的聲音正在介紹新來的人:“這位是福祉科技九州分公司的宣傳幹事長更科先生,更科先生,這位是我的未婚妻、鬼庭警視長的千金鬼庭千鶴。”
和馬心想:原來鬼庭小姐的本名叫千鶴……咦,未婚妻?
啊,說起來談洲樓博司說過,鬼庭小姐已經有婚約在身了。
原來如此,和未婚夫會面,難怪沒有和京都大學劍道部的人一起來。但是她的未婚夫酒匂和福祉科技有關啊……
不對吧,玉藻不是說我要幾年後才會和鬼庭的命運再次交彙嗎?
和馬尋思的同時,屋内的對話也在繼續。
“鬼庭小姐久仰久仰,果然如傳聞中一樣美麗。酒匂先生好福氣啊。”
于是鬼庭小姐纖細的聲音鑽進和馬的耳朵:“更科先生謬贊了, 我隻是比較精于打扮罷了。”
“鬼庭小姐謙虛了。對了,我們聽說您所在的京都大學劍道部剛剛在玉龍旗争奪戰中落敗?這真是相當意外啊……”
“玉龍旗強者雲集,落敗并不奇怪。”鬼庭小姐的音量微微提高了一些。
“何況我們是敗在桐生和馬同學之手,那是我父親也非常欣賞的青年劍客。
“就在剛剛他還得到了劍聖上泉正剛老先生的特别嘉獎,約他去櫻島接受親自指導。
“敗在這樣的對手手裏,我們并沒有任何的不甘,隻能承認技不如人。”
這一波突然的吹捧,和馬聽得心花怒放。
看來自己給鬼庭小姐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可惜人家有婚約了。
最開始介紹雙方的陌生聲音這時候說道:“看起來千鶴你對那桐生評價很高啊。”
居然直呼名字麽,看來這個聲音就是未婚夫酒匂了。
鬼庭千鶴沒有立刻回應,不過和馬聽到拿起酒杯的聲音,推測她喝了口酒。
然後她說:“我如果是高中生,恐怕就算違逆家裏,也要考東京大學吧。就爲了去給他們社團當經理人。”
酒匂:“呃……這……”
“放心吧,我已經是明年就要畢業的成熟女性,我分得清夢想和現實。”
鬼庭千鶴話鋒一轉:“福祉科技……是不是那個試圖用錢拉攏桐生,然後被斷然拒絕,拿去的日元還被燒了的公司?”
福祉科技的更科發出苦笑的聲音:“就是我們,我想一定是什麽地方誤會了,我們隻是個賣高科技理療儀的企業啊,而且以周刊方春的品行,焚燒一億日元什麽的,多半燒的隻是道具錢。”
“是嗎?”鬼庭千鶴的聲音很平靜,“那賣高科技理療儀的企業找我有什麽事情呢?難道是想通過我讓警隊購買理療儀?”
“正是。我們帶了樣品過來,您可以現場試用一下。如果今後京都和大阪的府警都在休息室放一台弊社的理療儀,一定能大大提高工作效率,緩解壓力,提升刑警們的健康水平。”
這人說話的同時,和馬聽見了拉鏈被拉開的聲音,然後是有什麽東西被放到桌上的聲響。
“這就是最近大熱的理療儀啊。”鬼庭千鶴的聲音傳來,“你們的廣告都打到周六的黃金時段了,我母親也在社區試用過,說感覺還不錯。”
和馬皺眉,福祉科技的擴張滲透比想象的要快多了。
鬼庭千鶴繼續說:“但是我母親覺得用熱水袋熱敷一下效果和用你們的理療儀差不多。”
和馬嘴角上揚,不管是誰,能喂福祉科技吃癟就是好人。
之前音樂之神事件的時候,警視廳和gongan拆解過福祉科技的理療儀,發現就是個用點來加熱和震動的玩意兒,結構簡單得很。
比起熱水袋,福祉科技的理療儀多了個震動功能。
這時候屋裏面的對話根本進行不下去了,所以暫時陷入了沉默。
還是鬼庭千鶴率先打破沉默:“不過放一個在休息室也不是不行,比起休息室裏的台球和其他設備,這個可能對減壓和放松身體更有意義。”
福祉科技的更科連聲說:“那就拜托了。”
“拜托我沒用啊,我也就跟我父親說一下罷了。真正有決定權的是我的父親。那麽你們現在可以離開了嗎?我的飯後甜點還沒有享用呢。”
“哦,十分抱歉!我們立刻就走。那麽這台理療儀……”
“帶回去。”鬼庭千鶴說。這語氣讓和馬一下子就腦補出了她笑裏藏刀的表情。
“遵命。”更科立刻就認慫了,連分辯都沒有。
很快福祉科技的人就魚貫離開了梅之間,沿着走廊向樓梯走去。
和馬能聽見他們在低聲讨論:“這算是任務成功了嗎?”
