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熟悉趙苗了,她從來說話都是直接的,而不像現在這樣,好幾次叫了我,可是說出來的話卻都是不着邊際的話。
我是難受,可是我還沒有真的完全失去理智。
趙苗的反應我一直都看在眼裏面,從我醒來一直到現在,她一直都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神裏面的情緒讓我沒有辦法不去注意。
“趙苗,你說吧。”
我擡手抹了一把眼淚,直直地看着她。
事情總是要面對的,逃避也沒有用。
她沒有動,就這麽直直地看着我,眼底裏面閃着淚花,看了半響然後才開口:“你懷孕了。”
“什麽?”
“你懷孕了。”
趙苗又重新開口說了一次,一字一句的。
我仿佛聽到了自己心口爆炸的聲音,腦袋裏面“轟轟隆隆”的,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眼淚從我的眼睛上不斷地落下來,然後打在那潔白的被子上,我擡起雙手拉着趙苗的衣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趙苗,你再說一次。”
“傅瑤,你懷孕了。”
她伸手将我抱進了懷裏面,下巴壓在我的肩膀上,我能夠清晰地感覺到她整個人都在顫抖。
懷孕了?
我發現我有點兒聽不懂趙苗在說什麽,或者是我一點兒都不想聽懂趙苗想要說的是什麽。
“瑤瑤。”
趙苗開口叫着我,抱着我的手不斷地收緊。
我的前面是一堵白花花的牆,就跟我那未來一樣,白花花的,根本就看不清楚到底是什麽。
“我怎麽可能懷孕呢。”
“兩個月不到,瑤瑤。”
兩個月不到,我擡手推開了趙苗,怔怔地看着她:“趙苗,假的是不是,你騙我的是不是?”
她抿着唇,眼底裏面也是淚花。
我知道,趙苗沒有騙我,騙我的,隻是我自己而已。
“苗苗,你能出去一下嗎?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好嗎?”
我擡手推開了她,擡着頭,哀求地看着趙苗。
她看着我,擡手抹了一把自己眼睛上面的眼淚,好像好多話堵在了喉嚨裏面。
我知道她想說什麽,可是現在,我隻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苗苗,我求你了。”
她微微擡了擡頭,抽了幾口氣,然後才低頭看向我,點了點頭,起身一步步地退了出去。
我看着她一步步地走了出去,門被帶上,整個房間裏面就隻有我自己一個人。
對,就隻有我自己一個人。
呼吸聲、心跳聲,什麽聲音都隻有我自己一個人的。
就好像那荒蕪的絕望一樣,就隻有我自己一個人的。
怎麽就這樣子了呢?
我怎麽就懷孕了呢?
我想不明白,我真的想不明白啊!
“啊!”
好像有什麽在敲着我的腦袋一樣,好難受,好痛苦,我隻能尖叫,隻能擡手死死地捉着自己的頭發。
那撕裂的聲音,那被拉扯的頭皮,卻仍舊不能緩解那莫名的疼痛。
一旁的櫃面上放着熱水壺,我側頭看着,看着看着,我就不知道爲什麽好想把它們摔了。
對,摔了。
“啪!”
熱水壺被我狠狠地摔在地上,裏面的玻璃膽心碎了一壺,可是被鎖在裏面,我什麽都看不到,就好像我的心一樣,碎了,誰也看不到,我自己也看不到。
碎了就碎了,我還活着,這有什麽。
可是這特麽的爲什麽就這麽疼啊!
爲什麽啊!
好疼啊,疼得我不得不擡手去捶打着心口,那落下去的拳頭的力氣每重一下,呼吸就仿佛能夠明顯輕易一點。
我不知道什麽東西壓在了心口上,真的好難受啊,呼吸都像是被人緊緊地扣着一樣。
“傅瑤!你幹什麽!”
趙苗沖進來的時候我正不斷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她看着我的眼睛都是瞪大的。
我想我應該是把趙苗給吓到了,可是我有什麽辦法啊。
她扣着我的手,不讓我動作:“傅瑤,你别傷害自己,傅瑤!”
我的手被她捉着,不能動,可是那呼吸卻一下比一下困難。
我就這麽被她壓在病床上,仰着頭看着她,那頭頂上的白熾燈亮得我的眼睛刺疼刺疼的:“我呼吸不了了苗苗,你放開我,我呼吸不了了苗苗。”
真的呼吸不了了,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傅瑤,你冷靜一點兒好嗎?冷靜一點兒!”
趙苗的力氣一向都比我大,我掙紮不開來,隻能任由她抱着我,我的後腦勺被她緊緊地扣着壓進她的懷裏面,她的眼淚落在我的臉上,熱的,可是跟我的交彙在一起,我根本就分不清楚,那落下來的眼淚到底是我自己的,還是她的。
她讓我冷靜一點兒,我怎麽能冷靜!