“應該算沒成功吧?”
“鬼庭警視長到底是敵是友?僅靠鬼庭千鶴的反應完全無法判斷啊。”
“你剛剛沒聽她說嗎,她是那個桐生的仰慕者啊,對我們沒有好感也正常,重點是鬼庭警視長怎麽想。”
好麽,和馬心想,鬼庭這就被當成我的仰慕者了。
但是現在他對福祉科技這幫人更感興趣,于是準備追上去跟蹤。
興許能找到一些和京都大學的先鋒速谷伸彌相關的線索。
和馬正要行動,梅之間的拉門又開了。
再晚開一秒鍾他就從天花闆落地了,會被開門出來的人撞個正着。
出來的是鬼庭千鶴。
和馬忽然發現自己這個角度可以看到領口那一抹陽光。
不等細看鬼庭已經從他下方經過,往走廊背向樓梯那一邊走去。
和馬推測她是去二層的廁所,應該會在前面走廊的拐角左轉。
突然,鬼庭停下腳步。
和馬覺得不妙,趕忙繼續從藏身的地方往上爬。
日式建築的天花闆都是有夾層的,各種忍者作品中,忍者們就喜歡躲在屋頂的夾層裏。
和馬鑽進夾層的時候,鬼庭就轉身看過來。
她沒有立刻往上看,和馬猜測她是感受到了從後面來的視線,但沒想到是從後上方來的。
鬼庭盯着走廊看了幾秒,然後才想起來什麽,擡起目光。
和馬已經在夾層裏藏好了。
鬼庭一臉疑惑,末了她搖了搖頭,繼續朝廁所走去。
鬼庭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和馬就從房頂上下來,快步向樓梯走去。
然而福祉科技的幾人早已經不見蹤影。
等明天玉龍旗結束,再去福祉科技在福岡的辦事處潛入偵查一番好了。
和馬回到自己那一桌,美加子首先發難:“和馬你去那麽久的嗎?甜點我都快吃完了!”
桌上擺着顯然是剛上的和風點心拼盤,已經沒剩下幾塊了。
近馬健一:“你幹嘛去了?補妝?”
小森山玲撲哧一下笑出聲。
和馬挑了挑眉毛,一拍近馬健一的肩膀:“對啊,還有我粉底用完了,把你的借我用用。”
美加子:“我有我有!我有呀!”
這時候玉藻忽然把手裏的茶杯放在桌上,發出音量恰到好處的咔嗒聲,打斷了對話吸引了注意力。
“我看差不多了,我們走吧。麻煩男士們去結賬,我們去去洗手間。”玉藻頓了頓,加了句,“去補妝。”
小森山又撲哧一下笑起來。
玉藻站起來,緊接着保奈美、美加子和小森山也都站起來,四人感情很好的一邊交談一邊往洗手間去了。
和馬看了眼桌面,看到了保奈美壓在茶杯低下的黑色卡片。
——我不是吃軟飯啊,是這一頓說好了由保奈美請客。
和馬抽出卡片,然後發現近馬健一一邊剔牙一邊看着他,臉上寫滿了“我懂”。
你懂個屁啊,你這公子哥怎麽知道貧窮道場經營者的痛苦。
當時要是把道場賣掉了就好了,現在指不定都靠投機賺到一億日元了啊。
考慮到不久之後就是泡沫時代,賺到五千兆元也是有希望的啊!
和馬一邊想,一邊把黑卡放到上來結賬的侍者的盤子裏。
“沒有密碼。”他說。
近馬健一笑道:“看起來很熟練嘛,你不是第一次用這樣的方式來‘結賬’吧?”
“哪有怎樣?你還是多考慮一下下午的戰鬥吧。”
“不用擔心,我們劍道部很強的,可能都不用我這大将出戰就赢了。這也是玉龍旗賽制不好的地方,有能幹的後輩就會痛失表現自己的機會。”
近馬健一頓了頓,又說:“好像東京大學劍道部的那些人就是這樣啊。”
和馬:“得了吧,他們去年就是一輪遊,今年好歹半決賽突破。全靠我。”
他得意洋洋的豎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
這時候服務員拿着結賬完成之後的回執和卡過來,畢恭畢敬的交給和馬:“桐生先生,結賬完成了,歡迎下次光臨。”
“好的,姑娘們補妝去了,我們等她們回來就走。”
“啊,這個不用擔心,您可以繼續在這裏喝茶,直到您方便離開的時候再離開。”
該說不愧是高檔店鋪麽,這方面果然也和那些注重客人流轉效率的店鋪大不相同。
和馬覺得站着等目标太大了,便再次坐下。
他忽然想起鬼庭千鶴,便問近馬健一:“你們和鬼庭警視長熟悉嗎?”
“很熟,鬼庭警視長的大兒子是我的師兄。”
“無外流的?”和馬一臉驚訝的問。
“是啊。我是小學五年級拜入無外流門下,當時我記得有個初中的姐姐整天跑來道場探望鬼庭師兄,後來才知道那就是鬼庭小姐。”
和馬“哦”了一聲。
近馬健一繼續說:“但是不久以後鬼庭小姐就不來了。”
“爲什麽?因爲她上高中了所以從對哥哥的仰慕中解脫出來了?”
“不是,是鬼庭師兄死了,車禍。”近馬健一說着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一飲而盡。
“這樣啊。”和馬咋舌,“我不知道。”
“最好别在鬼庭小姐面前提她哥哥哦。她的柔道水平可以壓着玲打,我倆沒有劍根本打不過她……不對,你現在說不定能打過。你這家夥,一年不見變強這麽多!”
近馬健一把手伸過桌子,狠狠的捶了一下和馬:“你怎麽練的?按理說你要備考東大,這一年的練習時間應該遠不如我啊!”
和馬心想我能把保奈美當怪刷,你能把小森山當怪刷嗎?
近馬健一:“你還要得到上泉正剛的指點了,那可是劍聖的指點啊!他上一次指點人還是十年前,然後那個親傳弟子就直接拿了日本劍道錦标賽的全國冠軍!”
和馬:“還有這事?”
“當然有了,當時大家都以爲以後的日本劍道錦标賽,都要被那個人連霸了。沒想到第二年他就失蹤了。”
和馬本來正喝茶,一聽這話茶杯停在嘴邊:“失蹤了?”
“是啊,開車出去,然後車被發現在東京郊外,人不見了。”近馬健一擡頭看了看天花闆,像是在努力回想,“我記得他的名字叫……叫……哦對,叫川仁真司。你也小心啊,說不定就失蹤了。”
和馬挑了挑眉毛:“我會的。”
話音剛落,女孩子們熱熱鬧鬧的聊着天回來了。
“和馬!”美加子喊道,“我們下午真的要去看這個家夥比賽嗎?好無聊啊,陪我去大楠公的神社看看嘛,聽說那邊現在祭典已經開始了呀!攤子都擺出來了!”
近馬健一馬上露出淚汪汪的表情:“和馬!不要抛棄我!”
小森山打了他後腦勺一巴掌:“别這樣,好惡心!”
“和馬桑!”近馬健一依然用娘炮的聲音哀求道,“來看我嘛!”
和馬拍了拍身上的雞皮疙瘩,對美加子說:“你說得對,我們去看看祭典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