我都已經這樣子了,我怎麽就還懷孕了呢,我怎麽就懷孕了呢。
“傅瑤。”
蔣飛逸的聲音出現在病房裏面的時候,我跟趙苗都怔了一下。
我擡手推開趙苗,怔怔地看着他。
他站在門口,臉上依舊神色不變。
我就這麽直直地看着他,然後伸手摸着桌面上的不知道什麽東西,直接就将那東西往蔣飛逸扔了過去:“滾!你給我滾!滾啊!”
他的身體微微動了動,看着我也微微皺了皺眉,卻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
我狠狠地看着他,不禁冷笑:“滿意了嗎?蔣飛逸,你滿意了嗎?你們赢了,你們全都赢了,輸的人就隻有我!就隻有我!”
曾經我無比地感恩蔣飛逸在我每一次危難的時候都出手幫我,可是當我得知這一切的真相的時候,我才知道。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免費的午餐的,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會有因果的。
他幫我,卻從未索求過任何回報,可是如今,根本就不用他去索求,我就已經被安排去回報他了。
我恨呐!
從來沒有過的恨,恨蔣飛逸,恨韓默,恨所有的人。
“你懷孕了?”
可是他卻仿佛沒有看到我眼底裏面的恨意,甚至還擡腿走了過來,然後站在我的病床前。
我從未見過這麽無恥的人,真的,從未見過。
趙苗的包包就挂在那病床的床頭上,我低頭看了一眼,直接拎起來就往蔣飛逸的身上摔了過去:“滾!你給我滾!你們憑什麽這樣對我!憑什麽!”
“醫生!”
他看着我,兩眼之間的褶皺越來越深,然後他直接叫了醫生進來。
“給她打鎮定劑!”
我聽了之後一愣,擡手捉着趙苗:“苗苗!不,我不要!不!苗苗!”
可是蔣飛逸伸手一把就将趙苗拽開了,我絕望地看着趙苗:“苗苗,不要,我不要!”
“她情緒不穩定,還懷孕,再這麽鬧下去,出什麽事情你負責嗎?!”
可是趙苗卻被蔣飛逸說服了,她就這麽看着我,被蔣飛逸拽着,怔怔地看着我。
我被護士和醫生壓着,那針管一點點地紮進我的血管裏面。
渾身的力氣就好像被人抽走了一樣,我怔怔地看着蔣飛逸,從未有過的絕望:“憑什麽。”
憑什麽要這樣對我,我做錯了什麽。
我明明什麽都沒有做錯啊。
視線越來越模糊,我感覺到自己身體倒在了床上,然後一點意識都沒有了。
我又做了一個夢,這一次夢裏面沒有葉秋心,隻有韓默。
我夢到我的肚子漲到了七八個月大的孕婦樣,站在韓默的面前,他低着頭看着我的肚子,我看着他看着我的肚子。
半響他才擡起頭看着我,然後問我:“傅瑤,你這是誰的孩子?”
傅瑤,你這是誰的孩子。
我扯着嘴角,想笑,卻發現自己哭了,眼淚從眼角落下來,就好像冰一樣的冷。
“瑤瑤。”
是趙苗的聲音。
我緩緩地睜開雙眼,卻發現那是一場夢,可是那夢太真實了,眼角裏面的眼淚直接落到我的耳朵裏面去,冷呼呼的。
我微微動了動,渾身都是軟綿綿的。
趙苗伸手過來将我扶了起來,看着我小心翼翼的:“瑤瑤,想吃點兒什麽?”
昨天的事情一點點地在腦海裏面不斷的回放着,我側頭看了一眼趙苗,她正在給我舀粥,我視線看到的左眼是紅澄澄的一片眼白。
心口微微一緊,我張了張嘴:“粥。”
歇斯底裏之後,就連喉嚨都是疼的。
每一個人沖動之後都是要付出代價的,就好像我昨天那樣的發瘋之後,今天就要承受着超過了負荷的聲帶拉扯後果;就好像我不顧一切地去愛韓默之後,就得去承受那自以爲是的後果。
她舀着粥,一勺一勺吹着給我送到嘴裏面。
外婆住院之後再也沒有人喂過我吃粥了,現在會給我幹這事情的人,估計就隻有趙苗了。
我看着她,估計是沒有睡好,臉色非常的不好,眼白裏面的紅血絲非常的明顯,眼睛下面的眼袋也特别的明顯。
她沒有說話,隻是視線裏面的擔憂十分的明顯。
我想起自己昨天做的事情,忍不住開口叫了她一下:“趙苗。”
她看着我,應了一聲:“嗯?”
我看着她,隻覺得鼻子發酸:“對不起。”
她愣了一下,“瑤瑤,其實你咬咬牙,沒什麽是過不去的。”
我知道,趙苗是最有資格說這句話的。
我也知道,我咬咬牙就能夠過去了。
所以我咬了咬牙,“我要把胎打了。”